《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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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一)-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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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66)
看到熟悉的字迹犹如看到了鲁山那熟悉的面孔。再继续看下去,就好像听到鲁山娓娓的说话。

  淑芬:

  早就想给你写信,但是拿起笔来才想到还不知道你分到衡水的哪一个分队,信不知寄到哪里。我只有等你的信。可是总也等不到。最后才于这个礼拜等到了你的信。一看日期,竟直晚了一个多月。为了这,我专程去了邮局询问,他们推诿说可能乡间邮局因为衡水的那场暴雨毁坏了公路和铁路给耽搁了。我说难道比战时还困难?他们说他们自己也解释不清楚,我气急败坏地要找军管会的人去处理他们,被同事给劝住了。事情就是这样。

  现在说说家里的情况。父亲上个月总是说头晕,礼拜天我领他去医院检查了一下,确诊为高血压症。你也别紧张,其实这种病是中老年人的多发病和常见病。只要注意按时吃药和注意起居饮食,是没有什么事的,大可不必担心。原先我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后来想还是告诉你为好,不然,你一定回埋怨我的。其他一切尚好,勿念。

  我的学习是比较紧张的。自从你走以后,我又被选拔进了高训班。重点学习马列主义原理和政治经济学。授课的都是延安抗大时期的马列主义专家和高级首长。这是非常难得的学习机会。我现在正在通读《资本论》,已经随时做了三万多字的读书笔记。我现在每隔一天就到燕京大学图书馆查阅一次资料。为了把握精髓,我虚心向那些专家和领导求教,经常提出自己的问题,因此多次受到领导和专家的表扬和鼓励。就在前天,我被评为班上的学习模范。真没想到,我这个从十五岁就已经结束了读书生活的人,还能有这样好的学习机会,我不知道是应该感谢上天的恩赐,还是应该感谢共产党解放军的解放。再就是我应该感谢你,是你这几年陪伴着我,使日渐迷蒙的我得到了美好的爱情。在这里,我想给你读一封信——马克思给燕妮的信。因为太长,我只能等你回到北京以后,当面给你读了。当然是用纯正的山东话来读,更确切地说是用纯正的山东临清话来读给你听。

  你说在永城感受到了山东老家的气息,那是自然的事。但是淑芬,请你在这里接受我向你道歉,一次真诚的道歉,一次发自肺腑的道歉,一次连我自己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的道歉——我骗了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骗你,我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多么地自责。因为你追问过我,你怕我和景书一样。但是淑芬,你应该知道,我已经差不多五年多没回家了。家里的一切,除了生身父母和兄弟姐妹,是我自己的骨肉亲人,但是其他的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绝不承认!马克思谈到人的自由时,其中就包括爱情婚姻的自由!难道任何人能够强加给别人那种死亡的婚姻吗?你曾经读过巴金的《家》,难道这样一点浅浅的残垣能够阻挡你我这样的革命军人和革命青年?

  我劝你现在不要去临清。但是现在我想可能你已经去过了,甚至于知道了一切。这与你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因为承受这一切的不应该是你,至少现在不应该是你。这就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会分到距离临清仅有百里之遥。我原想我们离家远远的,到时候我们挣了薪水给爹娘寄钱回家孝敬他们不就完了?哪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尴尬。长痛不如短痛,我心以决,已经写好了离婚书寄回家去,让当地政府立即办理。决不留任何后遗症给我们。

  我知道你会生很大的气。但是事以至此,我们只能面对现实。现实法则只能让我们争取自己的自由,而不是选择逃避。同时任何逃避是没有任何出路的,任何逃避,受伤害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既然我们选择了自由,我们绝对应该坚持真理,直到胜利。

  好了,我等着你最后的思考。我相信你胜过相信我自己。

  淑芬,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务必!切切!

