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有点烦。”
徐离敛眼色黯了黯,白碧宇也默然。显然两个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人言可畏。
就算看起来再怎么桀骜,再怎么特立独行,她毕竟也还是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啊,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夭红看出两个人心里想了些什么,有心劝解,又不知从何说起,说心里话,对那些麻烦事情难道自己就真的没有半分在意吗,说起来,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人生在世,谁又能真的那么超凡脱俗,都吃五谷杂粮,都是凡夫俗子,心有挂碍,便处处挂碍。
无声的叹出一口气,偎进渚华怀里。
这世上千种人,万种事,无数活法,她最想的便是平安,平淡的过完一辈子。
上一辈子没做到,难得的这一辈子本来有可能完成愿望的,现在看来也被自己的讨嫌性子给弄砸了。
还真是有点自作孽的味道呢。
“真的没有事。”夭红安抚着三个担心的男人,自家哥哥不必说,真心喜欢着自己的人又何曾有半点错,“就是这一阵子打不起精神来,说不定上了路,就又能活蹦乱跳舞龙舞狮了。”
白碧宇看着夭红明显的强颜欢笑,道:“如果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此去长途跋涉,若是冒冒然的上了路,心力交瘁,会很伤身的。”
“师弟说的是。”徐离敛也道,“真的不要勉强,原暮天那根木头看不看都没什么要紧。”
夭红笑了出来,“说的就是,谁要去看那根原木头啊,人家是要去看漂亮新娘子的。”顺便打听一下小小的“内幕”新闻,“回来也好跟司空图那个没有福气的显摆显摆。”
“随你心意,我们只要你开心就好。”徐离敛道,看夭红又有些精神,也略略放了些心。
“嗯。”夭红点头。
换了个身子换了个人,从前的那些巧言令色八面玲珑,就不知道都被丢去了哪里,真是被惯的,忍不住在心底骂了自己一句。
坏孩子!
三十四~~
“有花堪折直须折——”京韵的高腔,慢慢拖过几个迤逦的转折,转身间水袖翩翩。
“问君要折哪一朵——”裙摆共衣袂齐飞,纤细的腰身纵情旋转,漫天的星斗好像化成无数璀璨夺目的水钻,哗啦啦的落下凡间。转到力气尽了,伏倒在地,长长的黑发和金钗翠饰一并迤落地面,六宫粉黛,三千宠爱,铅华褪尽后,镜中的人,是谁?
她向来喜爱哥哥的影片,嬉笑怒骂,爱恨嗔痴,皆仿若由心而生,看到后来,竟分不清是人生如戏,还是人在戏中。
四月二日,和很多人一起,在影院里看了《霸王别姬》,灿若流金的舞台上,凤冠霞帔的锦衣人妩媚多情,舞出一地寂寞幽怨,那一刻,泪水潸然而下,这样的男子,才真真当得起所谓的绝代芳华。只可惜,这混浊世间,毕竟留不住他。
那种被遗弃的悲哀,若不同人分担,情何以堪。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一双手臂将夭红从地上抱起,轻轻拂掉她鬓边沾上的落花。
夭红抬头,从薄醉的眼睛望出去,身后的人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好像刚刚从夜空坠落的星子。
忍不住伸手去摸,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半路拦下,握住不放。
“你到底——”嘴唇被一只纤细的手掩住。
“不要问了,不要问。”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问有什么用。
司空图秀丽的眉头皱起,含了一股忧郁的神情,更让人忍不住怜爱。
夭红看的目光一瞬不瞬,恍恍惚惚的笑,“美人就是美人,只有更美,没有最美啊——”
司空图眉头皱得更紧,问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看看立在回廊边的渚华,渚华亦是无奈的摇头。
平日都很正常,只是偶尔就会这样癫狂一下,谁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中了什么邪。
听得怀里的人模糊的嘟囔了些什么,连忙附耳过去。
“人都说什么桃花运,桃花开,引得那些蜜蜂蝴蝶都围过来,可要是开得漂漂亮亮的桃花谢了呢,蜜蜂蝴蝶还来不来啊。清高自傲,哈,有什么好?等到花事了,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欢喜,还不如趁花正好,香正浓,多勾引一个是一个呢。”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低,直至悄无声息。
司空图揽抱着她,和渚华无声的对视了片刻,又将视线移回到怀里人脸上,忽然松开了眉头。
长长的眼睫垂下,目光柔若春水。
啧,宿醉的感觉真是差劲,好像一个头被灌足了铅似的,晕得很。
连身上也重得很,手都抬不起来,好像有什么在手臂上爬。
嗯?在手臂上爬?
