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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过护城河上的白玉石桥。落幕的夕阳正透过纱帘洒进车中。这繁华似锦的京城,多少人热切的渴望,一顶乌纱帽,一朝入宫墙。可究竟有多少女人能如此有幸,活在围墙高耸的皇宫,拿着自己的青春去换取整个家族的荣耀。那些争名逐利的男儿,又有几个能真的如同左右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马车直入皇宫,换了软轿往锦阳宫去。听说这是紫越臻建府前所住之处,当年他的母妃也是在此处居住。锦阳宫在宫中东侧,偏僻却幽静。络七瞧着辉煌的太后宫,贵妃宫,而后便是成片的竹林。夜里的鸟鸣,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锦妃生前一定不得宠。络七心想。
不大的锦阳宫,门口竟无一名守卫,络七下了轿来,独自提着药材上前,大门是敞开的,络七顺着右边的长廊直往里头走去,不远处的屋子灯火闪耀。门开了一条缝,络七心想这宫里的丫头奴才当真是不细心。大厅空无一人,络七往后头的屋子走去,依旧是半掩的门,里头有许多朦胧的水汽。远远瞧着,层层帐幔之后,一个莲花浴池中坐了一人,络七正要上前,却忽而听到几声清脆的笑。这才透过雾气瞧见一名女子,散着长发正往水里撒着花瓣。
络七转身向外退出,却正和门口的人撞了正着。
“七夫人—”卓尔忙扶住络七,狐疑的看着她。
里头的笑声也停了下来,卓尔往里头瞧了一眼,便有所了然。
“禀殿下,七夫人过来了。”卓尔朝里头答道。
里头的人安静了半晌“叫她进来吧”络七原本要挣脱了卓尔出去,这会子听见紫越臻的声音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文意给七姐姐见礼了。”提着花篮的女孩,被这盈盈雾气熏得脸红扑扑的。粉色的纱裙已湿了许多。络七淡淡笑了笑,紫越臻正倚着白玉池壁,闭目养神。
“文意就先回去了。这些日子,奉太后娘娘的旨意,在这里伺候三殿下,今日有七姐姐在,文意终于可以早早回去歇歇啦。”她笑着将花篮放在地上。而后低下头,俯在紫越臻的耳旁低声道,“文意明日再过来。”
“姑娘留步,我今日来,不过是太子与太子妃担忧殿下的身子,这才寻了一些方子,叫我送来,外头还等着我出宫去呢。”络七笑道。
“大哥白日刚来过,怎么没听他提起。”紫越臻只下半身裹着长袍从水里走了出来。
络七一时气结,看着他接过许文意手里的锦袍披上。那许文意也毫不避讳上前替他擦拭着头发。尹兰久日日忍受着痛苦,准备替他生孩子,他倒好,在此处潇洒自在,难怪乐不思蜀了。络七忽然笑了起来,走上前去,拉住紫越臻的手,“你许久不曾回府,我想你了,这便来了。适才不过是找个理由搪塞,你却要我说出实情。”
许文意的手停了片刻,依旧满面笑容。她早听闻三皇子府里有两位夫人,可自打第一眼,她便喜(…提供下载)欢这个男子,太后不喜(…提供下载)欢紫越臻,可为了二皇子不得不拉拢他,于是,她便自告奋勇的担起了替太后分忧的重任。宫里的很多女人说七夫人行为嚣张跋扈,毫无礼数可言,和她的姑姑一样,靠着狐媚的样子迷惑男人。如今瞧了,可当真不假,竟当着旁人的面,说出这么不知羞得话来。只可惜三皇子似乎毫无反应呢。许文意心里暗暗高兴。
络七尴尬的立在原地。瞧着许文意有些得意的样子。这个男人还要她说什么。或者,他已经心里只有许文意一人,而不在乎尹兰久分毫了?
