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叹息,道:“库西纳在西殿,你快去吧。”
“是。”行礼,提着裙子绕过列摩门纳,迈步。
扭过头,看着薇妮沙的背影,目光轻闪,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蓦然出声唤道:“薇妮沙!”
步子一停,心底生出一丝喜悦,不明究理的。“是,摄政王还有什么吩咐?”
抬手,指尖刮着鼻翼,似笑非笑的神情,藏着一丝为难。“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多进宫陪一陪卡丽熙,她总是一个人太寂寞了。况且,她来自叙利亚,对赫梯的许多情况都很陌生,我想让你帮她多了解一些赫梯的事情。”
一瞬间,眉头紧紧皱起,随着列摩门纳轻声请求的话语,薇妮沙突然生出一种虚弱感,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觉,仿佛空荡荡的心底回响着悲伤的调子,又似寒风缠绕在周身,从头到脚冰冷一片。
半晌,她含着苦涩的呼吸,轻轻颔首,应道:“是,我明白了。”说完,在那双茶色眸子漾起笑意的瞬间,转身急步离去,步履仓促,亦匆匆。
★★★ ★★★ ★★★
“这么甜,你怎么吃的下去?”端起杯子猛灌一口清水,列摩门纳皱眉抱怨,睨着桌上的点心,仿佛看见了可怕的东西,将盘子推远一些,似乎光是望着它们,都会被浓重的甜味腻死。
皱了皱鼻子,拿起一块粉红色的点心放进嘴里,细心品尝。口感正好,松柔细腻,甜中带着淡淡的花香,哪有她说的那么甜腻。
“很甜吗?我觉得正好,这味道恰到好处,里面的花香也很合适,真难为埃及厨子想到把荷花加入糕点,真是有心思。”
挑眉,不停喝水想要冲淡口中甜到发苦的味道,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是浓到呛人的酸味。“我看真正有心思的是拉蒙西斯吧,那个无聊的家伙,竟然不远千里派遣厨子来赫梯,就为了给你做几样点心。”
蚩之以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该死的小法老,哄女人真是有一手。可是,这只手也伸得太长了一些,竟然从尼罗河畔伸到安纳托利亚高原,明目张胆的讨好卡丽熙,还美其名曰……
“担心赫梯摄政王过于操劳国事,特意派来数名厨子献上埃及美食,聊表关切之心。”
全都是鬼话,那只色迷迷的埃及狼!
她真恨不得将那几个厨子踢进地中海喂鱼,最好拉蒙西斯别在搞出什么新花样,否则……侧眸,看见卡丽熙在琳琅满目的各色小食里,兴趣盎然地挑来选去,精致细白的侧脸,洋溢着柔淡精致的薄光,不太真实的美……
算了,忍一忍吧,不就几个点心嘛,只要能看见这双海蓝纯净的眸子绽放的璀璨光芒,就算是把尼罗河水引入赫梯的山峦林间,自己恐怕都会不遗余力的办到,何况几盘甜得发腻的埃及食物。
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小小咬了一口,细嚼咽下,眉眼生姿的弯起,月牙儿恬淡的简单快乐。“这个不甜,你尝尝。”
虽然很不想吃,仍然敌不过眼前巧笑兮兮的邀请,尝了一下,果然……还是甜死人。
只是,这股子醇厚的甜腻,不是来自口中,而是心底。
“现在吃这么多,晚上又不想吃饭了。”挥手,侍女上前动作麻利地收拾大大小小的十来个碟子。
抢在侍女端走所有碟子前,又拿过一块荷花糕,依依不舍地看着飘着香气的糕点离开自己的视线。
“这些点心太粘腻,少吃一些。”无奈的笑起,卡丽熙脸上的失望模样,像一只被人抢走食物的小动物。
将荷花糕一分为二,半块给了趴在身旁的哈噜噜,只见它叼着半块点心,迈着细短的小腿快速爬到矮桌底下,安心自在的享受美味去了。
伸出手,圈住卡丽熙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列摩门纳无声的笑起,茶色的眼,亮过窗旁闪闪烁烁的冬日暖阳。
侧目,嫣然浅笑,一丝没有藏好的羞涩,跃然细白的脸庞。
