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生眨了一下眼,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想见宁莞,而心里对宁莞,又是怎么想的。
况且,现在的情况十分诡异,宁莞已经叫做孟觉,面目全非。
门口人影一闪,有人缓步进殿。
我没有出声,轻轻一拉庄天虹,示意他跟我走。
苏远生看着进来的人,并没有什么震动惊异的神色。那是自然的,他又不认识孟觉。
庄天虹跟着我走了出来,出角门的时候回头看一眼,孟觉已经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动,眼睛痴迷而贪婪的注视着苏远生。
心里低声叹息。
一个情字,真是世上最毒的毒药了。
庄天虹直到我们走出几十步远,才含笑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摇头笑一笑,问他:“文苍别有没有为难你?最近身体好吗?”
他一笑不语。
暖阳照在身上,我脚下虚浮,再抬步时脚在地下一绊,差点跌倒。
他没说我的内伤如何,我也没有问。就象孟觉说的,旧年里多年人因为这个而死,那些人不见得都没有高手护持,解救的方法肯定也试了不少,但是能活下来的却仍是廖廖,寿不永年。
苏远生能来,我实在是高兴的很,总算了了一件大心事。
从我来到这地方,在碧桐宫里醒过来,便一直觉得隐隐的不安。无论怎么说,我占了旁人的身体,顶了他的名字活下来,而原来的那人……
觉得很不住他。
后来遇到尽欢,姚钧,苏远生这些人,更觉得心里不踏实。
但是想不到世事如此奇妙,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宁莞现在变成了孟觉,他又见到了苏远生。
这应该……多多少少算得上是我偿还了他一部分亏欠吧?
庄天虹看我靠在墙边微笑,有些疑惑:“你在想什么?身上不适么?”
我说:“其实上天对我真的很优厚,就算今天就死,我也不觉得遗憾了。尤其还能见到一二知己,我很开心。”
庄天虹脸色渐渐沈淀下来,柔声说:“我让人把明宇找来,他或许可治你的伤。”
我摇摇头:“不,我不想让他知道,请你也不要说出去。”
冷香22
更新时间: 11/14 2006
“请不要让别人知道,尤其是明宇。”
庄天虹静了一会儿,说:“好,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他问:“那个人是谁?”
我知道他问的谁,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是宁莞?那就要解释为什么宁莞不是宁莞,孟觉不是孟觉,章竟不是章竟这一复杂的怪圈问题,不仅一言难尽,而且灵异诡怪,我自己都很难相信,更不要说怎么样让一个不在局中的人相信。
“是苏教主的故人,很是恋慕他的。”
庄天虹却说:“有多深?没有用的。”
我看他一眼,他说:“苏教主恐怕对人间的情爱很不上心。”
我笑笑,何止是很不上心,根本是完全绝缘的感觉才对。不过,也不是一定。说不定……有可能……
总之,他再怎么象个不食烟火的神仙,毕竟还是差一步,再象也是象,并不真的就是。
我歪头想一想,决定自己没有做错。
“庄……”
忽然前方有人说:“皇后在此何事?”
我转过头去,太后正前呼后拥,缓缓走近。
我只点头招呼:“太后到此作甚。”
她涵养甚好,说道:“我有些……”一眼看到庄天虹,竟然象是见了鬼一样,两眼圆睁,张口结舌,脸色铁青如锅底。
我看看庄天虹。呵,我习惯了,但是有人没习惯,尤其是作贼心虚的太后老人家,她害我和明宇不是一次两次,陡然间当面碰到,不吓死这老太婆才怪呢。
不过怎么说龙成天也是她生的,让她吓死了我脸上不好看。踏上前一步,刚说:“他不……”
太后尖叫一声,当场昏厥过去。四周人简直没慌成一堆蝗虫,我好气又好笑,指挥人抬过软轿,传太医,拿药瓶子,庄天虹淡淡的看着这些人忙碌,笑得云淡风清。
太医来后倒说不妨事,只是受惊。我看她手脚动了下,快要醒来,转头向庄天虹示意,轻轻退了出来。
“她是怎么了?”
我笑笑:“做过亏心事的人恐怕都这样。”
他亦是一笑,不再追问。
“明……明侍书!”
