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摩门纳不知好歹地厚着脸皮回以一枚爽朗的笑容,不在乎来自人群中闪烁不定的惊讶视线,她自顾自地搂紧了手臂里的纤瘦身体,在卡丽熙带着一丝僵硬的抵触时,她再一次笑起,志得意满的。
★★★ ★★★ ★★★
古朴的乐曲,几乎有一种催情的作用。酒精的浓度,在这样妖娆的乐曲催化下,点燃了人们眼底浓郁的恣意迷情。
身着亚麻裙的侍女穿梭在桌间,为空掉的酒杯不断斟满美酒,她们眼底厮迤厮逗的春涩情怀,与她们曼妙柔软的身姿,都在极力引诱着圣光殿的气氛攀上令人口干舌躁的炽热温度。
圣光殿,赫梯王宫面积最大的宫殿,位于王宫的正前方,傲然俯视着围绕在王宫圣山脚下的哈图莎城。
斜倚着软垫,单手曲肘托着额头,放在腿上的左手随着鼓点打着拍子,一下一下,节奏散漫。
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殿内,东倒西歪的人群早就看不见阿齐兹的影子,不知道他已经醉倒在哪个女人的怀里了。库西纳和一帮将军们喝得起劲,推杯换盏的大声说笑,坐在他身旁的薇妮莎,被几个年轻将军围在中间,看他们一脸献媚讨好的殷勤模样,正好与薇妮莎皱眉僵硬的笑脸形成了显明的反差。穆哈里应付着各色来敬酒的大臣,自从人们知道多姆已死的消息,这些能把石头说开花的弄臣,便齐齐将阿谀承奉的唇枪舌剑指向了穆哈里,卑躬屈膝顶着谗媚的笑容,说尽了好话。
嘴角轻轻一牵,一丝厌恶的鄙夷。视线一偏,看向巨大的门边,搜寻着迟迟还未出现的人影……
又是一阵放肆的哄堂大笑传来,不看也知道是酒精释放了人们循规蹈矩的束缚,随着舞伎近似挑逗的动作,那些平日里正襟危坐的朝臣,流露出人性中最原始的一面。
无聊,叹息。
跪在身边的侍女端着金色的酒壶,似乎意识到这位清俊的摄政王微不可闻的寂寥,她倾身向前,将半空的酒杯斟满,放下酒壶的同时,拿起杯子递到列摩门纳的面前。
不以为意的接过,意兴阑珊的喝了一口,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将杯子置于地榻边缘。
“殿下,您要不要尝一下?”端起矮桌上一盘色泽诱人的点心,眉眼散发着无尽的柔媚,小心翼翼地靠近列摩门纳,上半身几乎全部贴上了她的肩膀。
垂眸,瞥了一眼盘中的食物,羊肉片卷着酥油和水果,散发着一丝甜味的油亮光泽,很诱人。
不禁想起,卡丽熙第一次吃这个东西时,脸上扬溢的惊喜神情,像个捡到宝贝的孩童。
那个总能在简单事物中寻到简单快乐的少女,单纯一如水边微风,总能轻易撩乱列摩门纳藏在心底深处的接近疯狂的留恋。
唇角浅扬,眸色微而一闪,不自觉的。
也许被这个笑容惊到了,亦或者是这样的笑容,给卑微的心注入了莫大的勇气,侍女斗着胆子,拿起一枚肉卷凑进列摩门纳的唇边,眼底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倏尔,推开侍女的手,起身,黑色的袍角擦着侍女僵硬的身体而过,步履利落地朝着一道红色帷幔走去,不理会身后美艳的侍女一脸呆愣的僵在当下。
早已醉在酒香舞影的众人,并未发现王榻空了,他们沉浸在浓香艳色织成的暧昧气息中,兀自享受着纵情声色的快乐时光。
☆、第 六十 章(中)
站在门边,夜风从搭在门框的指缝安静地遛走,怔怔看着窗边的人影,一阵失神。
纯白色的月光流过卡丽熙的发间,一片胜雪似盐的光晕滑落而下,凝固了水晶沙漏里匆匆而过的时间,同样被凝固的,还有门旁那束沉在茶色眸底恍惚迷离的目光。
初春的夜,静谧非常,幽淡的花香纠缠着呼吸,窗旁的青色纱帘摇动着轻盈的身姿,好似一位温柔的情人般缠上窗旁的少女,难言的妖冶,极尽的温柔。
不知道卡丽熙在看什么,她赤着脚,站在窗前的地毯上,目光深沉的注视着窗外,微仰着脸,顺着窗框流泻而入的绚烂银茫,给她安静的侧脸披上了一层柔和却寂寞的浅光。
如水月光,此刻却显得……刺目异常。
一时间,不知道是否应该打断这样精致美丽的瞬间,驻立在门旁擦身而过的微风中,列摩门纳沉默着。
可能感觉到了异样,卡丽熙看向门口,只是一瞥,便愣住了。
蓝眸闪过一缕微光,还没来得及藏好的失意情绪,全被门旁的人尽收眼底。
匆忙地想要掩饰,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掩饰,懊恼。“你怎么来了,不用在圣光殿宴饮群臣吗?”
