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谁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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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华年谁与度-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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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自江南采莲,而你又是从何方而来,拖烟拂水,倚风离愁不胜。我的君子啊,在相见的那一瞬,我不知道是什么打动了我的心,是你眼中掩不去的落寞,还是你嘴角如熠日初升的笑意,当你对我伸出了手,那便是开始也是全部的结局。

  愿你能怜我爱我,我又如何知道,相思有如此之苦,那莲子亦如红豆,此物最相思。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人生若得爱恋如斯,已是完满。

  江南女子,清浅若水,便是情思所寄,自古若此。

二)望夫君兮未来(1)
《湘君》

  楚辞九歌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恻。桂棹兮兰枻,斫冰兮积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石濑兮浅浅,飞龙兮翩翩。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

  鼌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湘君》选自《楚辞&;#8226;九歌》,与《湘夫人》为同一篇祭歌的上下篇,原是祭湘水之神的乐歌。

  湘君与湘夫人相传为舜帝与娥皇、女英所化,舜帝率大军南征,娥皇、女英亦相随而行,留于湘水之滨。后舜帝不幸于九嶷战死,娥皇、女英接到噩耗,亦投水而殉,后舜帝化身湘君,娥皇、女英化身湘夫人,同为湘水之神。

  由此而来的,还有许多美丽的传说,娥皇、女英泪洒于竹而成湘妃竹,舜治天下而为道德之始,以此等等,在那个神话般的年代,或婉转哀思,或壮丽绚烂,篇篇引人向往。

  记得幼时读《九歌》,只觉得句句都是晦涩拗口,满眼生僻词语,好容易读完仍是一头雾水,却迷恋于那些奇妙瑰丽的文字,反复吟读,字字生香。大后再看时,那些难懂的词语竟鲜明了起来,活灵活现的组了了一个一个美丽的故事。

  《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东君》、《河伯》、《山鬼》、《国殇》、《礼魂》,除《国殇》一篇为悼念和颂赞楚国战死将士外,均是神灵精怪间的情感纠缠。不由掩卷微笑,原来神若有情,神无异于人,人若有情,人亦同神。

  如《湘君》、《湘夫人》,我只看到了男女间的款款情思,可亲可爱,若说是神明,竟多情过人。

  或是我生于湘水之畔,总是偏爱这两篇,其中尤以《湘君》为甚。此篇名为湘君,主角实是湘夫人,以湘夫人的独白的方式交待了一个相思相怨的故事,失意、疑虑、哀伤、绝望,种种复杂的情愫,渲染得淋漓尽致。

  此篇中湘夫人是多情惆怅的佳人,她因要约会湘君而仔细妆扮,乘桂舟来到约定的地点,却不见赴会之人。她趁兴而至,难免失望,却期待不减,满心欢喜的等待着湘君到来。

  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

  令江水无波,使急流平缓,这也是神迹了,凡人只能唱着“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海枯石烂,在神灵的眼中,转念之间可得。可世事总无完满,湘夫人或许有大神通,也要为情之所忠肠挂肚,心心念念之间全只有一个他。她奏起排萧,轻盈缠绵,而湘君,你又在何方?

  湘夫人久待湘君而不得,终于耐不住性子,亲自驾舟寻他,取道洞庭,去所有她能料得到的地方,只为一解相思之苦。她仍是希冀的,为能见他以薜荔兰草将所乘之船装饰得华丽精致。

  试想,翩翩伊人迎风而立,光润玉颜,华容婀娜,衣袂飘飘之若流风之回雪,那是多么美丽的情形,《战国策》中有“士为知已者死,女为悦已者容。”湘夫人亦不能免俗,只是她不见他,纵是再美也形同枯木哀草,全无可用。

  寻寻觅觅,却不见其踪影,湘君啊,你看着这般良辰美景,怎可辜负佳期良人,那些甜言密语,耳鬓私磨,都付予湘水东流,本以为是情比金坚,原来也只得奈何天罢。

  所以她黛眉轻颦,眼瞳之中全是黯然伤情,令人望之可凄,连身边的待女也不由为她轻轻叹息。

  正是待女的这种情绪深深的触动了湘夫人,让她止不住泪流满面。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恻。那样深刻的思念,伤人也是至深,思至浓处,情不可已矣。

二)望夫君兮未来(2)
佛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不知道是否会因爱生恨,但在诗中,湘夫人确是因爱生忧,因爱生怖。她说:心不同兮媒劳,恩不甚兮轻绝!交不忠兮怨长,期不信兮告余以不闲。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她确是愤怒了,以至开始质疑湘君与她的感情。她认为湘君 “心不同”、“恩不甚”、“交不忠”、“期不信”,一个相爱不深,不忠不信的人,哪里又值得她真心以待?

  可是她仍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鼌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由早至晚,她再找他整整一日,回到了相约的北渚,却是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她便只有绝望。这便是,爱得越深,恨得也是越深。湘夫人爱他至极,候他、念他、思他、寻他,终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她已仁至义尽,再无它法了。

  湘夫人也算是烈性的女子了,捐玦遗佩,这样轻轻灵灵的转身离去了。连湘君赠她定情的玉玦佩饰都掷于滔滔江水之中,足可见其意之绝。

  这样一个性情中的女子若不是心灰至死,决计不会轻易的抛弃她视之为命的爱情。她却也有万般的无奈:杜若兰草、精心修饰原本只为你,若没有你,我又要它们何用?

