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夏衿等大家都睡熟,便换了身黑衣,蒙上脸,从后院的院墙一跃而出,朝城南奔去。
这躯身体让她调养了一两个月,每天晚上泡药浴,再配以独家心法和淬练身体的功法,她前世的功力已恢复了四、五成。每到子时到外面的街巷飞檐走壁,也是她每晚的功课之一。今晚那就趁练功之机,顺便去夏家走一遭吧。
城东权贵云集,每家每户都有护院,而这些护院里没准就藏有高人。夏衿不敢再像在城南、城西那边那样肆无忌惮。并没有跳上人家屋顶上行走。而是老老实实在巷道里奔跑。只是奔跑的过程中。无声无息,快如闪电,形如幽灵。
城东离城南甚远,平时来去都是坐马车。像这样绕着迂回蜿蜒的巷道,沿着往常所走的路奔跑,确实遥远。
每到一个城市,熟悉地图,是每个杀手做任务前必做的功课之一。
夏衿现在虽不做杀手了。但前世所带来的习惯,却是不容易改变的。对于这座她即将要生活下去的城市,她没理由不把它的角角落落勘探清楚。
因此,她跑出夏家宅子所在的那条街道,便拐了个弯,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知道,从这个方向去城南,是一条近路。只是需要路经一座树林,还有一个小湖——说是小湖,方圆也有近千亩。却不知从何时起成了一座死水塘,住在附近的有钱的住户纷纷搬离。这里便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聚居的地方,越发的脏乱差。
出了城东,往南走,便进入了小湖附近。夏衿没有再在地上跑,而是跃上了屋顶,直直地往树林方向奔。
现在时值是四月中旬,天上挂着一轮明月,照得大地一片空寂,虽不十分明亮,却能让人看清远处屋檐的轮廓,和近处物体的形状。四周万籁俱静,只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和几声野猫的叫唤。微风拂来,带来小湖特有的臭气,夏衿加快了奔跑,想要快些远离这空气污浊的地方。
她跑过贫民窟,眼看就要进入树林,却忽然听到一阵奔跑的声音,她身影一动,将自己隐在了屋顶的阴暗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两个人影踉跄的朝她藏身的这座宅子奔跑而来,嘴里还发出“哼哧哼哧”沉重的呼吸声。
“你、你别管我……你一个人,还能逃得了一条命……”高个子的那人推了伙伴一把,可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地上,显是受了伤。
“公子,阿墨怎能扔下你一个人逃命?快别说了,咱们进屋去藏起来。”个矮的拼命把高个子往屋子方向拉,想把他拉到屋檐下去。
听到这两个声音,夏衿顿时一怔。
做杀手的人,就要有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本事。只要见过的人,听过的声音,都要牢牢记在心里,以便往后可以加以利用。
而眼前这两位,正巧是夏衿见过容貌并且听过声音的,即是在罗家茶馆前被董方偷过银钱的那个眼眸极干净的年轻人,以及他的小厮阿墨。
他们怎么在这里,还被人追杀?
