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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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著名作家-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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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的了解。只是,我在这方面表达得并不充分。相信中国文坛也没给予它足够的重视。中国人很虚荣。
  张:您平时写小说、看稿子都是很累的脑力劳动,业余时间您喜欢做点什么呢?
  成:我从不认为写小说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如果它真的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我就不做了。正相反,写作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就像踢足球是快乐的一样,但你必须努力,不然就踢不好。其实,努力过程中的辛苦也是快乐的。一天愁眉苦脸地写作的状态,实际上是不多见的。其实,写作的快乐和劳动模范的快乐差不多。比如过去我在刚刚写作的时候就病态地给自己定了很高的目标,我几乎所有的星期天和节假日都不休息,因为当时家里的居住环境比较简陋,没有地方写作,所以,就骑上破自行车,带上简陋的午饭,到单位去写,并且非要带那种最差的食品,这一点有点类似苦行僧,你说苦行僧是痛苦的吗?绝不,他们是快乐的。记得有一次搬家,我写废的手稿差不多有一手推车,全部卖掉了。恰恰是这一手推车的废稿给我提供了许多快乐的时光。现在,我什么目标也没有了,仅仅是在平静地想,再写一篇好小说吧。而且是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并尽可能地让自己少写。我搞明白了一件事,生活不该全部是写作、写作。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过,过去我每年写二三十篇小说,现在我要控制在两三篇之内,或者一两篇之内,其他就写一些随笔。你问我写作以外我都做些什么,我稍微更改一下,就是我追求什么。一句话,能让我心平气和就好。能心平气和地活过每一天,就是我最大的追求。如果一定要谈到爱好,那就是旅游、逛街、散步。另外,我多少有一点购物狂的倾向,并总是在小女儿若楠的策动之下。总之,这些能让我非常放松。
  张:我也发现近几年您的随笔散文类作品多了,近期您有什么写作计划呢?
  成:我是一个业余作者,我之所以选择写作是因为它比较自由。我从没有什么写作计划,我只是想,明天再写一篇好看的小说。
  张:谢谢您,和您度过了愉快的时光!再次感谢您接受我的访问!
  成:我还是第一次和一个评论家谈了这么多。但是我必须强调一点,这是我2006年的感受。到了2007年,可能我上面的观点都被我自己推翻了。也谢谢你。
  

刘醒龙(1)
作家简介
  1956年出生于湖北黄冈。
  历任英山县水利局施工员,阀门厂工人,文化馆创作员、创作室主任,黄冈地区群艺馆文学部主任,《赤壁》季刊副主编,武汉市文联文学院专业作家。
  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
  小说《挑担茶叶上北京》获首届鲁迅文学奖?优秀中篇小说奖,还曾获得第四、五、六届《小说月报》百花奖,第七届庄重文文学奖和首届青年文学创作成就奖。
  中篇小说《凤凰琴》和《秋风醉了》被改编为电影《凤凰琴》和《背靠背脸对脸》;并获国内外多种大奖。
  现任湖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武汉市文联副主席、中国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
  作家自述:小说是什么
  刘醒龙
  小说是一种奇迹