“今早的晨会,上议院那些人和下议院又吵上了,真庆幸你不在场,否则你的小耳朵一定会被他们的大嗓门震聋。”伸直双腿,调整了一下腰后的垫子,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手臂略微轻提,将怀里那幅单薄如纱的身体抱坐腿上,两人一同半躺地榻。
☆、第 四十九 章(下)
枕在列摩门纳的肩头,被她固执的拥在怀里,似乎是担心自己会变成一阵风遛走,列摩门纳总是小心翼翼地紧拥着她,让两人之间连片缕阳光都钻不过去的紧密贴合……这个毫无间隙的距离,近得让心跳声都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了,总是泄露出自己不争气的羞赧。
然而,也正是这个距离的凝望,你才能从列摩门纳平静淡然的脸上瞧出一些讯息,比如淡若夜风的疲惫,轻浅地缭绕在眉间,迫使那张清瘦俊美的面容,多多少少都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神伤。
这位年轻摄政王所背负的重大责任,令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想要摆脱,却又无从下手的懊恼境地。
卡丽熙能够体会这种感觉……想要放手,可是除了默认自己的无能无力,你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流淌着皇室血统的人,拥有尊荣地位和至高权力的同时,也失去了很多普通人都拥有的东西。
“眼下,下议院根本无法与名门出身的上议院抗衡,就算有你在背后撑腰,下议院也很难在短时间里,成为多姆党羽的对手。”这是事实,瞧一瞧上议院众臣的豪门出身,在数一数他们管理赫梯王朝的日子,岂是刚刚成立不足一个月的,全是平民出身的下议院能对付得了。
列摩门纳想要培养一支无条件支持她的势力,眼下看来,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和磨炼,还需要一个削弱上议院力量的理由。
唇角的弧度,温柔却冰冷,甚至比脸侧妖冶的青甲更加冷凝一些。“这一场较量,注定要有人付出代价。多姆纠集的党羽,必须……”忽尔,她的笑容更大了,眼底的光芒摇曳着说不上来的意味,是狠冽,是肃杀,或是刀锋舔血的嗜杀狂妄。
蓝眸沉下,倏忽明灭,明白那抹笑靥带来的讯息,无法忽视藏在茶色眼眸的杀戳,谈不上害怕,只是单纯的无法接受这样的列摩门纳,宛若一个沾满鲜血的灵魂赶走了阳光,渗进了这幅高挑坚强的身躯,用寒冷阴骛代替了那张温和明媚的笑脸。
忽而,想起穆哈里的话……
“放眼整个赫梯帝国,除了摄政王,还有谁更适合坐上铁王座。”
“摄政王殿下拥有提莫图王朝的王室血统,不仅如此,殿下能力卓越超群,不论是治国谋略,还是心胸胆识,她都远远超过那些王室贵胄子弟。”
“臣相信,公主一定也早就看出了这一点……”
这样光芒四射的列摩门纳,这样能力不凡的列摩门纳,这样与众不同的列摩门纳,怎么能叫人忽视,谁又敢说她不是赫梯王位的最佳人选。
然而,坐上铁王座的一天,就是她们的命运被彻底改变的一天……
一顶王冠,将她们期待的未来与一个帝国的将来紧紧地联系起来,再也无法分开了。
卡丽熙知道,自己所憧憬的散漫生活中,并没给赫梯帝国留下位置,她实在不知道如何活在众目睽睽的关注里,更不懂得自己要以何种身份,待在身为赫梯王的列摩门纳身旁。
感受到怀里人过于安静,这样的安静,伴着窗边隐约流泻进来的阳光,一抹明媚,一片寂寥。
撩起卡丽熙的一缕黑发缠上指间,裹着亚麻布的左手摆弄着黑发,一白一黑,鲜明的色泽。
在宫里,除了不戴面罩,她仍然习惯将左手藏在层层叠叠的亚麻布条里,省得那些胆小的人不敢直视的脸,转而总是盯着她的手,一幅白天见了鬼的惊恐模样。
“想不想出去走一走?”半晌,轻问,风轻云淡的声音,弯成一道弦月的茶色眸子莹莹亮亮,溢出了不属于初冬的温暖讯息。
微愣,继而点头。
牵着嘴角,浅笑无声,扶着卡丽熙一同站起身,接过侍女捧来的厚斗篷,抖开为卡丽熙披上,低垂的茶色眸子流露着自然而然的仔细,认真地帮她系紧领口的带子。
任由她这样照顾自己,心底的甜蜜满溢而出,一点一滴驱散了郁积在胸腔的彷徨怅然,似乎刚才那个狠冽萧肃的女子,只是微风错过阳光时,留下的一片虚幻的影子,并非真实存在的极致森寒。
“备马。”令道,她拿过自己的斗篷披上。
疑惑,问道:“要出宫吗?”
