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关心的不是他说的那些,而是怎么参与竞聘,怎么才能竞聘成功,便打断他的话向他表明态度,说:“什么的正、副科级?你就是把它叫成是总统,还不是原来校长的权限吗?况且因为九年制学校的初中部的独立,比原来的权限面还小了。但这些并不是关键,关键是到了这个份儿上,如何能保住原来的位子,你说呀!咋办?”
沈更成听完,有些为难了,不说别的,只是一个劲儿为我上次的破财惭愧,为此我怎么能责怪他呢?应该感谢他的热心肠才是,我真诚的加以解释。他随后动情而又愤恨地说:“为了你能继续在那个位置上,我找了梁干林局长、顾应生书记,我都答应再破费点,可是二位就是不答应。我看他们学会了一种战术,搞起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真是太黑了。总之,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你自己去努力吧!
我真的一筹莫展,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按招聘文件里说的去准备,去拼一拼了。我以我的真情实感,写出了《当好校长》的讲演稿,并在妻儿的面前进行表演,迎得了妻儿的高度赞扬。妻子还鼓励说:“你上次的讲演只喊了一些空口号,这次的讲演比上次不知要精彩多少,逻辑严密,事例清楚,并且你还有任过职的基础,有了这些独特的优势,肯定能竞聘得上。”
妻子还满有信心,而我觉得只有听天由命了。
招聘的程序进行的只有领导考查一项了,开学的时间到了。正当大家着急的时,出现了教育局的紧急通知,那就是由于招聘人数多,领导考查还没有完成,全县推迟开学十天。
十天过去了,教育局的几个文件同时下发了。任免文上,被免职的一栏里有我的名字,而另一个人员调动文的首位,清楚的写着:“杜温阁同志由万山乡教委调教育局对外联络股工作。”
妻子看了文件,情绪猛然沮丧、无奈,眼光也暗淡了下来,我虽然心里难以平衡,但却更是一幅木然的形象。
对外联络股室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我不在担任股长也许会给别人说明与以前的不同。夕阳仍然是那样的红,窗外的槐树、垂柳的叶片纷纷飘落,可谓“无边落木萧萧下”,说明已经是深秋了,我在这里仍然是异常的空虚和寂寞,好在有更多的时间,让我进行真实的回味以前的所作所为。
我任学区校长期间,接到教育局下的文,要求除正校长不去教学第一线代课外,其余的“中层干部”一律要在教学第一线去代课。我非常清楚,所谓的中层干部,就是因为跑校长的人多了,无法让这些人都去当校长,就开始下文安排,除了没有给各学校的班主任下文任命外,各学区、学校的副校长、教研员若干,教导主任,会计都一一下文任命,这些被任命者也成了教育管理的成员,看看教学第一线的教师严重不足,才这样下文,而这完全是给上级领导看的,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我曾要求中层干部代课,他们就是不愿意,还很有理由并且底气十足地说:“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讲台,凭什么要让我们又去上课呢?如今你没资格安排我们,我们和你都是一个砖头上画的老爷嘛。”
这样以来,很多教师也就不安心上课了,只是在学校里应付一下,有的干脆用工资的三分之一雇用近年没找上工作的大中专毕业生替自己教学,自己另外踏踏实实的去致富了。对此,我采取了严厉的措施,要求去致富者立刻返回工作岗位,否则扣除全部工资并建议上级组织取消其教师资格。这一招真的很有效,但有一位在外面跑运输,已经致富了的教师,拿钱与我做交易,要我放一马,他好继续跑运输,但是被我拒绝了,他发狠的说:“好,你能耐,现在我得听你的。不过我要争一口气,也搞个校长当当,让你看看。”我还狠狠的讽刺了他一句,“你这样的人要是当上校长,除非教育局的主要领导眼睛瞎了。”他无声的去了,我还有了点自豪感。谁想,生活真的和我开了一个错失与荒唐的玩笑,他竟然在这次竞聘中,顺利的当上了万山乡教委副主任。
这一天的早晨,我刚上班,教育办公室的秘书小秦拿着《河沿县教育发展献计献策登记簿》,让我献计献策,我顿时心里有点发潮,心想:“梁、顾二位,你们也太会做作了。不到一年换了两次校长,可以说把教育搞的一团糟,怎么就不早点让大家群策群力呢?这会儿却搞起了所谓的崇高,可惜这个崇高的行为在卑鄙的行动之后才粉墨登场啊!”我一千个不愿意在那个“登记簿”写一个字的。
昨天晚上,老同学沈更成打来电话告诉我,梁、顾二人,被县委暂时进行了界免谈话,省纪检委也来人开始调查了,这可是河沿县人人欢喜的一件事。然而,界免谈话也好,调查也罢。就是把梁、顾二人现在枪毙了,我的那些钱……。我反过来又一想,我堂堂七尺汉子,何必为那些钱一直耿耿于怀,权且砸在了股票市场,反正已经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天色暗了下来,我仍然没有要回家的意思。我尽力借助想象,把太多的丑恶阻挡,把更多的甜蜜揣入心房,但思绪却又一次将我不容置疑的拉回了现实。
前天晚上,儿子熟睡了,妻子却在他身边悄悄的哭泣,我有点惊讶,问其原因,妻子说:“白天我和儿子路过一家食品店,看到别人的孩子要这要那,父母大方的买。儿子只是羡慕的观看,我拿出身上仅有的几块钱,问儿子要什么,儿子却要省下来为我们还债,这能不让人伤心吗?”