  曾经得到过我不经意帮助的一位朋友,某天的一大早,突然给我送来一套不错的音响。这时候他已脱了窘境并且拥有了一家颇有名气的广告公司。他告诉我这是通过“杜比”认证的产品。此前我不是没有听说过“杜比”,但一直没有往心里去,那天见到他说杜比时的神情,我才感觉自己不能忽视这种东西了。虽然我最终仍然没有去深究它,却从此不再将这个“杜比”视为与自己无关的东西了。杜比是家用电器行业里的一种国际标准,它所规定的那些技术数据,让制造商们既咬牙切齿又梦寐以求。在技术时代里我们仿佛越来越离不开“杜比”这类东西了。如水的饮用与排泄标准,食品里的大肠杆菌个数,煤气罐的安全压强,电灯泡的使用寿命,食用盐里加碘的剂量,还有写作者一天到晚离不开的稿纸与信封的规格,以及男女交欢是否达到*所给出的经常指数。如果允许对人的克隆,连人的生产都可以立即制定出一个标准来。
  技术时代将一切都量化了,这样做是为了快捷地判别一种事物的意义,使其高度专业化职业化,以图对市场份额进行有效地瓜分。作为小说也有它的标准,譬如那个每千字三十到一百元的稿酬规定。
  小说的稿酬只会影响到写作者的心情。小说在世上的流传与淹没,却与写作者当初获取了多少钱财丝毫没有关系,也与阅读者花费了多少金银购得此小说丝毫没有关系。它们的关系在于写作者的精神通过小说与素昧平生甚至隔朝隔代的人的沟通。这与比尔?盖茨的作品绝不一样。我们这些微软的客户完全是出于技术的原因而接触这个人和这个人的作品,如果说在感情上对其有点儿什么的话,那也只是天长日久所养成的操作习惯。小说完全不一样,没有不顾一切一去不回的投入,这种写作者唯一的出产便会无人问津。我们对小说以及其他艺术的需要,完全是出于一个人灵魂的驱使,而与饥寒饱暖无关。文字从发明出来以后,就是人在有限的生存时空里所享受的最美妙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占有它,即便是有人在对文字的使用上超出他人许多,到头来受用这些文字更多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文字是人在世界里实现物质与精神的沟通,跨越种种不平衡而从心理上维持平衡的最伟大的发现。而小说是人对文字使用的登峰造极。
  历经沧桑不褪色的小说不是没道理地凭空而来的。这种道理是人生命中的绝对隐秘。就像我们对着大海无亲无故就开始景仰它欣赏它的壮丽磅礴和深奥,可大海真的就这么一说就清,我们在潜意识里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吗?难道就没有因为人是从海里进化而来,所以人的基因里至今还保留着对大海的亲和性吗?在所有艺术形式里,小说最受偏爱,除了它最容易让人感动,难道就没有人在选择小说时首先是因为它包容了最多的欲望、最大的期望和最失败的情爱悲欢吗?难道就没有小说可以向人提供一种虚拟的参与、虚构的发泄、虚妄的激情吗?对小说的判断从来就是因人而异,在这一点上个人修养的差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在面对客观后主观上的失望有多大。人总是深藏着失望而进入到小说里。希望小说里有颜如玉黄金屋,希望小说里有黑包公白海瑞,希望小说里有自己未竟的理想抱负在心*鸣共爆。在这样的条件下,是不可能出现什么标准的。这不是微软公司开发出来的硬件软件,比尔?盖茨自己说了就算,他的标准就是所有人的标准。小说是写作者说了算,同时众多读者也得说了算,在小说里写作者是主人,读者也是主人,因为这样,小说才如此经久不衰。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刘醒龙(2)
所以,小说是一个时代的奇迹。
  在职业化浪潮不可逆转的时节,更能显出真正的小说写作是一种天职。这样的小说是黑暗中的一种光明,是平庸中的一种浪漫,是无奈中的一种反抗,是残酷中的一种温馨,是糊涂中的一种警醒;或者是与此完全相悖,是光明中的一种黑暗,是浪漫中的一种平庸,是反抗中的一种无奈,是温馨中的一种残酷,是警醒中的一种糊涂。小说决然不同的取向,决定了它是无法被约束的。在它身上有颇多的上帝意味,在理论上上帝永远只有一个,进入到每个人心中的上帝却个个迥然不同。小说也是这样,写作者与小说的每一次遭遇所产生的结局都是不可以重复的,因此我们见到的每一部小说都有让人惊讶的地方。一旦新的写作开始了,从前的一切经验便即刻成了乌烟化去,只有那些空阔无边的想象在发挥着作用。而当一部小说渐入佳境时,那些先前绝没有意料到的语言与情节让写作者不免一边自我怀疑一边自我赞叹。没有人要求写作者的写作是因为没有人能够要求写作者的写作。一部小说的诞生是一个人生命升腾灵魂出窍的结果。我们常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一种召唤,随后心就被什么拿走放进油锅里煎熬,这时候除了写作我们无法自救。结果自然可以预料:还有什么能比在拯救自我中所表现出的忘我更让人回味无穷、更让人百读不厌!
