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七扑哧笑了出来,“如今越发有了大人的样子了。哥哥信里说给你寻了一门亲事,你如何不愿意啊。”
“本公子正是年轻风华,才不想成家。”他仰头不屑的答道。
“我看你是日日沉迷江中花船,乐不思蜀,这才不想害了人家姑娘吧。算你还有点良心。”南如意上前说道。
三人嬉笑着往马车走去。这才是江南,没有关于他的丝毫印迹,没有想念,不去想念。
……
北营 已入秋。
大帐门上已挂上了厚重的布帘,帐里烧的正开的水丝毫没有将桌前的人拉回到现实。
“王爷—”卓尔进门,忙上前熄了炉火,轻声唤道。
“你回来了,怎么样?”他抬头,收起了手中的娟帕,一个女子的娟帕,角上一个小小的臻字。
“王爷放心,一切平安,颜家人已经接到了。只是听来报的说,侧王妃身子似乎不大好,南先生和丫头总是贴身扶着,瞧起来有些羸弱。”卓尔如实答道。
“自那次之后,她身子一直不大好,不打紧,有南如意在身边,我也就放心了。”他自顾说道。
“王爷,奴才斗胆,那南先生一直心念侧王妃,这么做不是正好如了他的愿吗。王爷当真放心?何况,此次您一纸休书,侧王妃必会遭人笑话,任谁家女子都无法释怀,侧王妃怕是该记恨您了。”卓尔将热茶倒进杯中试探问道。
紫越臻起身笑道,“她若是会因这一纸休书而无法释怀,抬不起头,那我和她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了。我猜她倒觉得如此好极了。”
卓尔点头。王爷未曾答他南如意之事,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日便要出征,涂王的意思还是希望王爷此次不要去,毕竟这第一次接触,刀枪无情,万一有事—”
“此事不必说了,我已决定。”紫越臻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
江南城颜家
整个颜府同幼时几乎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热闹了许多,人多了些。
“络七给两位嫂嫂见礼了。”她笑着行礼。
“这如何使得,侧王妃请上座。”大哥的正室杜语林恭敬答道。
“你们直管叫我络七就是,如今我已不是什么侧王妃,便不必在乎这些虚礼。此处无外人,络七也实不相瞒,如今络七身怀有孕,虽说是皇家子嗣,只是京中人心难测,所以此事不想任何人知晓。”络七笑着说道。
“字铭已经吩咐过了。你从前住的闺房也早叫人打扫干净,这一路旅途劳顿,先歇歇,换身衣服,晚上字铭回来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吧。”杜语林如是说。
“谢过大嫂了。”络七点头。
果然,从前住的地方仍旧是那般样子,只是院里的树茂盛了许多,两层的小楼,翻新修葺了一番,敞亮极了。阳光可以从每个窗子透进屋中。最喜(…提供下载)欢在阳光暖暖的冬日,坐在二楼晒着太阳,看着大哥和络非练武回来,一身是汗的样子,朝着她不住招手。
南如意松开了手,收起了药箱,笑道,“脉象平稳,一切安好。好好歇歇吧。”
“路上的时候一直想,回来了以后一定要睡个够,可回来了,却怎么都睡不着,总想着从前的那些事,一闭上眼睛,听见到仿佛都是娘亲和大哥络非的笑声。”她答道。
“是啊。若是睁开眼,一切都还是从前那样该多好,你没有进京,没有嫁人。我便去请求你爹将你嫁给我。”南如意看着她。
络七笑了笑,“如意,你也该成家了。”
他瞧了她一眼,“收起你的好心,这个事你可莫要为我操心。我自有主张。”
“你当我乐意管你。不过是不想你为我浪费时间。”她看着他。
他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脸皮可真厚。”
她仍旧看着他,“我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我这一辈子只想守着这个孩子。”
他收起笑容,蹲下身,看着她“既然你能一辈子守着一个人,我也能。如意有幸,打小被师父收养,这才认识了你们,足矣。何况,孩子长大了,总需要一个爹爹。你就让她唤我便是了。”
络七鼻子酸涩,“我如何能心安呢?”
