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霖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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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霖春-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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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维韬面色微沉,显然对夏正谦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让自己儿子练手十分不满。不过,他倒是没说什么。

    可那罗夫人不乐意了。未待夏衿走近,她便将罗骞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转头对夏正谦道:“这位郎中,如果你有办法,就开药吧。”直接将夏衿无视掉。

    倒是那床上的少年罗骞,虽吐了那么多血,神志却仍然清醒。见夏衿有些尴尬地停在床前,他从被子里将手伸了出来,抬手对夏衿示意了一下。

    罗夫人眉头微蹙,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

    夏衿自是不会在意罗夫人的态度,上前伸手,将手指搭在罗骞的手腕上仔细地把了把脉。

    她在外面呆久了,身体又极单薄,易寒畏冷。这手一搭,罗骞只感觉手腕微凉,再一看,发现夏衿的手指极为纤细,那五个手指拼拢合在一起,不如他的手一半大。他不由得抬起眼来,讶然地仔细打量了夏衿两眼后,眼眸里似得深邃了许多。

    夏衿没有在意他的打量,凝神细细感觉手指之下脉搏的跳动。

    看到女儿跟陌生男子发生肢体接触,夏正谦浑身不舒服,颇为后悔将女儿带到这袁府里来。为掩盖神情的不自在,他凑上前来,问夏衿道:“如何?”

    夏衿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将手指收了回来,抬眼看了看罗骞的脸色,问道:“平时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见夏衿拿了脉还要问东问西,丝毫不为病人着想,只想着自己学习医术,罗夫人饶是颇有涵养,也忍不住了,口气极冲地道:“我儿累了,有什么要问的,到外面问吧。”说着将罗骞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夏郎中,我们到外面说话。”罗维韬也极后悔将夏正谦父子俩领进来,说这话时脸色很不好看。

    罗骞歉意地冲着夏衿微微颔首,靠坐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夏衿见状,欲有所思。

    “走吧。”夏正谦拉了夏衿袖子一把,跟着罗维韬走出了门。

    罗维韬出到外间,脚下并没有停,继续往外走,一直将夏正谦两人领到外面的厅堂处,方淡淡道:“请坐吧。”说着,率先坐到了主位上。

    丫鬟立刻将茶水摆了上来。

    罗维韬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问道:“如何?对于我儿的病,夏郎中有何高见?”

    对于罗骞这病,夏正谦还真没什么“高见”。他所要采用的法子,也只是治伤和防止吐血。但依他想来,这些法子,丁郎中和京城的名医、御医应该早已用过,而且用的方子不知比他高明多少。他们都治不了,可见这法子没什么用。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到夏衿身上。

    夏衿冲他微一点头,那样子极是自信。

    夏正谦大喜,对罗维韬拱手道:“罗大人或许不知,我这儿子夏祁师从京城邵姓名医,医术与在下不是一个路子,医术尤在我上。我今日带他来,正是想让他也看一看令公子之病是否能治。而今看令公子之病症,除了疗伤止血之药,在下是没有什么好法子。但我家祁哥儿似有所得,如罗大人不急着上衙,不如听听他说说。”

    他是个至诚君子,饶是不乐意女儿名声外扬,却也不肯占了女儿的功劳,把夏衿开的药方说成他自己的。但他也知道,夏衿年轻,又没有什么出采的医案让她扬名,刚才让她给罗骞拿脉便已让罗家人很不高兴了。此时再让她出言询问,甚至开方,罗维韬怕是要立刻将他们赶出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

    所以,他只得把夏衿的师父抬出来。却完全不知道,夏衿嘴里的师父,根本就不存在。

    罗维韬浪费自己一早的时间,冒着触怒上司的危险请了假,将夏正谦带去看病,对他是寄予极大希望的。

    可此时,夏正谦却说他没有什么好办法,倒是他儿子“似有所得”。这话在罗维韬听来,简直就是拿他罗家人来小耍。



第二十四章 狂妄

    中医不比其他,那是要用无数的经验积累,才能拿得准脉,开得出方,治得好病人的病的。而眼前这个所谓的“祁哥儿”,不过是十三、四岁年纪,真真正正是黄口小儿。这样的孩子,能背上几本医书,拿得出一两种容易的脉,就已是很了不得的了。此时,夏正谦却正儿八经地将他推出来,说他对袁三公子的病“有所得”,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是什么?