  在技术时代小说是一种奇迹,标准对于小说如果不是意味着死亡,起码也会将其拖入无聊与平庸的酱缸。
  小说的好坏是小说魅力的一种,与一切标准无关。
  小说是优雅、高贵
  我想到长篇小说文体,就像传统中国家庭中的老大,注定要为命运承担更多分量。诗歌和散文可以是清风云霞、飞瀑流泉,长篇小说永远只能落实在茫茫土地上,任何浪荡花腔,都会酿成可以预见的荒废与颓败。小说容易得到万千宠爱,同时也容易受到无情奚落,亦酷似现代人对茫茫大地的爱恨之切。说起来,也是人之常情。当老大的总是出力不讨好,又不能学弟妹们,不时地用精神撒娇放纵自己的原欲,往往如牛重负沧桑早至。这种特质在当下尤为突出。
  小说这种被人当做俗物的文体,本质上绝非俗物,只是因为写作的人低俗了,阅读的人低俗了。斑鸠可以在喜鹊弃置的几根细枝之上,再添些许杂草,不是也成了鸟巢?而喜鹊不是这样,它是一位真正的小说家。为了搭建一座真正的窝,不惜舍弃已经形成的规模,它所弃之如敝履的开头,被斑鸠捡了去当成宝贝似的金窝银窝。呈现经典小说一样的喜鹊,将自己的窝发表在苍茫的树梢和现代化的高压线塔上,如同天造地设的风景。如果小说可以是一群鸟的生活,真正的小说肯定是在空中高蹈的喜鹊和喜鹊窝。那些必不可少的混珠,当然就是斑鸠和斑鸠窝了。小说精髓总是处在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上,没有人能独占,也没有人能够真正予以摧毁。所以小说的模样,正是喜鹊的模样。小说的声音,正是喜鹊的声音。无论是独立枝头,还是穿越云天,喜鹊是从容的、安详的、优雅的、高贵的,哪怕*就要发生,也还是有尊严的。斑鸠们除了正好相反的品行外,还有一些习惯让人生厌:鬼头鬼脑,从不正眼看人,永远有事没事地故弄玄虚,好好的也要猛地一拍翅膀,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不晓得的还以为真有惊悚悬念发生,定下神来去看,卖那么大的关子,根本不是要一飞冲天,往往只是蹿出百步之遥。实际效果,如同人之哗众取宠。

刘醒龙(3)
将北岛的诗句改一改:粗鄙虽是粗鄙者的通行证,优雅绝非优雅者的墓志铭。这是我对近年来长篇小说的总体看法。粗鄙是一种个人精神状态,优雅则是个人精神达到极致状态时的灵魂结晶。但凡粗鄙小说作者,写作意志算不得太坚定,甚至就是正在学舌的孩子,听得几句从大人嘴里冒出来的脏话,便好奇地在某个最不应该的场合里突然大声地说出来,使得一些人像遭电击那样产生种种强度不等的痉挛。这样的反应算不得审美范畴。以这种心境要想混迹在长篇小说领域,就不行了。长篇小说的写作状态不能招之即来,枯坐斗室的长期孤独也不会挥之即去。粗鄙是对他人的,须得营造一些嘈杂环境才能用武。优雅是为了自身,不仅不怕,还渴望独处的境界更高尚、更奇特。所以,进入长篇小说写作领域的人,需要达到较高的修养境界。这样想来,就会发现,世上各类事物,形而上也好,形而下也好,一直被我们用艰难系数分解得清清楚楚。无法例外的写作,将长篇小说当成人所景仰的青藏高原。那样的海拔,那样的敬畏,完全由不得我们。即便是我等资深与熟练的写作者,一旦失去敬畏,生命在小说中延续的过程就会事实终止。我很庆幸,曾经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写开头,不惜先后废弃足以构成一部时下热门的所谓小长篇的近二十万字。这种潜意识表达,足以证实我对小说高原的深深敬畏。
  长篇小说的神韵必须是优雅的。长篇小说的风骨必须是高贵的。优雅是一种神圣,高贵是一种神圣,尊严也是一种神圣。
  还有一种优雅。童年时期为我留下许多终身无法释怀的记忆,其中又以“地主婆”为最深刻。在我心里还来不及建立优雅与高贵的概念的时期,这些被孩子们称之为“地主婆”的女人,政治地位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就连牙牙学语的乳牙小儿也敢跟在身后,一声声地叫骂。奇怪的是,只要“地主婆”们一回头,孩子们就会望风而逃。“地主婆”们什么动作也不做,就算开口,也只能轻轻地说:你们这些细伢儿!当年不懂心中胆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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