  直是一句“时不可兮再得”,便叹尽了一腹酸楚,这个女子,纵有是心中百转千回,万般不舍,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只作出一副凉薄决绝的样子,当真可爱可气。

  我想,这大概算是最早的闺怨诗了,湘夫人那样悱恻缠绵的情感,无一不是思妇的真实写照,后来的“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均是幽怨有余,又稍嫌生动不足。

  寥寥几笔,把一个追求爱情的女子的心理写得活灵活现,多说《九歌》为屈原失意所作,悲壮雄浑,我却见其自有清新细腻,尤是这一篇《湘君》。读之感同身受,让人如亲眼所见千年之前那水边徘徊愁畅的女子,终候其不得而离去而长嗟婉惜,这或许是我独爱《湘君》的原因罢。

  其下篇《湘夫人》的主角便换成了湘君,以其独白的形势表明了湘君对湘夫人的思念,亦是字字奇丽,句句含情。

  原来湘君也是在苦苦等候湘夫人,“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可叹他同是愁的,一篇是女子爱慕,一篇是男子相思,一种情意,两地闲愁,何苦如哉?

  湘君也不是什么负心男子,她的期待,她的痛苦,他也一同陪她一起承受。唯恐是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如玉,不料是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至此,也可为湘夫人会心一笑了,得有情人如此,妇复何求?

  忽想起《诗经》中也有名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此诗亦是相思,求得不得的悲,与湘君之愁如出一辙。多见了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偶见了还有这般情真意切的男子,尤觉得难得。若那李甲、阮郁能有这半点情谊,便省得了杜十娘的百宝、苏小小的芳魂了。

  情之所以可贵,权在一个“真”字,两情相悦时,便胜却人间无数,譬如湘君湘夫人,不觉流光短,只叹相思长。

  《牡丹亭》中写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我只想说,情至深处,神可成人,人也可成神佛,如湘君湘夫人生人间情爱,又如摩登伽女因私爱而生大爱,终得阿罗汉果。爱至深处的人,一人即是世界,任它漫天神佛,十狱恶鬼,终不能挡。

  那些坚难险阻,于我而来说,不过是半抹浓雾,一时掩去你脸上清淡的眉目,终会拨得云开。请让我爱,哪怕它换来的是哀愁,让我把你的名字刻上神坛,从此只供奉你。当时光逝去,我们白发苍苍,你,仍是我唯一的神,爱情,便是我们的信仰。

  情至深处,情便能是一切,此理终不欺。

三)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

  说苑&;#8226;善说篇

  今夕何夕兮搴州中流。

  今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出自汉代刘向编纂的《说苑&;#8226;善说篇》,本以古越语写成,是划舟的人用自己的语言朝这同舟的王子表达内心的欣慕。舟子的性别向来成为争论的焦点,理学家朱熹惊恐于一个男人向另一个男人歌唱,笔伐道:“其义鄙亵不足言”。到了近代梁启超先生也不能忍受这种性别取向,将舟者推为越女。

  管它男子还是女子,而年少时我反复读它,是一见钟情后的欲罢不能。是说着一个少女埋藏最深的心事,是有些轻怨,又含嗔带痴的呓语。于是但凡读到与暗恋有关的诗句都拿来与之相较,终是觉得这首最好。后来爱上了用电影与心事共鸣,在《夜宴》中听到青女用《越人歌》唱出的孤寂。

  那些昏暗的画面下,没有配乐,只有这首《越人歌》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上。青女一身的淡素装扮,越过了影片里铺天盖地的血红。是凶涌燃烧的欲望里,开出的一朵,唯一洁白的花。

  心悦君兮君不知。

  青女用这首寂寞至极的歌,唱出了对王子无鸾所有的思念。

  无鸾说:一个人不懂另一个,懂了,就不寂寞。

  寂寥的歌声,叫我想起金庸笔下一个女子的模样。青衣淡淡,玉箫幽幽;一个叫程英的女子,独自在夜色下吹奏《淇奥》。这一刻,寂寞无可言说。唯有风里荡着这首《淇奥》。却反复只得五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淇奥》是《诗经&;#8226;卫风》里,卫人颂卫武公美德的句子。站在爱情的立场,却是用一个女子的目光,来赞美德才兼备的男子,是在诉说她难以忘怀的情意:

  看那淇水弯弯的水岸,碧绿竹林片片相连。有个男子像切磋过的象牙那般雅致,像琢磨过的美玉那般和润。赞那男子仪表堂堂,再赞男子才华无双。

  萧曲吹得虽是《淇奥》,可我,在程英幽淡的箫声背后却听出了《越人歌》的调子。

  可程英不是越女。不能像越女那样,用清越的歌喉表达对鄂君的爱慕与期许。她只是那个淡淡的程英,纵使心中藏满爱意,亦只能仰望星空,用淡淡惆怅、淡淡悲凉的箫声,用箫声里的这首《淇澳》演绎一场“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故事。

  而我说诗词却拉上小说里的女子,只是因了太喜程英缘故。读她像走过诗经乐府、走过唐风宋词后,悄然邂逅到一缕静静绽放的幽香。有兰花的静谧,有竹菊的君子之风。一支萧曲荡起一弯碧水,吹动一帘竹风。

  还记得程英简洁的茅屋里,杨过醒来,瞧见那抹细致的身影。在揉皱的纸片上,看见“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字样。

  云胡不喜?云胡不喜!如何才能不让自己喜欢你!

  鄂君,听懂了越女的歌唱,回她以同样的情谊,成就一段千古的佳话。

  而杨过不是鄂君。正因为他不是鄂君,亦不是《淇澳》中温润如玉的少年,他是性情极端的神雕大侠。他不懂程英,或者不想懂,不能懂程英。他有他一生的追求…龙儿。生为龙儿,死亦为龙儿。所以注定不能懂她,注定要辜负这样一个深情的女子。

  一个人不懂另一个,因为爱不被回应,所以觉得可怜、寂寞。

  而程英,心悦君兮,与他无关。

  程英的玉箫只在深夜里孤鸣。于她,不需要他来回应,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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