    不过罗维韬身为世家子,又在官场混了多年,城府极深。虽心里已愠怒,面上却没表露出来。

    他看了夏衿一眼,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到桌上,淡淡道:“姓邵的名医?没听说过。”

    “……”夏正谦一滞,看了夏衿一眼,表情极为尴尬。

    “令公子是不是不能躺下,只能坐着睡,躺下就喘?而且身体稍一倾斜,就会吐血;天气一凉,病情就加重?”夏衿忽然开了口。

    “你如何得知?”罗维韬吃惊地望向夏衿。

    夏衿没有回答,又淡然地继续问道:“他是不是肌肤发麻,脑袋发痛,身上还感觉忽冷忽热,口渴,吃不下饭,还很容易惊恐?”

    随着夏衿的问话,罗维韬的身体不知不觉由后靠变成了前倾,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夏衿的话声刚落,他就迫不及待点头:“正是。”

    夏衿微一颔首,便不说话了,端起茶杯慢慢地品起茶来。

    罗维韬坐在那里,盯着夏衿,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夏正谦虽对罗维韬之前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行医多年,早已习惯了这些富贵人家的脸色。说白了,郎中虽说能治病救人,但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不过是给点钱就能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地位比下人稍高一些。除非你是求而不得的名医或御医,否则就得看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因此,他对罗维韬的态度并不十分在意。

    此时见夏衿竟然对罗维韬拿捏上了,他便觉得不妥,咳嗽一声,代罗维韬问道:“祁哥儿,袁三公子的病,你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罗维韬的眼眸一下亮了起来,眼定定地瞧着夏衿,等着她说话。

    夏衿将茶杯轻轻放到桌上,抬起眼眸,对罗维韬道:“罗大人,我知道你觉得我年轻,你不信我。既不信,说的再多也无意义。我且开一方子,如果你觉得或可一试,就让罗三公子服我这药,不过期间不可间断,要服一月方可;如不愿试,就当我浪费你家一点笔墨罢。”

    说着,她转头吩咐:“纸笔伺候。”

    罗三病这许久,几乎日日都有郎中来看诊,丫鬟们早已熟知一切程序了。在罗维韬带夏正谦进门时,文房四宝便已准备妥当。夏衿一声吩咐,丫鬟略一犹豫,见罗维韬并没反对,便将纸笔砚墨一一摆将上来。

    夏衿起身走到桌前,大笔一挥,将药方写下,转头对夏正谦道:“爹,咱们回去吧。”

    她既如此说,夏正谦即便看到罗维韬脸色沉沉,也不好反对,站起来对罗维韬一拱手:“罗大人,今日多有打扰,耽误你上衙了,还请罚罪。我们这便告辞。”也不等罗维韬有何表示,兀自深深作了个揖,提起药箱,抬脚朝外面走去。

    夏衿虽极傲气,看不惯罗维韬那高高在上的嘴脸,照她的脾气,此时便应该拂袖而去。但她却也知这古代最重礼仪。如她无礼,只怕要连累夏祁的名声,影响他科举,而且闲话还要讲到夏正谦身上,说他教子无方。

    她只得跟在夏正谦身后也拱了拱手,紧跟着出了门。

    罗维韬从小到大,无不被人奉承,今日却被一个十四岁小儿扫了脸面,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他阴沉着脸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弹,眼睁睁看着夏正谦父女俩出了门,好半晌,方将心中怒气压了下去,站起来走到桌前,看向夏衿所写的药方。

    只见上面开了茯苓、甘草、半夏、干姜、牡蛎、桂枝、白芍这几味药,并无甚出奇之处。罗维韬不光恼恨,更多的是失望,用袖子一拂,“呼”地一声将那张药方连同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他转身出门,怒气冲冲地往院门外走去。可一只脚跨出门槛后,又收了回来。

    他在门口略停了停,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往罗骞所住的屋子走去。

    “老爷,如何?”那罗夫人见罗维韬进门,急切地迎上来问道。

    听见母亲的问话,靠坐在床上闭着眼睛的罗骞睁开了眼,望向罗维韬。

    “哼,那姓夏的郎中说他没办法,倒叫他儿子开了个药方。”罗维韬说到这个,脸上还掩饰不住的恼怒之色,“那小子不过十三、四岁,饶是打从娘胎起学医,也不过十来年时间,病人都没见过多少,竟然大言不惭,狂妄之极,还在我面前摆架子,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他一拍桌子,把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震得“叮当”乱响。

