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没有心事?她真有什么想法,如果知道宝玉定下宝丫头,那可就坏事了。”
贾母说:“肯定是先给宝玉娶了亲,然后给林丫头说婆家的,不能先是外人后是自己啊。再说,林丫头年纪到底比宝玉小两岁。按你们的意思,宝玉定亲的事情不能让她知道的。” 熙凤马上严肃地要求丫环们说:“你们听见了,宝二爷定亲的话,不许乱说。谁要多嘴了,小心自己皮肉。”贾母又说“凤哥儿,你自从身体不太好,也不大管园子里的事了。我告诉你,必须用心管理啊。不但这件事,就像前年那些人喝酒赌钱,都很不好啊。你做事精细,还得多费心,好好抓抓他们。我看她们也就只服你管。” 熙凤答应了。
熙凤就常常到园子里巡查,监督。这天,她刚走进园子,到了紫菱洲边,就听见一个老婆子在那里嚷嚷什么。她走到跟前,那老婆子才看见了,忙垂手站着,向她问好。熙凤问:“你在这里闹什么?”老婆子说:“奶奶们派我在这里看守花果,我也没有错误,不料邢姑娘的丫头说我们是贼。” 熙凤又问:“为什么呢?”老婆子说:“昨天我们家的黑儿跟着我到这里玩儿,他不懂事儿,又到邢姑娘那边去看了看,我就叫他回去了。今天早晨就听见丫头说丢了东西了。我问她丢了什么,她就盘问起我来了。”熙凤说:“问了你一声,也犯不着生气呀。”老婆子马上就说:“这里园子到底是奶奶家里的,并不是她们家里的。我们都是奶奶派的,贼名儿怎么敢认呢。”她的意思是,我可是全为了奶奶争面子啊。这老家伙,挑拨离间啊。熙凤照她脸上啐了一口,大声地说:“你少在我面前唠唠叨叨的!你在这里工作,姑娘丢了东西,你们就该问啊,怎么说出这些没道理的话来。把老林叫了来,把她赶出去。”丫环们赶紧答应着。
邢岫烟赶忙出来,陪着笑说:“这可不行啊,事情早过去了。”熙凤说:“姑娘,必须这样的。不说事情,她这话太胡闹了。”岫烟见老子跪在地下求饶,忙请熙凤到到屋里去坐。熙凤说:“她们这种人我知道,除了我,其余都没上没下的了。”岫烟再三替他求情,只说自己的丫环不好。熙凤顺水推舟,说:“我看在邢姑娘的份上,饶你这一次。”老婆子起来,磕了头,又给岫烟磕了头,才出去了。
熙凤笑着问:“你丢了什么东西了?”岫烟说:“没有什么要紧的,是一件红小袄儿,已经旧了的。我本来说找不着就算了。这小丫头不懂事,问了那老婆子一声,那婆子当然不答应了。我也骂了小丫头几句,已经过去了,不用再提了。”熙凤又里外地看看岫烟的东西,只有些皮绵衣服,都半新不旧的,不一定能保暖。她的被窝多半是薄的。屋里、桌上摆设的东西,只有老太太拿来的,收拾得干干净净。熙凤很敬佩她,说:“一件衣服不要紧,可这时候冷,又是贴身的,怎么就不问一声儿呢。这老婆子也混账了!”说了一会儿话,熙凤就走了。回到家,她叫平儿拿了一件大红洋绉的小袄儿,一件松花色绫子一斗珠儿的小皮袄,一条宝蓝盘锦镶花绵裙,一件佛青银鼠褂子,包好叫人给岫烟送过去。
岫烟被那老婆子闹了一顿,虽然有熙凤来*了,心上还是很不安。她想:“这么多姐妹住在这里,没有一个仆人敢得罪她们,独自我这里,她们说三道四,偏偏又让熙凤听到了。”她想来想去,感觉很没意思,可向谁说呢,只能偷偷地哭泣。她正伤心呢,见熙凤的丫环丰儿送衣服过来。她坚持不收。丰儿说:“奶奶说了,姑娘要嫌是旧衣裳,将来送新的来。”岫烟笑着说:“多谢奶奶的好意,只是,我丢了衣服,她就拿来,我是绝对不敢接受的。你拿回去好好谢谢你们奶奶。你奶奶的好意,我算领了。”她又拿个荷包给了丰儿。丰儿只好拿着衣服走了。
过了一会儿,平儿又带着丰儿过来,岫烟忙迎着问了好,让了座。平儿笑着说:“我们奶奶说,姑娘也太客气了。”岫烟说:“不是客气,实在是不能接受啊。”平儿说:“奶奶说,姑娘要不收这衣裳,不是嫌太旧,就是瞧不起我们奶奶。我要拿回去,奶奶肯定要责备我了。”岫烟红着脸,笑着说:“这样说了,叫我不敢不收了。”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