“让络七来吧,你们都退下”络七正要甩开他的手,紫越臻却忽然开口,揽住她的腰,“你想我,却不知我也是分分秒秒都度日如年,想着如花似玉的夫人呢。”
络七心里有一丝快意,看着许文意紧握着拳头跟着卓尔出去。仿佛被别人抢去自己的东西又失而复得了一般痛快。
门关上一瞬间,络七被他拦腰抱起,放在了一旁的榻上。
“你放开我,紫越臻。”络七急急推开他。“尹兰久怀着你的孩子生着病,你却在这里有美人作陪,你,你狼心狗肺。”
“你大胆。”紫越臻忽然朝她抬手,却终究缓缓落下。“我以为你当真想念我。却不知还真是来送药的。”
“我大哥开春成婚,我要回一趟江南。”络七起身看着他说道。
“你大哥与我说过,只是开春我要去趟西边。你不是总想去西域走走吗。”紫越臻开口。“何况,他总还是要来京城的,上次听你爹说起,你大哥预备在京中置宅子。”
“你为何要带我去西域?我不去。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络七抬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
“西域天地广阔,风景好极了,某人不是日日都想去吗,不去可会后悔一辈子啊”紫越臻笑了起来。南如意开的方子,果然管用,瞧着他气色也好了不少。
两人正说着,忽然外头一阵笑声,进门的是一身明黄色衣装的男子。络七赶忙跪地,“父皇万岁。”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怎么来了。这夜深露重。当心身子。”紫越臻赶忙上前。
皇上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我说怎么卓尔都在外头守着,原来是老三媳妇来了。你爹可好”
“回父皇的话,家父一切都好,时常挂念皇上。”络七规规矩矩的答道。
“知己难求啊,朕与你父亲那年江南可时常秉烛夜谈,你叫他没事进宫来与我说说话。”皇上笑答。
“络七遵旨。”
“这几日身子好些了吗”皇上看向紫越臻。
“父皇忧心了。我本就年轻,这点伤不碍事的。”
“朕一想到那日就心惊胆战啊。若没有你挺身而出,后果不堪设想。你这孩子不像你大哥,善于征战,也不像你二哥,最会周旋在朝臣中间,替朕分忧。但是你却最孝顺。自小就温和随性。”紫越臻替他挡下那一箭,看来是彻底将皇上震撼了。只可惜到了他的心里,却也不过是孝顺二字,再无其他。
“儿臣不过是本性所为,母妃知道,也定会称赞儿臣的。”紫越臻随皇帝走向一旁的房中。
皇上脚下一滞,叹了口气“朕终究是愧对你母妃的。”
络七狐疑的瞧着紫越臻面上依旧笑着,可垂下的手已然青筋现出。
一世许诺
独自走在入夜的宫廷,有些阴冷。离宫门口有些距离,也未叫软轿过来。络七一直想着皇帝的那句话,为何他愧对锦妃。
狭长的小路,两旁竹林窸窣。络七忙疾走了两步,忽然,面前便跳出来一个女子,一身白色衣裙,头发散乱,直朝着络七大笑。
络七惊的大叫一声,还不等转身,就被那人拉住胳膊,怎么都甩不开来。
“姑姑,姑姑,”两个丫头急忙往这里跑来,手中提着灯笼。忙跪地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你们起来吧”络七这才敛了心神。借着灯,才瞧清楚,拉着她的是一个女子,正一脸惊恐的望着来人。
“姑姑,咱们回去吧。”丫头上前,却怎么也无法将她来开。她好像缠着救命稻草一般拉着络七。
“这是哪宫的?”络七看向丫头。
“这是宫里的姑姑,因着听到家里有事,这才疯了。贵妃娘娘大恩,恩准她一辈子在宫里养老。冲撞了您。”
“不碍的,我是三殿下的夫人,你们不必害怕。她既然不肯松手,我就陪你们一起送她回去。”络七拍了拍紧拉着她衣袖的那人,吩咐道。
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便前头领路了。去的地方,恐怕是整个皇宫最偏僻的地方了。破败的门楼,苍凉的树木,不过是一处小到不能再小的院落,周遭竟都是荒草丛生。
屋里也是狭小极了,一张床铺,一处桌椅。虽说简单,倒也干净。只是桌上放着几根长绳。络七将她扶到床上,那人依旧扯着她的袖口。
“你们且下去吧,今日之事,我也不会往外说了去。贵妃既是恩准了她留在宫里,还安排了人伺候,必然从前也是有些地位的。两位日后也甚少用这些绳索,万一出了事,可是担不起的。”络七开口道。
“谢夫人提点。不瞒夫人,这位姑姑,日日吵着要出去,奴婢们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络七点了点头,从头上取下簪子,拿下了耳环,“这两样东西就送与你们了,你们也实在辛劳。”
两个丫头惶恐的接了东西便退了出去。
络七看着两人走远,这才悠悠开口,“你认识我?”