“这都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好好休息吧。如今什么都不必去想,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待她答话,便转身出门。
院内,大片的海棠绽放,不知是谁的清香扑鼻而来,缠绕着整颗心。
思念
北出边关,原本修葺的城墙如今已杂草丛生,一路行军,数不清的荒芜村落,毫无一人,从那些斑驳的印迹中仿佛仍能看到当年村落之中安居的百姓。只是如今这些百姓,或迁回了关内,或被那些蛮夷残害杀戮。
天色渐暗,今日仍旧宿营在一个荒废的村落。紫越臻静立在窗前看着这晴朗极了的天一点点暗下去。
“末将参见将军—”门外清一色的铠甲。
紫越臻抬抬手,示意他们进来。
“将军,行军已有数日,并未见过敌军的影子,如此再深入是极为危险的。”众人一起点头附和。
紫越臻笑着走至桌前,摊开了地图。“今年屡次进犯的这一支是北楔王部族,如今正联络了太子未曾剿灭的剩余部族预备联合起来攻打咱们。南楔王部族已经剿灭,只是当时并未抓住这位老狐狸,他向来强烈抵抗朝廷,主战不主和。不知各位还记得上次逃走的那一支是哪个部族呢。”
“回将军,逃走的便是这北楔王部族,当年两大部族因着这位北楔王爷主和而南楔王爷主战才分裂了开来。”以为将士答道。
“一个连自己的家园都不愿誓死捍卫而逃走的部族,如今回来挑衅,各位将军莫非是惧怕了?”紫越臻提高声音。“何况那北楔王兵马粮草都不足南楔王一半,既然太子殿下能拿下南楔王部落,各位将军难道没有信心拿下这些残兵?”
“末将誓死跟随将军。”
紫越臻笑了笑,“本王以为北楔王爷的目的并不在保家卫国,反而是追寻些私利罢了。如今才入秋,正是我们一举进发的大好时候,若等到入冬,北楔王反击起来,那我们将士如何能受得了那样的极地严寒。”
“将军分析的是,只是这些部族均是四处安营扎寨,寻到王庭却是极难的,何况,虽说北楔王部族势力较弱,却也决不可轻敌,出了边关,部族数量众多,许多部族与朝廷并未接触过,我们知之甚少。”
紫越臻看了一眼说的的人,点了点头,“李副将所言有理,上次出征,李副将也是随从太子左右吧。”
“出征之后,末将眼中并无太子、王爷,只有主将。末将的职责便是辅助主将制定正确的行军策略。”他毫无表情的答道。
“听说李副将因着与太子顶撞这才被贬做副将,原本依你的才华早应当不是这个职位了。”紫越臻玩味的笑道。
他脸色阴沉,拱手答道,“末将所言皆是为了百姓,主将行为不对,末将自当指出。”
“好,说得好。各位将军听明白了,穿着这身铠甲便得替百姓说话,本将军与兵士吃住同行,生死度外,势必一举歼灭这些蛮夷。各位将军若不愿跟随便请今日便打包回城,本将军绝不阻拦。”紫越臻拍着桌子说道。
“将军英明,尔等必当誓死追随。何况这北营里将士们身上所穿,皆来自江南颜家,您的侧王妃家中,我们深受将军大恩,又如何会贪生怕死。”
紫越臻点头笑应。
去年今时,江南颜家。她随父皇阅兵,他中箭,她守了他那么多日,那时候,他便发誓一定不能辜负于她。
……
不过是一日又一日重复的日子。身子懒散极了,丝毫不愿出门,络七起身推开门来,一院子的清香扑鼻而来。却正巧瞧见回来至今未见的颜字铭,他正立在院中抬头看他。
“大哥”络七惊喜的笑道。“为何不进来,站在门外。”
“这里还和从前一样,我站在院中就想着,我那个疯妹妹会不会忽然跑出来,将我推进花丛里,摔得一身是泥,而她站在旁边笑的灿烂若花。”颜字铭看着她。
她不满的轻哼一声,顺势坐在了院中的石椅上。“原来哥哥还记得七儿呢,回来这么些日子了也不曾看我。那日晚餐可等了你许久。”
“都要做娘亲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般。只是我至今未明白你为何要自己到了今日这样?”他走到她面前问道。
“今日如何,莫非哥哥不想我住回家里来。”她仰头撒娇的看着他。
“我不与你说笑,你好好答我。”颜字铭严肃的坐到她身旁问道。“我只听闻是为了尹王贵妃的孩子。旁人的孩子,与你何关,这宫里头的争斗你见得还少吗,她的孩子进宫了,与你而言不正是好事吗。”