    他在衙门里做事,见过的人形形色色;再加上城府极深,他轻易不动怒。但夏衿仿佛手握着罗骞之命,只因为垂怜才随手写下方子的那股子倨傲之色,实在是把罗维韬气得不轻。

    罗夫人本就看不上夏正谦父女俩,此时闻言,脸色便沉了下去。

    不过她极想得开,淡淡道:“这天下什么人没有?老爷不值当为他们生气。”说着走到床前,倒了一杯茶,递到罗骞嘴边。

    罗骞轻饮了一口,便推开了,问罗维韬道:“爹,那药方……在哪儿?”

    罗夫人只有这一个儿子,平日里宠爱异常。如今他重病在床,时日无多,罗夫人对他更是有求必应。此时见罗维韬兀自坐在那里,并不答话,不由得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发出“咚”地一声声响。

    她拔高声音,带着丝怒气问道:“骞儿问,药方在哪里。”

    罗维韬这才转过头来,望了罗骞一眼,问道:“你想看看?”

    罗骞点点头。

    罗维韬转头对丫鬟道:“去,到厅堂去,把地上那张药方拾过来。”

    丫鬟应声去了。不一会儿,将夏衿写的那张方子拿了过来,在罗维韬的示意下,递给了罗骞。



第二十五章 退亲

    罗骞就着丫鬟的手,看了那张药方一眼,无力地闭了闭眼,这才说了一声:“去煎来。”

    声音虽小,罗维韬和罗夫人却都听见了,罗夫人大惊:“骞儿!”

    “死马……当活马医。”罗骞的声音轻微得几不可闻。

    罗夫人听着这话,眼泪禁不住掉了下来,走到床前握住儿子的手,哽咽地叫了一声:“骞儿……”将头伏在床边,轻轻抽泣。

    罗维韬却一拍桌子:“胡闹!这药是能乱吃的吗?”将那药方夺过来,往窗外一扔,转身急步出了门。

    “老爷。”见罗维韬出来,管家迎上前来听吩咐。

    “去衙门。”罗维韬脸上仍有怒气。

    “是。”管家连忙抢先出门,去把大门口赶到一旁的马车叫过来。

    罗维韬刚进了府衙大门,迎面就遇上刑房典吏薛武。薛武见他,忙满脸堆笑拱手作揖:“罗大人。”

    罗维韬无心寒喧,对他微点了点头,便要往里面走。

    薛武虽有心巴结,但见罗维韬似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敢凑上前去,只得站在那里,准备目送罗维韬上了台阶,这才离去。

    却不想罗维韬走到台阶前,却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朝他招了招手。

    薛武心里一喜,忙跑了过去,问道:“罗大人,有何吩咐?”

    罗维韬盯着他的眼,表情仍如刚才一样阴沉:“你叫你家里人去打听冲喜的人选了?”

    “是,是。”薛武越发欢喜。

    他家太太,出身商家,极善逢迎,平日里跟罗家最受宠的陶姨娘走得很近。一听到罗维韬有给儿子冲喜的念头,便四处帮着张罗。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罗大人在衙门里对他另眼相看了。

    “选了一家姓夏的?”罗维韬又问。

    “是的。”薛武连连点头,“当初陶姨太太跟贱内说只要嫡出,出身不论。但家世不好的哪里配得上三公子?挑来挑去,我和贱内都觉得这夏家的姑娘最是合适。夏家虽是医药传家,子弟却十有八九在学堂里念书,实在念不下去了才改学医,也算得诗书传家。他家二老爷就是个秀才。家里开着医馆,也有几个铺面和几十亩薄田。虽不算富有,日子倒也过得去。姑娘的父亲排行第三,医术极好,在城里也算得颇有几分名气,德行名声都是极好的。”

    “而且……”他接着道:“那姑娘贱内见过,虽未长开,显得有些瘦弱,容貌也只得中人之姿。但最难得的是眉宇阔朗,鼻梁高挺,鼻翼饱满,目有灵光,颇有旺夫之相,性子也甚是恬淡文静。依鄙夫妇愚见,这样的女子也算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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