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恼列摩门纳的任性妄为,更加气她不顾后果的顽佞,身为赫梯的摄政王,她的性命远比一切都重要,她为什么就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卡丽熙知道,这位赫梯摄政王对待夏尔玛显而易见的冷漠疏离的敌意,来自于夏尔玛存在心底的某样情愫……自己不傻,当然知道夏尔玛每次望向自己的眼中,那簇闪烁星火的目光代表了什么,列摩门纳又怎会不晓得其中的深意。
早在她们在埃及为法老疗毒时,夏尔玛更是差一点向她坦露心声,卡丽熙不想事态变得更加复杂,所以断然阻止了她已经滑到嘴边的话。
卡丽熙承认,自己很喜欢夏尔玛,可那只是朋友之间的喜爱,绝非恋人的感觉。
命运,偶尔无心的开一个玩笑,却要人付出难以想像的代价……
“公主,摄政王没有伤到内脏,大部分都是皮外伤,只是腿伤有些重,恐怕暂时无法行动,您看是在此地扎营,还是立刻回宫治疗呢?”巫医将情况汇报,等待着卡丽熙的决定。
将鲜血染红的布放进盆里,干净的清水立刻变成散发着血气的浊水,她起身,嘱咐道:“你赶快给夏尔玛将军看一下,如果没有内伤,还是立刻回宫。现在天气炎热,又是野外,不利于伤口恢复。”
“是。”颔首,巫医赶紧蹲下来,对着夏尔玛行礼,轻道:“将军,臣失礼了。”
“嗯。”点头,微偏过脸。
强压着想去列摩门纳身边查看伤势的想法,卡丽熙转身的瞬间,裙边滑过草尖,引得茶色眸子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因着那袭长裙渐行渐远,那道明亮的惊喜变成了灰白色的失望。
定定地望着卡丽熙沐浴着阳光的纤细背影,风中绽开的轻盈裙边,犹如一朵冰冷的花,惹人想要紧抓不放,却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无措。
向后一靠,闭上眼,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指尖扎着掌心,生出陌生的刺痛,如同此刻的心情。
“回去好好哄一哄她,别担心了。”目送卡丽熙走远,夏尔玛无奈的低叹,这次她们是太过分了,难怪她会如此生气。
没有动,甚至没有睁开眼,列摩门纳只是安静地躺着,听着山风在耳畔吹响,捎带着炽热的温度吹散了唇边一声长长的叹息,无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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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王宫突然变得很忙碌,除了按部就班的准备生日庆典,又因为列摩门纳和夏尔玛狩猎受伤了,多出许多额外的事情要做。
侍女整天忙前忙后,亚麻色的裙子穿梭在蜿蜒的长廊下,神色紧张,却很安静。
巫医从早到晚待在王宫,研究如何能让这两人尽快恢复,成捆的医书翻了个底朝天,一群白胡子老巫医,为了一味药的份量就能争的面红耳赤。
卡丽熙针对两人的伤情,不声不响地写了二张药方,交给巫医请他们修改。老巫医们传看了药方,愣是半天没能找到不妥。笑着献媚,他们的恭维话还没说完,即被卡丽熙不温不火的命令打发了。
轻轻推开蒂蒂端上的杯子,起身朝外走去。
“公主,去月临殿看摄政王吗?” 放下杯子,蒂蒂小声在一旁问。
眼神轻闪,片刻,摇头。“去看夏尔玛。”
些许无奈写在蒂蒂的脸上,她还是恭敬的颔首,跟上卡丽熙的步子。
自打她们从城外回来,卡丽熙成了王宫里最繁忙的人,为了照看受伤的两人,她每天来回奔波在两座宫殿之间……
月临殿,是列摩门纳的寝宫,理所应当是她休养的地方。成群的侍女仆役恭敬地伺候在侧,还是没能换来这位摄政王的好脸色。
原因很简单,卡丽熙不在。
卡丽熙每天会在列摩门纳换药的时候过来,看着侍女帮她换上新药,往往药刚换好,她就离开了。
列摩门纳很安静,沉寂的气息就像从浓黑暗夜里渗出的一缕风,她从未出声唤住步丽熙的脚步,就这样任由她翩然离去。
当卡丽熙以列摩门纳需要静养为由,搬到了月临殿的小殿过夜,列摩门纳突地面色一僵,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出声反对的时候,她却只是动了动嘴唇,僵硬地调转了目光,茶色的视线沉默地投向了窗外,安静地让人心头一紧。
就这样,两人都莫名的选择了用沉默代替交流,你不言,我不语,别扭地过了三天。
