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文艺2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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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文艺2009.5-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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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抓住机会打来一个要疾控经费的报告,第一年他照数全批十万元,胖大姐眼睛眯成一条缝;第二年胖大姐打了个二十万元的报告,他问胖大姐为什么长了,胖大姐搬出很多专业术语,他没听明白,但依然是点头,批了十五万元,胖大姐脸上挤出很无奈的苦笑,但心里乐;第三年胖大姐打了个四十万的报告,他警觉起来,不再问胖大姐为什么,挥笔批了二十万元,胖大姐依然是脸上苦笑,心里偷着乐。县长的钱来得容易,自己只要花个万把块钱,印几万份宣传单,再开二部宣传车在农村转几天,弄几个医生,穿着白大褂在县城和主要集镇搞一次咨询活动,开一个分管卫生的领导干部会议,吃吃饭,发发纪念品就算完成了一年的疾控工作,热热闹闹的,十*万块钱就变成了自己自由支配的活动经费了。

  胖大姐的小九九地球人都知道。钱县长一个人的脑子如何敌得过许多人精的脑子。钱县长头上的头发越挠越少,这些个蛆一样的东西,虽说这年头我一个县长吃你们点用你们些不算什么,也没人说我*,可我吃的用的都是我笔管里流出去的,你娘的,还像是要见你们的情!看我不狠狠地砍你们!钱县长琢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把复杂问题简单化:见经费报告就砍一半,心情不好的时候,财政紧张的时候,砍三分之二也无所谓。渐渐地,钱县长的脑门上长出了嫩芽。

  民政局老蔡的报告里经常可以看到小数点后面二位数,就是这样,钱县长也不认为老蔡的报告没水分,以为精确到小数就精确么?钱县长心里暗笑,照砍不误!老蔡据理力争,但钱县长根本不听,这年头,自己对自己也不能全信,自己为戒烟都发过三次誓,手依然是越烧越黄。那份最低生活保障的经费报告也是砍掉了一半,老蔡摇摇头,走出门的背影是那样酸涩。

  钱县长一个月总要安排半天时间接待上访群众,他是农民的儿子,深知农民的艰辛,所以那天要是遇上个天灾人祸的、生活无着落的,他总会毫不犹豫地挥笔批下,请蔡局长解决多少多少,老蔡总是照单全付。老百姓喊他钱青天,他总会说,别这样,我是农民的儿子。这种场景能让他想起自己贫瘠的童年,他心理找到了平衡。

  趁钱县长接访,低保户们找上门来,骂钱县长黑心肠,低保的钱是保命的钱,你也敢克扣。钱县长脸色铁青,老百姓的无情骂声让他痛心,让他窝火,更让他下不来台。他把桌子拍得咚咚响,把老蔡给我找来,总认为老子好糊弄,我要处分你!老蔡来了,低声告诉县长,是你砍了呀!钱县长不相信,你们这些小把戏还能骗得了我?今天不认回真,你还不知我有几只眼!再把审计局长找来,限你一星期查明事实,必要时监察局提前介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一星期后,审计局长向钱县长呈送上审计报告,老蔡算的帐分毫不差。

  钱县长开始迷惑,以前的感觉难道错了?砍不是,不砍又不行,自己的钱袋已是捉襟见肘啊!老蔡呀老蔡,让我怎么说你,现在什么没有水分,你突然来个硬梆梆的东西,还真让我心里堵得慌,你怎么就不知道在报告里放点水分。但这话能对老蔡说么?

  
  后 遗 症

  
  政府大院的夏夜静悄悄的,没有人语,没有蛙鸣,偶尔两处虫声唧唧,更添几分死寂。绿草坪上几盏太阳灯的绿色光芒斜穿道路旁的樟树洒落在大楼的墙上,又横扫夜空,凝固的绿把星星也染青了。

  草坪上,小珍跪在草席上借着散落的绿色光亮帮他男人擦洗身子。她不到四十,黝黑的额头就早早地爬上了皱纹。躺在草席上的男人的身体不再白净,不再有活力,不再风姿秀逸,任由她搬弄。时间机器把她由一个小辫子的姑娘打磨成后湖乡远近闻名的美人,又用凄风苦雨残酷地卷走了她的美丽和尊严,也把她的爱人由一个高大、斯文的白马王子无情地变成了蜷曲一团任由搬弄的男人。夜深人静,想起这些,泪水总是伴着酸痛入梦。