  鲁山

  午夜

返(67)
淑芬想几次中断,不再看下去,但她又无论如何也中断不了。直到看完。看完以后,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她又读一遍,两遍,三遍。不是鲁山的辞藻华丽,也不是其章节情景动人,她想借此研究鲁山,好像鲁山是一个非常陌生之人似的。她想研究他到底为什么骗她,到底为什么瞒着她,到底为什么故意伤害她,她对他的恨并没有缓解,而是又有了新的升级,她接下来就是在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她想给他写封信狠很地克他一顿,或者奚落他一番解解气。然而她摊开纸,一个字未写就揉成一个纸团扔地下,再摊开一张纸,又是一字未写就揉成一个纸团扔地下,一个时辰过去,地下扔满了纸团。她最后决定请假回北京去,快刀斩乱麻处理完再回来上班。不然,如她现在六神无主,怎么样也工作不下去。

  淑芬向组长请假,说要回京去看望父亲。组长已经从车把势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她去看父亲的病不假,但主要的还是去处理她与鲁山的事。组长暂时收回淑芬的手枪,批准她即刻回京。

  淑芬坐马车到衡水,给父亲买了一只德州烧鸡,再坐火车到石家庄,而后转乘火车回到北京。淑芬一下火车就赶往父亲的家里。这时已经9点多了。父亲吃过药刚刚睡着。弟弟和妹妹躺床上还没有睡着,听说姐姐回来了都兴奋得跳下床搂住淑芬的胳膊问这问那。妈妈赶快为她下挂面卧鸡蛋。

  淑芬一眼看到弟弟的铺柜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只小马号,就问弟弟全生说:全生,你的马号练得怎么样了?

  姐姐,我后天就要参加考试了。弟弟兴奋地说。

  考试?淑芬说:考艺术学校?

  不。弟弟说:考军乐团。

  弟弟说着又跑上他的铺柜,在他的炕头翻腾出一张卡片,递给淑芬。淑芬看到上面印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的大红印,还贴着弟弟的照片。淑芬高兴地揉搓弟弟的肩膀头儿说:好弟弟,祝你成功。

  我一定考好。弟弟说。

  妹妹说:全生的文化课没的说,我还是担心他能不能吹好曲子。

  再吹不好埋怨不了谁。妈妈端上来面条说:成天价吹,吹得你爸烦烦的。我就说,谁让他非得愿意报考军乐团呢?

  淑芬接过面条,说:军乐团好啊,那是代表军队的威仪啊。

  咚咚动咚咚……。。弟弟用嘴模仿解放军进行曲的声调在屋里进行表演。

  行了行了,快睡觉去吧,让你姐姐吃饭。妈妈说。

  是,遵命长官。弟弟举手敬了一个礼说。

  不,是叫首长。淑芬纠正道:解放军都叫首长。

  是,首长。弟弟吐了一下舌头就上了他的铺柜。但是眼睛还是睁着,听妈妈和姐姐她们说话。

  后天,我和妹妹一起陪弟弟去考试。淑芬说。

  噢。姐姐跟我一起去考试喽。弟弟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有空陪他啊?妈妈说:先给他一个甜枣核含着呗。妈妈说。

  我真陪弟弟去。淑芬说:弟弟就这样一次考试,还不应该陪他啊。

  我是说你离开北京离开鲁山都快三个月了,你就不陪陪他啊?

  不陪。淑芬说。

返(68)
怎么,闹别扭了?妈妈说。

  没。淑芬说:就是懒的理他。

  前天我鲁山哥还给爸爸送药来着。妹妹说。

  哎对了,你回北京他知道吗?妈妈说。

  不知道。淑芬说。

  你没跟他说?

  没。淑芬说:哎,我姐他来过吗?

  人家走了。妈妈说:跟景书回他老家临清了。

  什么?回临清了?淑芬说:那我怎么没……。

  她说了半截,就打住了,她不能说她曾经去了鲁山的老家。

  想不到他俩进行得还真快。这俩人儿,真是的。淑芬说。

  你姐姐也该有个家了,妈妈说:我看人家景书怪实诚的,你姐姐跟了他受不了委屈的。

  那也不能回他们的家去啊。淑芬说:爸爸同意?

  不同意又能怎么地,妈妈说:听说不是回农村,是回他们那个县城里去了。

  在临清县城里?淑芬半信半疑地说。

  你跟鲁山的事也该办了吧。妈妈说。

  淑芬摇摇头。

  怎么,还等什么?妈妈不解地说:你俩都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互相之间还有什么不理解吗?