这三天,是漫长的三天,是折磨人的三天,令这座精美殿堂的气氛降至了冰点。
行走在精美奢华的月临殿,墙壁上浮雕浅刻的神像,脚下幽深绵长的蜿蜒长廊,无一例外都被这股浓重到让人窒息的压抑空气包围了,翠微清爽的山风卷着阳光,默默飞舞在巨大的石柱间,它们成了这座宫殿里唯一旖旎鲜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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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夏尔玛的宫舍出来,没有直接回月临殿,而是去了巫医司,与他们商量了一番。药方需要进一步修改,随着她们伤势的好转,有一些刚猛的草药必须换掉,改为性温的药材。
讨论了半盏茶的时间,卡丽熙起身离去,临行时不忘嘱咐明天一早就要把新药准备好。
巫医们恭敬的送至门边,躬身行礼。
九曲十转的长廊,在火把的引领下,犹如幽幽的河水迤逦在微凉的夜风中。敛眼,望着铺着火光的青石地面,有些痴迷的注视着裙边投在脚下的斑斓阴影,那圈如波似花绽开的浅色影子,如同藏在身旁的无数精灵,它们寂静无声的紧跟随行,却又在兜转而来的一阵山风里,悉悉嗦嗦地窃窃私语开来。
似是小声的嘲笑,又若轻声的念叨,亦或浅吟的叹息……
放慢了步子,侧目廊外,墨色深沉的夜空下起伏着一片气势磅礴的轮廓,依稀能辨出错落的建筑与连绵的山峦,热闹的哈图莎退去了白天的繁华,安静如同一只倦兽般卧在巍峨的圣山旁。
夏夜,静如天地初始,绚烂的星辰擦亮了夜色,与如水月光一同造就了闪烁天穹的千层银茫,如梦似幻,虚实难辨。
不紧不慢的步子,漫不经心的心情,不沾纤尘的眉眼,流露出星月占据不了的弥浅疲惫。
“打开!”蒂蒂的声音传来,略显怒气。
“怎么回事?”扫了一眼门边的侍女,问道。
“房门被锁了,我让她打开,她说没钥匙。”
皱眉,看向侧殿的房门,一把铁锁挂在门上。不语,视线转向一直低着头的小侍女,叹息,心里隐约明了。
“摄政王派人来锁的。”小侍女没等问,主动交待道,她还觉得委屈呢。
果然,唉……
“去右殿。”转身,还没抬脚,小侍女怯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公主……那个、那个……”
蒂蒂不乐意了,又不好发作,轻斥道:“结巴什么,快说。”
“右殿也……锁了。”
“走吧,蒂蒂,去图书馆。”再一次叹息,不是倦怠,而是无奈。
小侍女皱起眉头,苦着脸,连头都不敢抬起,懊恼的声音从低垂的头颅下传来。“……公主,您……您出不去了。”
☆、第 六十六 章(中)
惊,怔然。“什么?”
“摄政王吩咐过,只要您回来,就封锁月临殿大门。”
蒂蒂半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惊讶表情,半晌,她看向沉默不语的卡丽熙,又看了一眼门上那把亮锃锃的大锁,不知所措了。
除了叹息,卡丽熙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做什么。缓缓地步出廊外,踏上铺满月光的石径,裙边扫过草尖引起细微的沙沙声,夜风轻轻浅浅地渗入呼吸,一缕莫可奈何的茫然,悄然浮现在融化了夜色的蓝眸。
“公主……”蒂蒂跟上来,皱着眉头。
“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走走。”抬头,看着天空,轻道。
列摩门纳这种算不上高尚的手段,实在让蒂蒂无语,这位摄政王永远能做出让人震惊错愕的奇怪事情。“奴婢在这里陪你吧。”
“不用了,今天陪我忙了一天,赶快去休息吧,不用陪着了。”
“这……是,奴婢告退。”颔首,蒂蒂行礼,叮咛道:“公主,这里风大,您待一会儿就回去歇息吧,别太久了。”
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她扬唇轻笑,乖巧的开口。“好,我知道了,带她们都下去休息吧。”
“是。”向四周挥了挥,示意侍女们都退下去,蒂蒂也跟着转身离开了。
半晌,夜里凉爽的夏风轻擦着脸庞飞过,几缕长发攀着夜风飞向身后,欢快不知忧愁的尽情飞舞,让人羡慕的无忧无虑。
抬手,按住随风乱舞的长发,却被它们缠上手背,千丝万缕的纠缠,颇有一番挣扎的意味。
璀璨的夜空落进湛蓝的眼底,另一片星海月澜,别样耀眼,别样情致,别样……寂寥。
“你打算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吗?”