  十二年前的一个早晨,后湖乡中学朗朗读书声和清脆的铃声之后突然出现一片慌乱的脚步声和哭喊声,四十八个人集体中毒,呼啸的救护车在城乡公路上来回穿梭,乡里、县里的领导频繁地在医院出现,神色都很凝重。

  政府大楼灯火通明,已是满头华发的刘县长主持县长办公会,听取中毒事件的调查情况,研究处理意见。卫生局长、公安局长、宣传部长分别汇报了三个重要情况,后湖乡中学师生系吃了含老鼠药的馒头中毒,公安局立案侦察毫无进展,已有记者在下面调查这次中毒事件的真相。处事一向果断的刘县长没让大家发言,直接亮出了自己的观点:下半年就要换届了,我最多就是干一届,能不能当书记无所谓,级别一样,大家还年轻,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提拔,今天我就不听大家的意见,我的意见就代表集体意见。对三名死者一律厚葬,对死者家属安置一律满足他们的要求;对其他中毒师生一律按中毒程度发给营养补助,医药费全报,但有一条,三天必须全部出院,恢复教学秩序;公安局撤销对中毒事件的调查,宣传部负责做好外来记者的工作,确保不出乱子,费用由县财政出,对这件事不报道,不上报。

  三天后,一切恢复了平静。中毒的老师重新走上了讲台,中毒的学生重新走进了课堂。一起中毒事件处置圆满画上句号,心神俱疲的刘县长长长地出了口气。下半年刘县长成了刘书记。

  小珍的男人中毒让她一夜长出了白发。她丢下家里的农活,守在自己的男人身边,不敢眨眨眼,生怕死神突然出现夺走她的爱人。总算是虚惊一场,看到男人走上了讲台,小珍真想扑上去把自己的男人亲个够。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发现男人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记事也越来越不如从前了,讲课常常让学生云里雾里,乡下的医院检查不出原因,男人莫名其妙的症状像石头压在她心里。学校让她男人休长假,她带着男人到省城大医院检查,证实了是毒鼠强引起的脑痿缩,她惊愕。她带着男人,风餐露宿,不知走过了多少州县,除了求医问药,就是想讨个说法。当初她男人中毒,为什么才治了三天就逼着他出院?如果不是三天就出院,怎么会有余毒。余毒让她男人装满知识和智慧的大脑渐渐痿缩,成了痴呆。

  她在这草坪上已经住了十多天了,她要找县长讨个说法。县长见她说,时过境迁了,都是二、三届以前的事了,老县长也退休多年。县长除了同情,有时也让民政局拿些钱给她,她心不甘啊!她来的次数多了,大院里的人都认识她,来来往往的人再也不用她诉说十二年前的往事,都知道十二年前有个中毒事件,知道她想讨个说法,也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在政府大院守候什么,县长说得很明白,不会再给她说法,她又觉得不该让中毒事件从此沉静下去。

  “大嫂,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住在这政府大院吗?”一位说普通话的小伙子蹲下来亲切地问她。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问她了,她看着这位活像她男人年轻时模样的小伙子,一阵激动。她有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在重复她无数次讲过的故事时竟然有些结巴。小伙子听完后,眼角挂着清纯的泪花,默默走开了。

  天气越来越热,小珍依然执著地在草坪上坚守,办公室主任几次想赶她走,都被她凄楚的哭声吓跑了。

  “大嫂,给你。”那位说普通话的小伙子又来了,递给她一张报纸,那是省城办的一张晚报,小珍在省城经常看,头版一篇《后遗症背后的真相》就是讲她与她男人的故事,小珍看得很仔细。

  “他们真是为了换届才要我男人三天就出院?那位刘县长真的得了脑瘤?他真的忏悔?你叫晨光?”小珍一串泪珠带出一串问题。

  “是的,今天我来时听说刘老县长已经去世了。”小伙子眼里装满了同情。

  “人为什么要到快死的时候才会忏悔?”小珍突然扒到小伙子肩头嚎啕大哭起来,惊得大楼的窗户伸出无数个脑袋好奇地观看。

  “走,我们回家,再也不来了。”小珍背上行囊,搀扶着男人,向小伙子深深鞠了一躬,便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