夭红睁开眼睛,只见宝宝一张硕大的奶油馒头脸正在眼前,张着一张没牙的嘴,流着口水在她身上爬得正欢。
夭红觉得自己的脸在抽搐,究竟是谁用这么有创意的方法叫她起床啊?
“没办法啊,这家伙哭着喊着要娘嘛。”好无辜的声音从床头传来。
夭红用力往上看,原来是司空图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你在说梦话吗?这家伙连坐都坐不起来,会哭着喊着叫娘?别搞笑了。”艰难的用手指戳了戳身上小怪兽的脸颊,好像鲜奶馒头哦~
“你要是真的咬下去,这家伙可是会哭哦。”一眼就看出某人的不良企图,司空图凉凉的警告。
夭红白了他一眼,“这位仁兄,七早八早的,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房间里?”
“七早八早?”司空图有模有样的看看窗外的天,“看起来可不怎么早。”
“你少模糊焦点,我是问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还带着这个小家伙?”
“我拿他没有办法啊,所以带来给你看看。”
“你拿他没有办法?别告诉我府里都没有人了,堂堂兰陵王竟然沦落成奶娘?”
“你不会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司空图奇异的看着她。
啊!糟了,这阵子心情混乱,忘得干干净净。今天是渚家约定俗成的进香日,每年的这一天渚家全部的成员都会到都城近郊的护国寺进香,顺便再住个一夜再回来的。
“渚夫人看你身体不适,就没有叫醒你,至于我和宝宝呢,是特别留下来陪你的,怎么样,感动吧!”大眼睛眨阿眨的,得意兮兮的样子。
“是哦,好感动。”
“感动就快点起来啦。”
“再让我躺一下。”
“不行,我和宝宝都饿了,快起来做东西给我们吃啦。”
“偶尔也叫厨子做一下嘛。”
“可是厨子不在府里啊。”
“什么?”
“反正家里就我们三个,我就给他们统统放假了,我善良吧。”
“……”
三十五~~
把杏仁捶成浆,滤去残渣,把米粉拌进杏仁浆里,再加糖熬了,熬成稠稠甜甜的杏仁酪,放的温凉了,喂给宝宝喝。喝的宝宝一双眼睛欢喜的眯成两弯小月牙,小嘴咕哝咕哝的,沾了一圈白白的酪浆,被夭红色迷迷的伸出舌头舔得干干净净。
啊,小婴儿的嘴唇真是太舒服了~~~
夭红兴奋得全身麻麻的,眼睛都变成心型的。
“喂,色女,吃完了,还要一碗!”
大煞风景的声音把粉红色的气氛搅得一干二净,夭红的额头瞬时挂上三条黑线。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这已经是第三碗了吧?”和小盆子一样大的海碗耶,这家伙的胃究竟是怎么长的啊?!