“老实说,我也未曾料到他这般偏执。不过这一纸休书倒叫我明白了不少,如此也好,我不必担心我的孩子也会有和紫阳暄同样的命运。我恨他,不是为了一个孩子,是因为我忽然很害怕他,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连亲生的骨肉也可以不在乎分毫,他又会在乎谁呢?我知道他想保护我,可这样的保护我宁可不要,他用别人的苦痛去换取我和他那些微的快乐,我如何能心安理得呢。日后我的孩子长大了,她若是知晓,她的平安是她的父亲用亲生哥哥换来的,我又如何去教她善良和仁义道德。”络七看着面前的人说道。
他沉默了片刻,忽而笑了起来,“其实真正自欺欺人的唯有你,你如何恨他,若是恨他你如何这么心甘情愿的替他生孩子。世上的男人能做到这样的没有几人,你为何不能换个方向去看呢,非要执着着这一条路,让你看不到未来。他的自私无非是为了你。连我都明白的事,你为何不明白呢。”
“哥哥,如今说这些已经无用了不是吗?我的确自欺欺人,我骗自己,他的一纸休书是为了保护我,让我在他离开的时候不必受到宫里的牵制,不必受到那些女人的欺负,我骗自己,他时时刻刻惦念着我,一如当初相识之时,他为了找我,几乎踏遍了整个姜国。我一直这样骗自己。所以我才能这么坚持着,这么期待着这个孩子。”她泪如雨下,忽而一阵风过,满院的花瓣飞舞凋零。
他起身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像你说的这样呢?或许他就是为了保护你,时刻记挂着你。”
她停住抽泣,立在原地。因为我不敢去想,他以为我伤了他的孩子,他那么气我,那样转身离开,他如何还会为我去做这些,背负天下骂名?只是,我又如何知道他不会呢?明明是自己逼走了他。
“今日听闻宁北大将军亲自带兵出了边关,一路北上。我想,他是希望你替他祈福的。”
……
执念
大军即将行至昆仑山,此处尽是敌军地盘。这一路的伏击开始多了起来,却都是些小兵小闹。瞧起来那位北楔王正欲做最后的殊死搏斗。扎营在山脚之下,此处北倚昆仑山,水源丰富,其他几处视野开阔,这会子外头热闹极了,辛苦了一路的兵士终于可以一洗尘埃,饱餐一顿了。
“众位将士好好歇息两日,到时候与我一同进山。”紫越臻举杯说道。
“昆仑山虽不高,却也是必经之地,我手下几名将士从前便探过路,对山里地形都极为熟悉,将军还是不要亲自进山吧。”
紫越臻摆摆手,“诸位放心,本将军去那兮汗部落也是第一个进了大漠。区区昆仑山如何能挡住我。何况今年天暖,可谓是天助我也,众位不必多说,一起饮了这一杯”
……
卓尔进帐时,看见满面通红的紫越臻正认真的看着行军图。
“怎么样了?”他回头看了眼卓尔。正是一个月的十五,那边的消息也应当是这两日传过来。
卓尔没有答话将信递给了紫越臻。他疑惑的翻了开来,略读两行,便开始焦急的徘徊起来,“好好的,怎么会晕倒在寺院门口?南如意干什么去了?”
“王爷莫急,信上说,南先生已经去了恩庆寺,这些日子王妃一直住在那里调理。应当没什么大碍。”
他放下信,走出营帐,外头月朗星稀,入夜的寒意侵袭进身体里,格外冰冷。
为什么终究是放不下?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决心才落笔写下了那一纸休书,为何如今这般后悔,想着若是放她回了江南城,她是不是会开心些,只是为何整日得到的都是她的身子日渐孱弱的消息。他多想将她带在身边,哪怕刀枪无情。可他更想把这整个天下当作礼物送给她,让她从此再也不必害怕和伤心。
那时候,尹兰久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她,从第一次在她扮成男装混进我家,你看着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你根本早就认识她。洞房花烛,你在我房里,你日日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