笑,迈步的同时,身影踱入灯火璀璨的室内。
“他们有酒有歌就行了,不需要我。到是你,怎么一直没来?”指尖划过一道垂在柱边的水晶珠帘,引得冰晶般剔透的小圆珠一阵乱摇,拨动了夜香微醺的空气。“是不是发呆的老毛病又犯了,嗯?”她说的自然而然,毫无责怪的意思,反而充满了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愣,继而一团红云瞬息涌上脸庞,低头看着放在窗台上参加晚宴的裙子,精美的长裙躺在安静的月色里,显出一丝藕粉色的柔淡光芒。
叹息,一种自怨自怜的无奈。“怎么不让侍女帮你换衣服,她们人呢?”看向四周,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这么晚了哈噜噜还没回来,我让蒂蒂带着她们去找了。换一条裙子罢了,不需要那么多人帮忙。”说这话时,她其实有些心虚。
摇了摇头,走到窗边拿起裙子,握在手里的柔软布料,轻得就像一片羽毛,指尖轻捻,斑斓的月光渗入了微垂的目光,沉淀,融化,消失不见。
“我帮你穿,来。”挥去心底莫名不安的思绪,笑着开口。
原本明亮坚定的茶色双目,有道黯然的青焰从深渊般的眼底浮现上来,瞬间弥漫整个瞳孔,海洋般汹涌莫测,就在她笑着抖开裙子的瞬间。
嘴角动了动,卡丽熙最终咽下冲到唇边的话,沉默地由她为自己穿上长裙,看着她低头为自己系上腰带,几缕微卷的茶色发丝垂在额前,窗畔的晚风捎着一丝凉意吹进来,拂动发丝轻摇慢晃,不经意间挡住了那双茶眸里明亮的温柔浅光,迷人,亦诱人。
幽幽闪闪的,是她脸侧青甲摩擦着月光的魔魅,灯火亦无法比拟的夺人心魄,瑰丽诡谲,异样冷艳。
系上最后一根缠绕着金银双丝的腰带,看着丝带垂荡在风中,炽热的金,冰冷的银,两种截然不同的色调,映衬着粉紫色的长裙,宛若雨后山雾般清幽飘逸……犹如这位叙利亚小公主的美,精致的不可思议,纯粹的完美无瑕。
沉吟半晌,眼角弯起,一抹戏谑跃然眼底,摸着自己的鼻尖,叹道:“太瘦了。”
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你还说我,你自己也瘦了好多。”
“我虽然瘦,可比你结实多了。瞧瞧你,床边的灯柱子,都比你的腰粗一些。”目光投向床旁,忽然觉得不想去圣光殿了。
“我怎么不知道,摄政王殿下原来是喜欢腰粗的人,那你去抱灯柱子,以后少碰我。”轻拍裙摆,整理着领口,趾高气昂地开口。
“你和一根灯柱子吃醋,是不是不值得?”挑起的眉,勾着灯火洒下的灿烂光芒,极像此刻的绚丽心情。
“我喜欢,你管我。依我看,除了灯柱子和我,哪个傻瓜会喜欢上你……专断独行,狂妄自大,傲慢无理,粗鲁放肆,目中无人……你就是一个大麻烦!”
扬眉挑眸,一幅理所当然的表情,给这张俊秀的面孔平添了不知多少妖冶不羁。“这些是缺点吗?”