“随便啦,反正我还要吃!”亮亮舔的比刷得还干净的大海碗,司空图一副嚣张的二五八万的土匪样子。
用这种美人脸耍狠,简直是暴殄天物外加搞笑嘛,亏他干得出来。
夭红一阵头疼,其实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穿越者吧,而且还是从外星球穿越来的。
“厨房还有一大锅,麻烦你老人家自己去盛,谢谢。”
“还是夭夭你最了解我了。”某个有的吃就开心的家伙立刻喜笑颜开的朝厨房窜过去,还是用的轻功咧。
夭红无奈的笑了,怀里的宝宝也跟着露出憨憨的笑容。
捧着一大碗鸡丝大卤面飞奔回来的司空图,兴冲冲的往旁边一坐,就把脸埋进了碗里,吃它一个不知今夕是何夕。
天很蓝,风有点清,云有点淡。
偌大的一个宰相府安安静静的,时令的花朵草木们蓊郁鲜妍了一整个庭院。
就这么坐着,听身边的人稀里呼噜的吃面声,看怀里的宝宝眯起眼睛打着呵欠。觉得很安宁,世界一片升平。
司空图吃光了碗里的面,餍足的放下碗,伸个懒腰。
好像一只大型猫咪一样,伸出舌头舔舔嘴唇,一副心满意足的慵懒样子。
“你这家伙究竟是头脑简单呢,还是心胸宽广啊。”
司空图噘噘嘴,“我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苦短,即实行乐才不枉世间走一遭啊。”
“你这算什么国家栋梁之材啊,兰陵王爷,您可是都城女子的梦中情人,都城仕子的心中偶像哦。”夭红挑眉。
“嗯,世人皆醉啊——”司空图很做作的叹息了一声,惹来夭红好大一个白眼,“我就是传说中的绣花枕头,谁又能知道我每天忍耐着上朝的痛苦啊。每天每天都要起大早,听一群老人啰嗦,真不是人受的。”
夭红嗤笑,“你这家伙,还真什么都敢说,不过绣花是有了,可是就你这平板身材,枕了还不落枕啊。”
“不能枕可以抱啊,保证软硬适度。”
哎呦?
这家伙不会是在——调情?
夭红眼睛瞪得滚圆。
司空图一脸平淡的,眼神和表情都很正经。
“要不然,就赖在你身边做一只等小猫小狗也好,每天等着你喂。”语气温温的,却听不出一丝玩笑的意思。
夭红怔住了,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才好,这一面的司空图,陌生的神奇,似乎是从未出现过的另一个人。
开玩笑打诨过去吗?仿佛应该这样,可是心理上却拒绝。
有一种隐隐的未明的感觉,在心底隐秘的深处,轻轻的骚动。
阳光照在司空图如玉的脸上,深黑的眸子似乎漾着光彩,睫毛轻轻动了一下,仿佛对夭红的犹豫毫无所觉的微笑道:“像宝宝一样就好了,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开心了就笑,不开心就哭,高兴赖在谁怀里就赖在谁怀里,世界对他来说多简单。只可惜,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的,然后就要被这世间束缚,每天一堆烦心事,不得自在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不是被附体吧。”
“有可能哦,你在面里下了什么?”
“怕我下毒就不要吃得那么开心啊。”
“那可不行,被你毒死也好过都吃不到你做的东西。”
“拜托,我的手艺就算再好,也不会比你府上的厨子强多少吧,吃谁做的还不一样。”夭红很不以为然。
“当然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司空图深深看一眼夭红疑惑的表情,微笑着不肯说。
夭红觉得手痒痒,笑,你以为你是蒙娜丽莎啊。
感觉到危险的苗头,司空图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最近我在想哦,反正我又不像父王那么能干,充其量我也就只是个挂名的王爷,不如,我和皇上商量一下,和你们一起出去玩玩怎么样?”
夭红瞪他,甚至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
不烫阿,怎么说起胡话了。
“你如果真的可以到处随便跑,怎么一早不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司空图开始效仿蚌壳,半点玄机也不露。
夭红把怀里已经睡着的宝宝换了个位置,低下头无声的笑笑。
人,果然是很神秘的动物呢,连看起来单细胞的家伙也不例外。
司空图也不再讲话,伸手拉拉夭红垂在身后的头发,像个撒娇的大孩子。
可是,这一次,夭红知道,他不是,至少不全是。
他的眼神如此清澈,夭红知道,无论如何,这个男子不会伤害她的。真是的,也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夭红在心里摇头。
过午时分,又很安静。
慢慢的,两大一小的人,靠在了一起,沉沉睡去。
三十六~~~
“什么?你说你也要去?”渚华挑起眉毛,看着司空图仿佛他头上长出一双犄角。
“嗯,我也要去。”难得老实呆在王府里的司空图盘腿坐在厢房窗边的长榻上,随意的敞着白色的外衫,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束住,神色安定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