平儿和丰儿回去,碰见薛家派来的一个老婆子。平儿就问:“你从哪里来的?”老婆子说:“那边太太、姑娘叫我来向各位太太、奶奶、姑娘们问好。我刚才在奶奶前问起姑娘你来,说姑娘到园子里去了。可是从邢姑娘哪里来吗?”平儿问:“你怎么知道?”老婆子说:“刚才听说的。二奶奶和姑娘们做事真让人感激、佩服啊。”平儿笑着说:“你回来坐着吧。”老婆子说:“我还有事,改天再来看望姑娘吧。”她就走了。平儿回来,向熙凤汇报了。谁把送衣服的事情告诉老婆子的?当然是熙凤了。岫烟是薛蝌的未婚妻,也算是薛家的人,熙凤又送一个人情。做好事,又送人情,还是送人情,又做好事?反正是一举两得。
再说,老婆子回到家,汇报了工作,又说了岫烟的事,宝钗母女二人都流下了眼泪。宝钗说:“都因为哥哥不在家,所以叫邢姑娘多吃几天苦。幸亏凤姐姐不错。咱们以后也要注意,毕竟是咱们家里人。”正说着,薛蝌进来说:“大哥哥这几年在外头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连一个正经的也没有。来的这些人,都是些狐群狗党。我看他们哪里是不放心,不过是探探消息儿吧。这两天都被我冷淡出去了。告诉看门的人,以后不能叫这种人进来。”薛姨妈问:“又是蒋玉菡那些人吧?”薛蝌说:“蒋玉菡倒没来,是别的人。”薛姨妈听了薛蝌的话,不觉又伤心起来,说:“我虽然有儿子,却和没有一样。就算是不判死刑,也是个废人。你虽然是我侄儿,我看你还比你哥哥明白事理,我这后半辈子全靠你了。你以后更要学好。另外,你订下的媳妇儿,家庭条件也不比以前了。人家的女孩儿不容易,没别的想头,只盼着女婿能干,她就有日子过了。如果邢丫头也像这个东西,”她往里头指一指,又说:“我也不说了。邢丫头实在是个懂规矩的人,能享受富贵,也能耐得贫穷。等咱们的事情过去了,早些把你们的婚事办了,也了我一桩心事。”薛蝌说:“琴妹妹还没有出门子,这倒是太太烦心的一件事。至于我这事儿,可算什么呢。”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
薛蝌回到自己房间,吃了晚饭,想起邢岫烟住在贾府的园子里,是寄人篱下,再说又穷,日常生活的困难,可想而知。当初一起来的京城,对她的长相、脾气都了解。上天还是不公啊:夏金桂这种人,偏偏娇生惯养,却是个泼妇;邢岫烟这种人,偏偏让她受苦。阎王给每个人定命运的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就糊涂了。他越想,就越郁闷,随手写了一首诗:
蛟龙失水似枯鱼,两地情怀感索居。
同在泥涂多受苦,不知何日向清虚。
大致意思:
蛟龙没水像枯鱼,
你我孤独都独居。
都在艰难受痛苦,
什么时候天上去。
在这首诗中,薛蝌把自己比成了蛟龙,好像表现了一种很远大的志向。写完,他读了一遍,想拿来贴在壁上,又不好意思,担心别人笑话,就夹在了书里。他想想,自己年纪可也不小了,家中又碰上这样飞灾横祸,婚姻大事也只好往后推了,生活太凄凉寂寞了。
他正想着,只见宝蟾推门进来,拿着一个盒子,笑嘻嘻放在桌上。薛蝌站起来让座。宝蟾笑着说:“这是四碟点心,一小壶儿酒,大奶奶叫给二爷送来的。”薛蝌陪着笑说:“大奶奶费心了。叫小丫头们送来就完了,怎么又劳动姐姐呢。”宝蟾说:“好说。自家人,二爷何必说这些客套话。再说,我们大爷这件事,实在叫二爷操心,大奶奶早想要亲自弄点什么儿谢二爷,又怕别人多心。二爷是知道的,咱们家里都是表面上和气,但内心不团结,送点子东西不要紧,就怕惹得人说闲话。今天,她弄了点儿东西,叫我亲自悄悄儿地送过来。”说着,又笑瞅了薛蝌一眼,又说:“明天,二爷别再说这些话,叫人听着怪不好意思的。我们不过就是仆人,伺候着大爷,也就是着二爷,这有什么妨碍呢。”
薛蝌生性忠厚,也年轻,觉得宝蟾说的话也在情理,就说:“点心留下,这个酒儿,姐姐还是拿回去吧。我酒量有限,实在推辞不了才喝一杯,平时不喝的。”宝蟾说:“这件事我可不敢答应。大奶奶的脾气儿,二爷是知道的,我拿回去,她肯定要怪我不尽心了。”薛蝌没法,只好留下。宝蟾转身往外走,到门口往外看看,回过头对着薛蝌笑了笑,又用手指着里面说:“她可能还要来亲自向你道谢呢。”薛蝌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替我谢谢大奶奶吧。天气寒,别着了凉。自己叔嫂,也不要讲究这些礼节。”宝蟾也不答话,笑着走了。