  我想,等工作固定了以后再说。淑芬说。

  这怎么能影响工作呐,都已经不小了。妈妈回头对妹妹说:淑珍,你姐跟你睡一床上,啊。

  好的。妹妹说:我去铺床去了啊。

  妹妹说着就去了她的小西屋。

  淑芬,天不早了睡吧。

  淑芬就来到妹妹的屋里,望着这间不大的屋子,一进屋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这什么这么香?淑珍说:这是你给我的蔷薇香水啊,我一直舍不得用,到现在还有呢。

  你看我都快忘了。淑芬说。

  淑芬已经有半年多不用香水了。

  淑珍说;姐姐,你在农村生活苦不苦?

  说苦也不苦,说不苦也苦。淑芬说:一切都是习惯成自然。

  你在那里都吃什么?

  跟在咱家里差不多啊?淑芬说:小米饭,馒头,面条、烙饼什么都有。

  姊妹俩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返(69)
随着一声汽笛声妈妈的意识又回到了火车上。火车进了北京永定门车站。乘务员阿姨帮助妈妈照顾寅和妈妈下车。乘务员阿姨说:“大姐,您慢走,啊。”妈妈说:“谢谢您。寅,跟阿姨说再见。”寅说:“阿姨,再见!”一起穿过桥洞子,走过月台,就出了站门。这时候,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寅就有些饿了。妈妈干脆就领着寅进了一家面馆。要了两碗肉卤面。寅竟然也吃了一碗。

  吃过晚饭,母子俩就坐无轨电车朝缸瓦市街姥姥家去。倒了两次车,来到北京电报大楼。妈妈说;“看,这是北京新盖的最大的楼。你记住,只要到了电报大楼,就快到姥姥家了。”寅吃饱了肚子,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这时电报大楼上的时钟恰好响了十下。正好是晚上十点种。

  寅模模糊糊听到了钟声,就趴在妈妈的肩头上睡着了。

  当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寅和妈妈一起躺在姥姥家外间屋的铺柜上。

  妈妈说:“寅,看你这一觉睡得,叫都叫不醒。你姥姥给我们买早饭去了。”

  “妈妈,这是哪儿。”寅揉揉眼睛说。

  “姥姥家呀。”妈妈说。

  “你不是说我舅舅住解放军的大楼里边吗?”寅说:“怎么是这样一个小院子呢?”

  “这是你姥姥家的小四合院儿。”妈妈说:“你舅舅当然住的是解放军的大楼喽。”

  正说着话,姥姥进门来说:“淑芬,寅醒了吗?”

  “醒了。”妈妈说。

  随即,寅闻到了油炸箅子和北京豆汁儿的香味。他弄不清楚为什么北京的豆汁儿的香味会这么浓郁,山东老家和石家庄的豆汁都比不上姥姥的豆汁儿香。

  “起来洗洗脸趁热吃吧。”姥姥说:“吃完饭跟你妈上街。”

  妈妈给我穿衣服洗脸,姥姥就盛好了热腾腾的豆汁儿。

  姥姥回头对妈妈说:“淑芬,我腿脚不方便,就不跟你们去上街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五十块钱塞给妈妈说:“拿着,给寅寅买一件棉猴儿穿上,要大一号的,明年还能穿。”

  “妈,我有钱。”妈妈说:“干吗要你花钱呢。”

  “拿着吧,你看你现在一个人拉着孩子,怪不容易的,他爸又,咳。”姥姥说:“我多了也没有,别推了啊。”

  姥姥说着塞进了妈妈的裤袋里。

  吃过早饭的寅很兴奋,就蹦着跳着要跟妈妈去动物园。

  姥姥把寅和妈妈送到门口说:“中午,我包好水饺,你弟弟和妹妹他们都回家来的,早一点回来啊。”

  “行。妈妈,放心吧。”妈妈说:“我们先去天安门,然后到西单商场去逛逛,下午我们再去公园玩儿。”

  “噢,去天安门喽。”寅高兴得手舞足蹈说。

  “寅,听话,我们先去给你买一件棉猴儿穿上,下午,你舅舅还有小姨,和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玩儿。”

  寅点点头。他们坐无轨电车来到西单百货公司。这里和石家庄完全不同,这里的人摩肩接踵,又恰好是星期天的缘故,男女老幼不买东西也都来这里逛逛。这里的商品也丰富多彩,寅的眼睛就有些使不过来。远远地寅就看到了玩具柜台。寅就往那边扯妈妈的衣角,妈妈知道寅喜欢玩具,所以每次带着寅上百货公司她都让寅看玩具,看了并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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