阿墨死拽硬拉,硬是把他家公子拉进了屋檐下,然而却发现门是栓着的,怎么推也推不开。
夏衿蹙眉,却没有动弹。
屋里除了女人,还有婴儿,刚才过来的时候,她听到有女人迷糊哄孩子睡觉的声音。阿墨他们进去,一来连累无辜,二来女人孩子的叫哭声容易把他们的行踪暴露,没有一样好处。
阿墨见推不开门,左右看看,看到门前堆着一垛不高的稻草垛子。他将牙一咬,把公子往旁边的草垛里一埋,对他道:“呆在这里别动,我藏另一边。”
“阿墨。”他家公子受伤甚重,头脑早已迷迷糊糊,手上却死死把他拉住,“你……你也藏进来。”
“公子,出来前,夫人交待,不管生死,一定要护住公子。”阿墨抹了一把泪,用力地往年轻人后脑一砍,把他打晕,然后用稻草把他的身影掩住,听得后面已有人追来了,赶紧飞快地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装着不小心的样子,撞翻了路边一个破木盆,发出一阵声响。
“快,在那里,追。”七八个蒙面人听到声响,立刻朝着阿墨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衿望着这群人消失的方向,心里如翻江倒海,不能平静。
阿墨的做法,让她想起前世执行任务时的一个战友。当时,他也只身引开敌人,让她和另一战友逃离。而他,从此再没回来。
她转过头去,静静地盯着那堆草垛,片刻之后终是下了决心,从屋顶上飘落下来,将草垛里那个晕迷的年轻人背在背上。纵身再跃上屋顶。朝东边的方向跑去。
“糟糕。”跑了一阵。她暗暗叫苦。
她背上的这位年轻人,被一支箭从后背一箭射穿到前胸,伤得甚是严重。她这一路走,他就一路流血。这鲜血的味道,会很快把那群蒙面人引来的。
她停了下来,将他轻轻放下,快速地点了几个穴位,又撕下衣摆给他将连箭加伤口一起绑住。以减缓流血的速度。待她站直身体,正准备将他拉起背到背上时,她只觉心里倏地一阵生寒。
“有暗算。”脑子闪过这么一个念头,身体也相应地作出反应,便听“嗖”的一声,一只箭如闪电一般朝她射来,饶是她躲避得快,仍是射中了她的左肩。
夏衿背人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因为这只箭而停顿,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背上年轻人。脚下一点,身影立刻在屋檐上消失。出现在另一家的屋顶上,几个纵僧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地上站着的两个人看着她这一连串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俱都惊呆了。待再放第二箭想要射杀她时,眨眼的功夫,就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这是谁?这到底是谁?”其中一个握着弓箭,咆哮起来。
特么的谁中了箭不会因疼痛有一瞬间的停顿,从而让他再有机会射出第二只箭?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妖孽,中了箭却丝毫没有反应,仍然以闪电般的速度背着人逃跑,这特么还是人吗?
“走,给我追。”他不甘地道。
“大人……”下属正要劝他,不要以千金之躯犯险,就听身后有人跑过来,跑到他们身边行礼禀道,“大人,京城来了口谕,说京中有变,命我们立即回京。”
那人停下脚步,沉默片刻,一挥手:“传令下去,停止追杀,立刻回京。”
夏衿自然不知身后发生的事,她背着身后的人,拼命奔跑。直到发觉身后没有任何动静,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左右看看,发现这已是小湖的另一头,这一边的湖面泛黑,气味更臭,所以居住的人也越发的少。岸边有一些被遗弃不要的房屋,她仔细听听里面没有任何呼吸声,便跃下墙头,推开屋门,借着那点微弱的月光找到一张破椅子,将背上的人轻轻地扶了下来,让他靠坐到椅子上。
此时她左胸前后的衣襟已是一片鲜血。
担心灯光引来麻烦,她并没有将怀里带的火折子吹燃。而是走到窗前,将怀里的几个瓷瓶掏了出来,借着月光仔细辩认了一下,然后将其中一个打开,放在了破败的窗棂上。
之后,她将染满鲜血的上衣脱了下来,搭在窗户上,再将一层层绑在胸部的布条解开,咬在嘴里,然后右手握箭,用力一拔,闷哼一声,箭已拔出。她将箭随手扔到地上,拿起窗棂上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用咬在嘴里的布条将伤口缠绕起来。
布条用到一半时,她停住了缠绕,将它撕断,剩下的一半仍咬在嘴里,腾出手来把胸前的布条打了个结。然后拿下嘴里的布条,用右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可这把汗抹到一半,她的动作便僵住了。
对面那个本已晕迷的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已醒过来了,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眼里全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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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习惯了(60粉红+)
她跟他对视一眼,又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
做杀手的人,生死瞬间,脑子里只有活命,没有任何别的东西。她刚才背着这人拼命奔跑,血流得很快,跑到这里时已有些眩晕。要再不包扎,她怕自己也倒下了。解衣,拔箭,包扎,她唯有跟生命赛跑,哪里还顾及什么男女之别,更何况,当时这男人还是晕迷的。
她面无表情地将身子背了过去,拿起窗棂上的肚兜戴好,再将里衣穿上,最后套上外面的夹衣。
而她身后的年轻人早已满脸赤红。
他刚刚醒来,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抬起头忽然就看到窗前的月光下,站着一个裸着上身的女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见这女子手起箭落,麻利得如同拔一根头发——便是拔头发有些人还怕痛,还有犹豫半天呢。拔箭的时候,她仅仅只是皱了皱眉头,眼不眨而色不改。他受过箭伤,他知道这拔箭有多痛,有些人吃不住这种疼痛,能叫喊着晕厥过去。所以她这份淡定,直叫他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忘了非礼勿视,将头转过一边去。
现在这场景,叫他十分尴尬。
夏衿收拾好自己,走到年轻人面前,问道:“你怎么样?”