笑的狡黠,闪烁的眼,像极了门旁耀眼的阳光,明媚而顽皮。“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竟然还要保密,好奇心被勾起了,卡丽熙笑着握上她的手,拉着列摩门纳朝门外走去,步子微急。
身旁洋溢的笑脸,揉碎了侧脸青甲的冰冷坚毅,迎向门边乍然出现的金色光线,泛出弥淡柔和的青芒,致使列摩门纳唇线的弧度,平添了一份意气风发的飒爽韵味。
★★★ ★★★ ★★★
幽深蜿蜒的长廊,宛若没有尽头的河流,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弯道后面藏着怎样的风景。
廊外,就是初冬白雾缭绕的群山峻岭,虽然时值冬天,铺天盖地的苍翠仍然绿得耀眼。然而,最让人无法直视的,永远是山顶那轮绽放着嚣张金色的太阳……
马蹄踏在青灰色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响彻耳膜的激烈节奏,安静幽静的长廊,因为这些急促紧凑的马蹄声,变成了眼下最危险四伏的地方。
无心欣赏廊外一闪而逝的迤逦山色,卡丽熙一颗心早在列摩门纳扬鞭呵马的瞬间,变成了一声悬而难安的惊呼……
如果,她早知道列摩门纳所说的“出去走一走”,是这种“走”法,卡丽熙宁愿一直待在屋内,享受沉闷无聊的午后时光。
总好过现在这样,二人一马将原本清幽如水的走廊,硬生生搅成了一团惨不忍睹的混乱场面……惊叫连连,伴随着杯盘摔碎一地的稀里哗啦,还有人们避之不及的惊恐万状,都在列摩门纳策马急驰的瞬间,定格在气势磅礴的赫梯王宫的回廊里。
有惊无险的拐过一个转角,提到嗓子的心脏刚准备放下,却又重新揪起。
十来个侍女仆役组成的队伍,手中或捧或端着各种精致器皿,慢悠悠地从长廊前方出现,蓝色瞳仁猛然一缩,惊慌,哑然。
“害怕,就闭上眼睛。”越过头顶,逆风传来她的声音,卡丽熙竟然听出了一丝笑意,皱眉。
随着列摩门纳这声低沉潜笑的提醒,卡丽熙感觉横在腰上的手臂也稍稍收力,使她们原来就寸缕不留的距离,直接成了令她有一丝窒息的紧密,呼吸僵在当下……
左手猛然使力,绷紧的缰绳带着马头稍稍偏左,马儿奔跑的方向也顺着朝左偏移了一些……巨大的马身,紧贴着墙壁擦过,那些早就呆怔不知如何是好的侍女仆役们,仿佛变成了一排石像忤在原地,甚至连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白色的高头大马,已经风驰电掣般的闪过,卷着廊外呼啸的寒冷山风,从他们充满惊恐的眼底消失不见了。
没有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相反的,蓝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生怕这匹马儿在接近风速的急驰中,一个不留神直接冲出栏杆,带着她们一同葬身茫茫山崖。
这片恢弘庞大的赫梯王宫,依着险峻的山梁顺势而上,最高的几座宫殿就建在山蛮之巅。
此时此刻,她们身处的地方,就是其中一座较高的宫殿……月临殿。
脚下这条曲折的长廊,是通往其他宫殿的必经之路。
她相信列摩门纳的骑术,想当初被夏尔玛追逐,最后驶入半边就是悬崖峭壁的仅容一匹马通过的狭窄山道,那时的马儿还是被蒙上双眼的,全靠列摩门纳的精湛骑术才能成功甩掉夏尔玛的紧逼。
然而,那是无人的山道,现在却是侍女侍卫来来往往的王宫走廊……
相信她的骑术是一回事,眼下的情况,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擦身而过的形色各异的面孔,唯一不变得是他们惊慌失措的眼神,这些人大概一辈子也没见过,竟然有人如此胆大放肆,胆敢在皇宫长廊恣意策马飞奔的场景。
罢了,这才是真实的她,那个不受任何礼教规矩拘束的列摩门纳,一个任性到邪佞的赫梯摄政王。
思及此,紧蹙不松的眉头,反而悠悠地舒展开来了,唇边微翘的恬淡线条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纵……媚,或魅,无法言语。
☆、第 五十 章(上)
阳光,洒落在平地拔起的数十根巨大石柱,刺破稀薄的云层投射而下的金色光线,勾勒出石柱笔直雄浑的伟岸身影,仿佛它们是破土而出的参天巨树,直指云海苍茫的湛蓝天穹……
工匠手中铁制的石凿,敲打在坚硬的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