冷不丁,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心脏蓦然漏跳一拍,猛地回身,来不及收拾的心情写在惊讶的脸上,诧异的蓝眸毫无准备地被一道清晰坚决的茶色目光穿透了,瞬息。
“你你怎么起来了?”半刻的恍惚,半刻的迷茫,半刻被什么惊醒了,眼神复杂地投向列摩门纳的腿,喊道:“来人!”
隐在廊下的侍女急急上前,还没跨入庭院,即被呵停了脚步。
“退下。”低低一声,不怒自威的声音。
侍女不敢进前,只能尴尬无措地站在廊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扫了一眼垂首静立的侍女们,卡丽熙动了动唇,最终放弃了开口。
叹息,是懊恼,是无奈,没时间分清楚。“你不能站着,伤口还没长好,你怎么……”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越过肩膀的长发滑进两人间,纠纠缠缠的纷乱。“能不能不要这样任性,列摩门纳?”
“我说了一千遍‘抱歉’,你为什么都听不见?”脱口而出的沙哑声音,透着少见的颤抖,卑微怯懦的让自己都为之一惊。
“什么?”泪光漾起,卡丽熙不明白自己为何想哭,似乎是列摩门纳暗哑的声音,充满了许多解不开又丢不掉的无奈,魔魅一般将她藏在眼底的泪光释放了。“我……我什么也没听见。”
眉头轻颤,黑色的发丝撞进眼底,夜一样妖娆的长发,缠紧了她的呼吸。“当然,你根本就不在这里,当然听不见。”
“我扶你回去。”深吸气,呼吸不稳,潸然泪下。
搭在卡丽熙肩上的手臂,悄悄收紧,有种执拗的别扭劲。握住单薄肩头的手,同样收紧了五指,力道正好,没让掌心下的温暖溜走分毫。
腿伤影响了走路,虽然恢复的很好,却不如想像的快,与常人相同的右侧身体,没有了青甲保护,显得相当脆弱。
感觉到列摩门纳走得有些吃力,微微瘸着,垂在额前的发丝挡住她眼底隐忍的痛苦目光,消瘦的脸颊烙印着火把的光芒,坚毅到顽固的侧脸,永远让人手足无措的迷人。
她,该拿她怎么办?
卡丽熙迷茫了,丢不开手,又狠不下心……就连不闻不问,她都做不到。
命中注定的冤家,躲不掉,避不开,更是不想躲,不想避……犹如天边的风与云,追逐千里纠缠一辈子,仍然缠绵悱恻的让人心生嫉妒。
慢慢来到屋里,扶着她坐下,借着充裕的光线才发现细密的汗珠挂在她的额头,脸色泛着一丝虚弱的铁青。
“去找巫医进宫,快一点!”朝门外令道,声音很急。
摆手,再一次命令侍女不许传唤巫医。
“让我看一下伤口。”实在扭不过她石头似的固执脾气,卡丽熙叹息,蹲下的瞬间,手臂被拉住,迫使与她面对面,一坐一站两道人影,四目相对。
缓缓沉淀地晚风,挡不住夜深人静的寂寞,兀自盘旋在窗畔,水蓝色的纱帘舞出妖娆的弧线,勾勒出静谧漫长的夜色。
“是我……太冲动,做了傻瓜才会干的蠢事,请你原谅我……卡丽熙。”忽然,直截了当说出道歉的话,真诚的语气透着一缕乞求,灯火洒落她的眼中,闪烁着让人无法回绝的夺目光彩。
“……”垂下眼帘,不想让眼睛泄露了心事。
几乎是在她说出第一个字时,她就已经原谅她了,恨自己没出息的软柔,恨自己永远无法对她生气,还有面对她的温柔眼神就会忘了呼吸的痴迷。
卡丽熙的沉默,是一种折磨,不若刀剑的坚硬锋利,她的黯然,是柔软冰冷的武器,能轻易敲碎列摩门纳引以为傲的自信,不见血的侵袭摧毁,远比血光四溅更加让人措手不及。
鼓起勇气,她这一辈子,真的没有这样期待某个回答,还是带着胆怯到颤栗的心情。“卡丽熙,我请求你能原谅我。”
“让我看一看你的伤。”蓦然,缓缓地开口,轻盈一笑。
一枚笑靥,解开了几日来禁锢着灵魂的沉重枷锁,无法言语的神奇,无法描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