床上的人玩弄着自己的头发,依旧一脸傻笑。
“既然不是,你就好好休息吧。”络七正要起身,那人忽然抓住络七的手,“我想回家。”
络七瞧着她,果然是装疯,“你不是本地人。你从哪里来的。”她的语言有些生硬,或许是许久未曾开口所致。
“锦妃娘娘是被人害死的。”
络七忽然站起身。锦妃?紫越臻的母亲。
不可能这般巧,皇宫之中,尔虞我诈太多。莫要叫人利用了去。“锦妃娘娘是病逝,世人皆知。”络七笑答。
“你也要当心,她们是容不下你们的。”她丝毫不理会络七,自顾说道。
“她们是谁?你今日是故意遇见我的?”络七凑近她低声问道。
床上的人忽而又开始大笑起来,不过片刻,门开了。
“夫人快请回吧。等会叫人看见,奴婢们无法交代,这里也是宫中禁地。”那两个丫头好意催促。
络七点了点头,在一个丫头的护送下,走出了这偏僻的院子。
“夫人心肠好,可万莫要和旁人提起此事来。”丫头临走前轻声道。
络七点了点头,径直往宫门口走去。她一定是在等她,她一定认得她。可为何她会疯了。她说锦妃是被人害死的,那紫越臻到底知不知道。罢了,此事还不知真假,万不可让紫越臻知晓了,惹出什么乱子来。
进了门依旧思索着。夙玉上前拍了拍她,络七这才回过神来“小姐,这是想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碰了见奇事。对了,你派人去和尹兰久说一声,紫越臻身子好很多了,叫她不必忧心,安心养胎。”
夙玉撇了撇嘴,“小姐就是心肠太善。”话毕却也照着吩咐去了。
一连几日,络七在府里四处转悠,总想着能找出个什么眉目,可除了那个林子,其他地方她都想着法子走遍了,包括紫越臻的书房。却也是一无所获。
“小姐,那不过是殿下练功夫的地方,你去干吗。这会子天都黑了,非要在此处守着。依我看,你守一年,那些侍卫都不会有所松动。”夙玉不满的说道。
络七回过头,正要答话,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往这里跑过来。
“给夫人请安。”
“什么事啊,叫向来稳重的卓尔都火急火燎。”络七笑道。
“殿下病情反复,这会子夫人得随我去看看了。殿下吩咐,切莫叫尹夫人知晓。夫人这便随奴才去吧。”卓尔神情慌张。
“怎么会反复,他不是好了吗。”络七急忙问道。
“夫人去了就知道了。这会子奴才就不多说了,也还请夙玉姑娘保密。”他朝夙玉拱手。
络七也未在多问,急忙随着出去。府外已有马车等着。络七一时心里七上八下。这次若是反复,那定是极危险了。
进了宫门,卓尔随着软轿小跑。
“殿下在哪里?”络七下轿便问道。
“就在浴房,这会子正泡着药。”门口的侍卫答道。
络七也未作停留,急忙往浴房小跑而去。她心里乱极了,就如同那日站在台下看着紫越臻中箭之后血流一地的样子。
浴房依旧雾气缭绕,络七急忙上前,拉住紫越臻的胳膊。“你怎么了?”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忽然被拉入水中。她正欲呼叫,却就是一阵窒息般的强吻袭来。
好不容易那人松了手,络七起身便狠狠的打向他,“紫越臻,你这个骗子,你和卓尔合起来骗我。卓尔,你给我进来。”
络七气鼓鼓的看着紫越臻,他似笑非笑的瞧着络七滴着水的衣装。忽然伸手将她拉近怀里。
“既来了,何必这么大火气。”紫越臻笑道。
“你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说要死了。那你死一个给我看看。”
“我若不这么说,你会来看我吗。”紫越臻一脸委屈。
“好了,看也看了,我走了,你若敢再骗我。当心我真叫你求生无门。”络七挣扎起身。
“你陪我吧。我日日睡不好。”他手上用了力气,络七哪里挣脱的了。
他眼神迷离的拉开络七的衣带。将她抱在怀里。
缠绵。悱恻。
他温柔的好像怀中抱着的是件最最上等的玉器。
温热的池水。浓浓的雾气。层层的纱幔。络七有些冷,只觉得他温暖极了。
她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