瞬间起落的划痕
瞬间起落的划痕

  ——杜温阁的手记

  作者:马凤义

  时间从指缝里溜走,三个月眨眼就过去了。或是壮志未酬的缘故,或是命运的缘故,也或是已经感悟到了什么的缘故,那竞聘校长与短暂任期内的一段往事,时时震撼着我的灵魂。

  文学作品中常常写到,一缕一缕不堪回首的往事,可以随风消散,这完全是作家的一种自我安慰,可以断定那些往事没有触及到刻苦铭心的痛处。我说,往事只是随风飘摇,多少次忍住不忆,多少次忍住不回首,那都是一种枉然,难免那一件件令人心痛之事,像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片,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有时会让人的心情更糟,有时会让人产生一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情绪。而我的那段往事,更确切的说,是一场梦,一场从高处瞬间摔落于深渊里的梦,让我感到浑身无比的冰冷和僵硬,内心只有疼痛难忍而又难以启齿。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将尽力写下我的悲哀与愤懑,为我留一点痕迹,为生活中有更多的清亮。

  算起来已经在教育战线上摸爬滚打了十多年了,大部分时间是在偏僻山乡的农村学校里,以三尺讲台为舞台度过的,有缘被调入教育局机关正是世纪之交。

  那个无人问津的对外联络股室,从来都表现着它的安静和空寂,后来配备了一台退休的电脑,虽然运行起来如老牛爬坡,但还能凑合显示网页,从此就算是情况稍有好转吧!

  时光过得那么快,不经意中几年就过去了,突然间喜从天降,我竟然当上了该股的股长,这是我没有想过,更没有料到的。我想,正因为如此,仗着的就是我能够耐住空虚和寂寞,并且有着与和尚坐禅一样的功夫。然而,半年过去了,我仍然感觉到,当了股长与不当股长没有什么两样。还算不错,当股长的任期说来也是破记录的长,从县委下文,任命梁干林为新一届河沿县教育局长,顾应生为书记的那一刻,已经满一年了。原来企盼新一届局领导能给对外联络股室带来生气,谁想,新局长对外联络的本领十分的超长,一些工作根本就轮不上对外联络股室的同志去干。于是,我的愿望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妄想和虚幻,对外联络股室比原来还要冷清几倍。事情又这么的凑巧,一切似乎绕不开偶然,在梁干林上任约略一个多月后,偏偏就在这个安静和空寂的股室,满怀希望的种子终于开始萌发了。

  夕阳透过窗玻璃照在室内,红的更加耀眼,窗外的槐树和垂柳也有一些别样的绿意,显示着春天的气息。局机关的同志下班,纷纷回家,我不想在太阳还没有落山之前回家,便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平时喜欢看的歌德的《少年维持之烦恼》,决心再看一遍,忽然自己觉得,看过去了好几页,丝毫没有记住看过的内容,连以前看过记得的也一并还给了歌德,耳朵里只有楼道内高跟鞋、皮鞋底敲打地板的往来声,从中就有在县委办公室任了好些年秘书的老同学沈更成,他又是在刚下班之际唯一敲我办公室门的人,而这一次他敲门的声音特别地响。

  以往我们在一起,大多谈各人的家庭情况,国内外形势,有时,我为他讲点文学,主要是二十世纪西方文学,如:“荒诞派”的代表人物是尤金&;#8226;尤奈斯库,他的代表剧作是《秃头歌女》,“黑色幽默”的代表人物之一是海勒,其短篇小说《出了毛病》是黑色幽默文学的典范作品……。我滔滔不绝的自我陶醉,他好像是感兴趣,又好像是不怎么的挂在心上。可我清晰地记得,他一直是以高昂地趣味为我介绍一本叫《大老黑》的现代书,其内容主要是怎样做官,可他在官场上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混出个子、丑、寅、卯来。

  此刻,他就坐在我的对面,不说别的,却关心起了我的前途。这是我们交往半生以来,他分明地、沉静地、坚决地、十分有把握地说出要为我办事。我的确被他的精神所感动、所感染,眼前产生了一片光明,觉得我以后的仕途之路肯定一帆风顺,我不得不在他划定的圈内旋转。

  “老同学怎么还四平八稳呢?”

  “不四平八稳,又能怎么样。”

  “新一届局领导上任,人家都热火朝天的跑校长呀!”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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