我一惊站住脚,太后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你……你且等等。”
庄天虹愣了下,和我对视了一眼,也停下脚步。
太后还是把庄天虹认成是明宇,当然,不细看分不出来,而太后原来对明宇肯定也只有一个大概印象。要她能分个细致估计是不大容易。
太后颤抖着挥手:“你们……都出去,全都出去!”
宫女太监们不知所措,我抬抬手:“都下去吧。”
太后扶着床头,坐直了身:“你们……终究还是回来了。”
我寻思着,你当谁想回来似的,这鬼地方有什么好处?
太后深吸一口气:“你们……想杀哀家?”
哀你的头啊,你个老太婆死活关我什么事?和庄天虹更是不相干。
“你们两个,一前一后……和皇帝纠缠不清,扰他心神,坏我朝事……”
我无聊的眨眼,庄天虹面无表情,本来嘛,一点不关人家的事,太后自己认人不清而已。
“哀家承认你两个本领通天,一个三番四次的杀不死……另一个把皇帝迷得颠颠倒倒……”
是么?有么?我怎么倒没发觉呢?
太后定定神,又说:“明侍书,你的身份哀家也知道一二,你若从那时起不踏入一步京城,是什么事也没有的……”
我眼前有些模糊,用力眨眨眼,漏听了太后下面的话。
“不错,文礼的火……”
耳朵里嗡嗡响,我扶着门框,眼前明一阵黑一阵,看着太后的嘴唇开合,却听不到她说什么。
“……皇帝……,也许会……”
我什么也听看不到了,只觉得地面在旋转着,重重朝我砸了过来。
“你醒了吗?”
“没有。”
龙成天的头俯下来:“那是谁在说话?”
我晃晃脑袋,淡淡的笑:“是梦呓。”
他扶我一把,在我背后垫上一个锦垫:“怎么在太后那里昏过去了?”
我没答,反问他:“你见到苏教主和庄天虹没有?”
“苏远生见了,姓庄的没见。你请他们来的?”
“我只请了苏远生一个,庄天虹是不请自来的,吓坏太后的功劳应该算他一大份,我可什么都没做。”顶多是没告诉太后,她认错了人而已。
他递过来水,我喝了一口:“太医怎么说?”
龙成天没出声,不知道为什么明黄的锦缎衬得他脸色格外不好,眉心那一道“川”的字的纹路象刀刻出的一样深重鲜明,显然是极为苦恼伤神的事情。
“是不是我没得救了?”
龙成天吁了口气,把手里的折子轻飘飘弹了出去:“正相反,太医说什么问题也没有,只是虚弱。”
嗯。
我自己也有感觉,身体不知道什么地方破了个洞,精神,力气,希望,感觉……还有回忆,好象都陆续的从那个洞中悄悄的流走了,但我却找不到那个洞在什么地方,也许它根本不存在,只是我的臆想。
可是,有些事情想起来却觉得模糊了,我在想第一眼看到明宇的样子,但是只捕捉到一团朦胧的白。
想不起来他当时的表情神态,再怎么绞尽脑汁,也不太记得他当时说了句什么话。
明明以为会记一辈子的事情,可是没有隔多久,却一点一点的模糊淡忘了。
我有些害怕,常在夜间醒来时呆呆出神。
也许用不了太久,我会连明宇这个人也忘记了。
我想也许我大限已到。
“苏教主……走了吗?”
“没有,他在碧桐宫,”龙成天想了想又说:“还有你的小知己孟侍书。”
“哦~”我拖个花腔:“不错。你有让人盯着他吗?”
龙成天看看我:“能盯住苏远生的人,这世上怕还没有。”
我点个头。
算了,既然他们两极已经碰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在我的关心范畴内了。
“庄先生还在不在?”
“我回来时就不见他。太医院的人到的时候,就见你和太后一人一边的晕在榻上,旁边没人。”
“唔,我想他大概是先走一步了。”
“庄天虹来干什么?”