薛蝌见宝蟾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觉得她们好像有别的意思,可转念一想:“她到底是嫂子的名分,那里就有别的想法呢。也可能是宝蟾不规矩,自己不好意思怎么样,假借金桂的名儿。不过,她是大哥的小妾,这样也不对啊。那金桂一向也不讲什么规矩,打扮得妖里妖气的,谁知道藏着什么坏心呢?要不,就是她和琴妹妹也有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所以设下这歌套儿,要把我拖进浑水里,给弄一个不清不白的坏名。”过去,大多数人是很讲究名声的,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人们常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现在的人呢,似乎不大在乎名声好坏,只在乎名声大不大了。如果遇到美人计,大多数人可能就将计就计了。薛蝌不行啊,越想越害怕。正在这时,窗外有人“扑哧”笑了一声,薛蝌吓了一大跳。
美人要来了,可薛蝌看来,那就是狼来了啊!他该怎么自卫,怎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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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 夏金桂设下计策 贾宝玉谈论禅意
薛蝌正瞎猜呢,忽听见窗外有人笑了一声,他被吓了一跳,心想:“不是宝蟾,就一定是金桂。坚决不理她们,看她们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是被动防御了。过了半天,外边没了声音。他也不敢喝酒吃东西。吃人家的嘴短,再说,如果喝醉了,那金桂她们可就有机会了。他关上房门,刚要*服,只听见窗纸上轻轻地一声响。他赶紧仔细地看看,又没有什么动静了。他赶紧又扣上了扣子,呆呆地坐在灯,又拿起点心来,翻来覆去地细看。他猛回头,就看见窗上纸捅开了一块,走过来凑上准备看看,冷不防外面有人往里一吹,他又吓了一大跳。外边又有人咯咯地笑。薛蝌连忙把灯吹灭了,躺在床上一声不敢吭。外边有人说:“二爷为什么不喝酒、吃东西就睡了?”是宝蟾的声音。薛蝌装睡,没敢答话。过了一小会儿,外边又有人失望地说:“天下竟然还有这样没福气的人。”声音听起来,像是宝蟾,又像是金桂。薛蝌这才明白了她们的真正目的,他提心吊胆,翻来覆去的,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了。你是不是觉得他很可笑啊?现在的很多女孩子面对这样的情况都不会怕成这样子啊。这就是差别,人的差别、时代的差别、观念的差别。
刚到天明,就有人来敲门。薛蝌忙问是谁,外面也不答应。薛蝌只好起来,开了门一看,是宝蟾,拢着头发,掩着怀,穿一件片锦边琵琶襟小紧身衣服,上面系一条松花绿半新的汗巾,下面没穿裙子,露着石榴红洒花夹裤,一双新绣红鞋。她这身打扮很随便,还有些*的意思。这个时代,除去小孩和干粗活的和*,其他女人都是要在裤子外边再传裙子的。薛蝌见她这样打扮,心里又紧张起来,只好笑着问:“怎么这样早就起来了?”宝蟾脸一下红了,什么话都没说,只管把点心倒在一个碟子里,端着就走。薛蝌见她这样子,心想:“她们生气了也好,彻底死了心,也省得来胡搅蛮缠。”他放了心,叫人舀水洗脸。他打算在家里静静地呆两天,一来养养心神,二来出去怕人找他。原来,和薛蟠好的那些人因为见到薛家也没什么人,只有薛蝌在办事,年纪又轻,便想掺和进来来捞点儿钱儿。他们有主动要求跑腿的,有自告奋勇写起诉状的,有自我推荐取走后门的,有的劝薛蝌合伙捣鬼的,有的干脆吓唬薛蝌给钱的。薛蝌见了这些人,远远地就躲着,又不敢当面拒绝他们,怕惹得他们狗急跳墙给坏了事儿,所以只好藏在家中等消息了。
再说金桂,昨天晚上安排宝蟾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