听了后,我心里真是钻钻的、酸酸的,眼前突然闪出这样的场景,债主摧债,我无法偿还,债主发火叫骂,儿子睁大了惊恐的眼睛。是的,让一个孩子从小就承受这样的压力,未免有点残忍,难道我就是罪魁祸首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有怎样的伤痛与困难,我都是不会流泪的。那么,一时的贫穷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我想,只要坚强起来,就会改变一切。我明白,新生活的大门永远敞开,我必须跨进去。因此,生命中的记忆便成为我重铸生活的坚实基础,在新生活的道路上,多一点勇气,多一点坦然与自信,多一点创造,自己的清亮就显现的异常清晰,而我那清亮里会有无限的丰富……
茂密的盐蒿子
茂密的盐蒿子
贾 洪 钟
碳场的碳堆成了山,香妮不出自家的院子就能看到乌黑的碳山了,一阵风刮过,那碳就像乌云一样的被卷起,翻滚着,遮盖着半边天,飘落进铁道北面香妮家的院子里,院子里的雨搭上,还有铁丝绳上嫂子洗晒的那些裤头奶罩上。
听到塑料布的雨搭子被风吹动的哗哗声,香妮的嫂子就喊,香妮,起风了,还不把衣服都拾掇进来。嫂子的声音如同尖锐的利器刮在玻璃上发出的怪异腔调,直刺香妮的神经。香妮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夜猫子,就知道大白天睡懒觉。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麻利地把衣服一件件扯到自己臂弯里,送进屋里。
爹妈前几年相继去世,香妮就和哥哥嫂子生活在一起。哥哥因为自小就残障,后来又得了佝偻病,出不了远门做不了重活,要不是哥哥是城镇户口,嫂子才不嫁给残疾的哥哥呢。嫂子是石梁河库区移民移到这个城市的边缘的,嫂子年轻时是有点姿色的,喜欢化妆,整天把自己涂抹得像个城市人,妖里妖气的。如今脸皮子已变成了风焉巴的萝卜干,干巴巴皱折折的,有粉也搽不上去了。
香妮和哥嫂在一起生活是逼不得已的事情,香妮的丈夫原本是个厨师,一个月前,与饭店打工的乡下妹子好上了,失踪了。因为香妮两口子租住的房子要拆迁,所以就回哥哥家凑合着住下了。住在哥哥家,免不了要看嫂子的脸色,好在香妮脾气好、勤练,和哥嫂的关系勉强维持着。香妮想,等自己家那个挨千刀的回心转意了,就找个地方搬出嫂子的家。
哥嫂住的是棚户房,是这个城市最边缘的地方,过去曾经繁荣过,最近几年,市中心像个大乌龟,跟着海水朝海边爬去了,这里日渐萧条、败落了。要不是电厂在这里支撑着,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听说建在海边的苏湾核电站投产发电后,这个电厂就得关闭,还有这些棚户区,因为靠近铁道,听说也要拆、好日子似乎一天天在失去。
碳场距离香妮的家要有两里路,在一大片碱摊上建的,碳场上的碳是供应给电厂用的,电厂用碳发电,碳场离电厂有一里路,不知道为什么要隔这么远,用起碳来还得铲车来铲,那些蚂蚁一样的铲车一天到晚来来回回地穿梭着。
香妮的嫂子吃过晚饭后,精心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把一个诺大的蛇皮袋折叠成一小卷,扎起来套在自己的手脖子上。香妮知道,嫂子这是去上班了。所谓的上班,就是去碳场里偷碳,嫂子看上去不像去偷碳,像是去逛街,或者是去赶集。嫂子浑身散发的香气至少能闻两里路。