“我还没来及问他。”老实说我也很意外,为什么庄天虹会不请自来,然后不打招呼又离开。
“喝完药,再睡会儿。”
我把碗里的药汁喝完,并不太难喝,碗递出去,他接过碗,将我放在被外的手轻轻握住:“我在这儿看着你睡。”
他从一迭折子里又拈起一张来看,我微微一笑,慢慢合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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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冷香更的有点少,大家可以去啃啃重生,今天有足足的一章唷……
心虚宝宝爬走……今天在看神鬼传奇以及夺宝奇兵,看得完全写不出情戏来。。。。
冷香23
更新时间: 11/14 2006
吐血渐渐少了,但是精神依旧是不好。
我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宣德宫前的院子里晒太阳,象一只刚度过漫长冬季的猫一样,慵懒而放松。
孟觉天天来陪我说话。我起先以!他很快会离开,岂知道他天天都来,从早到晚一天不缺。龙成天走后他就会过来,跟我说话,聊天,他会弹琴,会下棋,念书的声音相当动听。我有时候觉得,不要说这世上没有得天独厚这回事,苏远生可就是个运气最好的人,自己武功那么好,又有个这样的孟觉爱着他。
可是孟觉!什么没有和他一起走呢?
忍了好几天,最后还是问:
“你!什么不走?”
他淡淡的说:“我!什么要走?”
“你不和苏教主走?”
他笑笑,把手里的书掩上:“我没和他说,就是说了又怎么样呢?”
我嘴巴惊讶的张的老大:“可是,我以!你和他已经说开了。你要找他来,不就是!了这个?”
“不是。”他摇头微笑,在阳光下那张美貌的脸孔让人惊艳屏息:“我只是想看看他过的好不好,要是好,那我说不说有什么要紧。要是不好,我当然会想办法尽量的让他好过,开怀。”
“但是苏教主对你也……”
“师傅对我,不过是报着一分歉疚,等他放开这个心结,也就好了。”
“胡说。”我坐了起来,起的太猛眼前发晕:“他明明也喜欢你。不然他不会……我那次听到他唱情歌,若他不喜欢你,干什么要那样?”
孟觉肃着脸看了我半天,忽然间放下一切般笑出声来:“皇后千岁,原来我觉得很奇怪,没见你有什么特别,我原来这个皮囊虽然说长的不丑,但也不是倾国倾城无双无对的,!什么就引的明大宫主和万岁
这么对你。”
我愣了眼,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我也没有……没……明宇和龙成天……
我和他们,有什么断不了的瓜葛?
孟觉低下头去看他的棋局,我无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锦毡。
我是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的?
这么认命,这么屈从。
可是却迷惑的不知道自己认的是什么命,屈从的又是谁。
棋子落到棋秤上的有轻微的碰撞声,我呆在阳光下发呆。
我是谁,谁是我?
这个已经垂垂老矣坐在这儿等死的人就是我吗?
我到底是怎么走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的?就这么没出息,在两个男人的手里眼里转来转去,朝三暮四,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眼睛只看到这么小的一块天空,比坐在井里的青蛙也好不到哪去。
孟觉看我发呆,伸手轻轻拉我衣袖。
“章竟?”
我回过神来,茫然的摇摇头:“我没事。”
有些恐慌的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迟钝笨拙。
孟觉伸过手来在我额上轻轻一探,说:“不热啊。你身上觉得怎么样?”
我摇摇头又躺回去。
现在想这些干什么,我反正离死不远了。
不过想想自己是真够没出息的。
活了两世,想一想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也没做过,总是想着我做这件事,旁人会怎么想。至于这件事对自
己会怎么样,倒是置之末位,不去考虑。
孟觉把锦毡替我向上拉一拉,说:“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读会儿书。”
他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轻轻执握。这个孩子让人相当的舒服,可是苏远生竟然发现不了他的真实面目
吗?诚然他不是个孩子,可是看着那样鲜嫩蓬勃的面孔,让人真的不以!他有多大的年岁。
还有,他说起苏远生那时候的眼神,虽然力持镇定,却仍然会有一点点的不同的光彩。
这么一副温和柔顺的表情下面,他依旧是过去的那个宁莞。
但苏远生却没有看出来。
或许孟觉是对的,不必说出来。
说出来,不管是得到还是求之不得,都没有一个余地。
他说的潇洒淡然,岂知不是被伤怕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说出来,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可以任意想着对方对自己是珍爱是怀念是求之不得……
说出来,决定权就交到了对方手里,任由宰割,再无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