“啊!”年轻人似乎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头虽然转了过来,眼睛却往地下看,红着脸不敢看她。
这年轻人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还是个大男孩。本就长得白净,目光清澈干净得如同刚出生的小鹿。让人没来由地心生好感。如今再加上这腼腆害羞的模样。任谁都不会把他跟追杀这样黑暗的事情联系起来。
“我、我、我还好……”他道。声音一如他的眼睛一般清朗干净。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恢复了些情绪,抬起眼飞快地瞥了夏衿一眼,又低下头去,脸色发红:“我是武安候府世子苏慕闲,跟小厮瞒着家人出来游玩的。不知为什么,竟然会被人追杀。”说到这里,他的脸色黯淡下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夏衿虽救了人,却是不爱多管闲事的,所以也没问他叫什么是什么人。可苏慕闲将他的名字出说来,顿时把夏衿吓了一跳:“苏什么?你说你叫苏什么?”
“苏慕闲。”苏慕闲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夏衿,“怎么,你听说过我?”
“哦,没有。”夏衿收回目光,心里却仍因这个名字“砰砰”直跳。
苏慕,上辈子叫了二十几年的名字。深入骨髓,与她整个人融为了一体。重生到这个世界。她深知那个名字已随那躯身体消失在那个世界了,她如今姓夏,叫夏衿,所以那个名字便深深埋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却不想今天会听到有人叫它,虽然叫的不是她,名字后面还多了一个“闲”字,仍然让她激动万分,不能平静。
夏衿深知此时不是感慨缅怀的时候,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什么候府的世子?”
“武安候府。”苏慕闲道,眸子干净得如一汪湖水。
夏衿上下打量着苏慕闲,蹙了蹙眉。
她前世曾经过专门训练,自诩看人还是极准的。苏慕闲明显就是不谙世事的大家公子,他说自己是武安候府世子也绝不是撒谎。只是,一个候爷世子,为什么会只带着一个小厮跑到这南方城镇来?还被明显是杀手组织的人追杀?
不过,苏慕闲脸色潮红,显然是正在发烧,伤口虽经她点穴包扎流血已经变缓,但箭仍在他身上,血流仍然不会停止。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帮他把箭拔出来,再上药包扎,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养伤。
“这箭,得拔出来。”她道。
“你拔吧,我受得住。”苏慕闲道。
他虽怕疼,但夏衿一个女孩子都受得了这份痛,他没理由受不住。
前世生死之间,夏衿救治过无数的战友。没有麻药,生生地将中毒的肢体砍掉再包扎的事,她都做过。所以于她而言,只有救人,没有下不去手的情况。于别人如此,于她自己也是如此。
她走上前来,二话不说,直接就动手拔箭。苏慕闲本以为她会说几句什么话,却不想忽然就觉得身体一震,一阵强烈的疼痛从背后袭来,惊叫声还没出口,他就直接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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