香妮十岁的时候跟妈妈去偷过碳,因为看见过碳场的人殴打偷碳的,香妮吓掉了魂。那时候偷碳的特别多,那晚,香妮躲在碳场边的盐蒿子丛里不敢动,妈妈和那些妇女们被看场子的人发现后,被追得无影无踪。香妮趴在盐蒿子丛里过了大半夜,亲眼看见被逮的妇女给剥光了裤子,打得在地上翻滚,惨叫。香妮回家后就不吃不喝,天天昏睡,他妈找医生看,说是吓掉了魂。于是,香妮的妈妈就为香妮叫魂,把做好的饭和碗筷放在屋里的桌子上,燃上一柱香,用盛饭的勺子敲打着堂屋的门框,一边敲一边喊,香妮哎——来家吃饭喽,香妮哎——来家吃饭喽……香妮妈每喊一声,旁边的邻居就答应一声,来——喽。喊到第七声的时候香妮就醒过来了。
香妮回忆昏睡的这几天,仿佛是在天上一样,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五彩缤纷的蝴蝶,被五颜六色的、郁郁葱葱的盐蒿子簇拥着,那些盐蒿子似乎还用绿色的小手摸她滑润的脸颊,痒痒的、飘飘忽忽的。打那以后,香妮妈就不准香妮去干这事了。
如今,四周的居民大都不干这事了。嫂子就是因为懒,不想出去做活,才丢不下这活的。
香妮的嫂子是个强厉人,在棚户区,没有哪个女人敢和她叫板,别说去电厂揩点油水,就是去铁道上拆根枕木回来烧火,也未尝不敢。她说有老话给她撑腰,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着碳场就得吃碳。有了这些想法,她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去弄碳了。她可从来不说去偷碳,那太难听了,弄点碳回来。那碳仿佛就堆积在路边无人管,专门留着她去弄。
香妮的嫂子过了电厂的排污沟,顺着沟沟渠渠,十几分钟就到了碳场的碳山边上,碳场很大,大得围着它转一圈得花去吃一顿饭的功夫,碳场的四周都亮着灯,还有一些扭着麻花的铁丝网,横七竖八的如同枯萎的丝瓜秧吊着。但是,有些地方已经被人为地扒开一些洞,可以让人出进自如,好在碳场的四周有茂密的盐蒿子丛,好供偷碳的人潜伏着观察碳场的动静。碳场的管理者们,也曾经想把这些盐蒿子清除,怎奈盐蒿子的生命力极强,只要留一丝根须,它们就能春风吹又生。
香妮的嫂子躲在盐蒿子丛里,她不急于进去,要是贸然进去的话,必然找难看。别看那些保卫干部大大咧咧,好像是粗心大意,其实他们个个鬼精得狠,有时候不抓你,那是欲擒故纵,等逮着的时候能折磨得你退一层皮,打得你激尿。
香妮的嫂子蹲在盐蒿子里脱下了裤子,她想趁这个功夫解个小便,解小便能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她如今已经不紧张了,解小便只是习惯而已。
可别小看这些盐蒿子,除了芦苇,没有植物能生长在这高盐高碱的海滩。这些盐蒿子,在泛着白色的盐碱地上能长出一人多高,可惜是既不能烧火,也不能喂牲畜,夏天用来筑坝挡泥还有点用。眼下正是寒冷的季节,这些盐蒿子站立在猎猎的寒风里几乎寂寞了一个冬天,西北风穿过盐蒿子的枝丫,发出嗖嗖的声音,给这寒冷的夜晚平添了些许恐怖。
香妮的嫂子蹲下时有点过猛,被盐蒿子的断茬戳了屁股,她赶忙用手一抹,一点粘稠的东西粘在手上,出血了。日妈倒头鬼,出骚鬼了。
香妮的嫂子提上裤子后,打了一个激灵。看到碳山边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晃,她故意打了一声嗓子,引那个人过来。打完嗓子后,她迅速躲进了更加严密的盐蒿子丛后,如果她不出来,在亮处的保卫干部是没有办法看到她的。要是来人是她要找的宁大鼻子,她就站起来,如果不是,她就趴着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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