“你……”扑哧一声笑出来,忍不住了。
摇了摇头,看着卡丽熙笑得眉眸粲然,那枚笑靥流转的脸庞,令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了,就连风声都留恋在她清脆的笑声中,兀自沉浸,不在飞远。
扶着卡丽熙穿好软靴,将她肩上的长发拨到身后,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头微笑。
揽上她的腰,步子悠然地朝门外走去,笑在眼底,在眉梢,淡淡如轻风般蔓延开来……
★★★ ★★★ ★★★
整个上午待在图书馆,列摩门纳派人从四面八方收集的书卷陆续送到了,看着那些堆成小山似的卷轴,卡丽熙心里说不出的兴奋。
拿着一张写满亚述语的羊皮纸,爱不释手的读起来。
“公主,这些放哪里?”侍女手捧卷轴,站在书桌前问道。
瞅了一眼四周,指着前方一排架子,说:“那里,放第三层。”
侍女颔首,转身。
“蒂蒂。”
“是,公主。”蒂蒂从桌边走过来,手里拿着几块刻着奇怪图画的泥板。
巨大落窗的雕刻着精美花纹,窗外就是一览无遗的晴朗天空,淡蓝色的天,清透的好似一泓清澈见底的池水。
“你去告诉列摩门纳,中午我就不去巨石厅了,等我把这里整理好,就过去找她。”原本约好中午一起用餐的,现在看来是没时间过去了。
蒂蒂刚要出声,冷不丁就被身后的声音打断了。
“如果让摄政王知道,你为了这些书而不去陪她,她会不会一把火烧光这里的东西。”薇妮莎脆生生的笑起,环顾着图书馆,暗自赞叹这座恢弘殿堂的古朴风韵。
皱眉,放下书卷,示意蒂蒂去传话,自己则坐下。“她才没那么小心眼。”话落,自顾自的笑了,想像着列摩门纳听到蒂蒂带去的话,说不定她真会和一屋子的书卷较起劲。
薇妮莎继续四处张望,不时翻一翻堆在桌上的卷袖,忽尔,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刚才进宫,发现各处都在铺地毯,就连长廊都铺上了,最近有贵客要来王宫吗?”
“没听说谁要来作客,整个王宫都在铺设地毯吗?”想了一下,摇头。列摩门纳并没提到哪位贵宾要进宫,更何况王宫全部铺设地毯的接待规模,这种等级的礼仪,除了一国之君,卡丽熙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配得上。
“都在铺,我路过前殿的花廊时,看见大总官正在指挥仆役给那里的走廊弄地毯呢。我问了他,他说这是今早摄政王下令要他二天之内,将王宫所有大殿、厅堂和全部长廊都铺好地毯。”
心中起疑,皱眉,思忖片刻,轻声开口。“是不是赫梯最近有重大的节日?”
这一回,轮到薇妮莎摇头了,她相当肯定的说:“没有,绝对没有。”
手中的卷轴抵着下巴,歪着头,思来想去,仍然得不到答案。
索性不去想了,只不过铺上地毯而已,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行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别想了。听说拉舍尔传来了消息,我王兄登基以来,叙利亚一切安好,拉舍尔很快就会回来了。”
“真的?”惊喜,俏丽的脸庞笑逐颜开。
拿起侍女送来的甜茶,浅饮。“你们兄妹好久没见了,等他这次回来,你们就不用再分开了。”
对于库西纳这个引以为傲的长子,卡丽熙并不太熟悉,只在奥伦多河畔相处过几日。列摩门纳将他留在叙利亚帮助王兄平稳局势,可见拉舍尔必有值得依托的理由。
“父亲对哥哥的要求很高,从小对他严加管教,一丁点错都不能犯,我还真有一点同情他。”想来,做一个家庭的长子真没好处,言行举止都受到严格的控制。
轻盈一笑,不语。
“公主,大总官求见。”
“让他进来。”
身材矮胖的男子弯着腰走入室内,向卡丽熙和薇妮莎躬身行礼,态度恭敬,笑容满面的说道:“殿下,小人带着仆役给图书馆铺设地毯,打扰了公主和薇妮莎小姐,还请恕罪。”
优雅的笑,永远扬在唇角,蓝色眸子荡漾着温和柔软的光芒,微风一样让人瞬间褪去戒备的少女。
“你辛苦了,听说宫里都在铺设地毯,有什么原因吗?”既然他来了,她不妨问一下。
躬身,半弯着腰,眼睛盯着脚下的地面,不敢乱瞄,认真的应道:“今早,摄政王下令给王宫内大小殿堂及长廊铺上地毯,并未告诉小人原因。不过……”抬眸,瞅了一眼卡丽熙,立刻又垂下视线,欲言又止。
微风吹拂而来,白色的裙边如水涟漪,一缕幽香渗入初春的空气,不易察觉的。
“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这个……小人离开巨石厅时,的确听见一些。”没有灵敏的耳朵和察言观色的本事,他哪能坐稳王宫总管的位子。
“说吧,没事。”放下书卷,端起杯子,轻吹杯沿漂浮的氤氲热气,蓝眸微垂。
☆、第 六十 章(下)
赶紧颔首,道:“小人去巨石厅时,阿齐兹大人也在。离开时,听见摄政王和阿齐兹大人在说话,阿齐兹大人说……”看向正在饮茶的卡丽熙,她目光轻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