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相信你的医术啊。”真是，也不让我先吃饱了。莫景东不太乐意地看着银质调料瓶上印出的自己的脸。
“景东，开门见山吧。”
这时侍者走了过来，把两个人点的套餐端到了他们各自的面前，欠身离开。
“先填饱肚子吧，我饿了。”莫景东不客气地拿起刀叉开吃。
“好，边吃边谈。”陶聪磊也动起了手。
“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我，可以告诉你的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为什么莫源认定我可以帮到贺司潇？”
“啊，你就是不想我先好好把肚子喂饱了。”莫景东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摸了下嘴。“就你这样你问到明天天亮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让我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你好了。”
“我听着。”陶聪磊放下餐具，他本来就不是来吃饭的。
“我所知道的大致的事情是这样的。很久以前有一颗小小的受精卵，被人工分裂成两颗。其中一颗被正常植入了子宫，但是由于某种外界的因素……那方面的知识我缺乏，也不打算搞清楚……导致那颗受精卵发育出现问题，心脏有不可逆转的缺陷……我知道我的用词可能有问题，不要在这个时候来给我显耀你的学识……反正出来的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很严重，除非心脏移植没有治愈的可能。然后你知道，还有一颗被冷冻的受精卵，它在一年后也被植入子宫，再次对他的发育进行人工干涉，想要这个孩子带两颗心脏出来……这些个所谓的专家，科学家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结果正常的失败了，那样要是成功了我的天啊，我立刻搬火星上住去，太没人权了。……那孩子只有一颗心脏，那是一颗发育很好的心脏。他一直被养在另一个房子里，第一个孩子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后来一次意外，在游乐场，第二个孩子被人抱走了，一直没有下落，直到最近……是我的人找了他，这可能就是命吧，你知道那个孩子等不了太久。……那两个人有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漂亮的脸，不过你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基本是这样。”
排除莫景东的那些个无关紧要的废话，陶聪磊重新在脑子里组织起了那些零碎句子。当他想明白理解了它们所表达的意思后，他发现自己的嘴巴已经张大有一会儿了。
“你是说他在找那个带着合适心脏的人，要把他的心脏给贺司潇？那个人还是贺司潇的亲弟弟？”
“啊……你算是真明白了。”
“但这是犯法的。”陶聪磊很佩服自己在听了刚才的话后还能马上得出那么理性的结论。
“犯法不犯法到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莫景东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而是牵扯进这件事情里的人，关系挺复杂。那两个人孩子……都很让人心疼，反正我是选择不了。”
“贺司潇知道吗？那孩子自己知道吗？”
“如果这件事情是由他们两个人决定的就简单了。”
“什么意思？”
“很简单。”莫景东往桌子前靠了靠，更近地对着陶聪磊惊讶的脸。“贺司潇没健康的心脏，估计最多还能活到明年上半年，那以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你……舍得吗？”
此刻，陶聪磊终于明白了莫景东的意思，明白了他即使说着那些俏皮的话也依旧神情严肃的原因。
“大家都会有自己的选择。很多时候，我们抱怨说因为我们不知道真相，所以害我们错过了很多，做了很多的错事情，可事实上，即使你手里握有了真相，拥有了可供选择的选项，你还是会错。”
陶聪磊没有说话，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莫景东切着的带血的牛排。
“那么夏程巍和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突然想起了莫源说的第四个理由，陶聪磊一下子又清醒过来。
“夏程巍？”莫景东想了想。莫源告诉他的事情还真是不少，为什么不干脆一次说明白了呢？麻烦。“因为他认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现在叫Mickey，和夏程巍一样是被人收养的。”
“老头子？”
“这你也知道了？老头子，尊称是Ju爷，一个很厉害的角色。”
“现在我又糊涂了。”
“别再问我了，还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去想，我就知道那么多了。”莫景东把一块带满血丝的牛肉放进嘴里，享受地嚼着。“现在真庆幸自己小时候被莫源那厮打怕了，不敢和那个小可爱多接近，不然我现在也……太过美丽的花是罂粟，吃了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现在就想静观其变，在适当的时候出手。对于我来说，最该考虑的问题并不是留下哪一个孩子，而是留下后，如何让他幸福地活下去。”
“还会……有幸福吗？”陶聪磊想起了那个目光无比坚定的贺司潇，把Mickey的心给他，他还会幸福吗？
莫景东抬眼看了看陶聪磊，没有回答，因为，回答不了。
Mickey被罗阳接回宅子，参加每周例行召开的少爷间的会议。刚一进大厅，就看到一个从未在宅子里见过的清秀的人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看。不过那双眼睛，却并不是那么陌生。
“那个人是常邵宇常少爷。”罗阳在Mickey耳边轻语。“你们一样大，他是Ju爷一直放在外面刚接回来的。”
“常邵宇？”Mickey小声念了一遍，走进那个已经站起来的人。和贺司潇住在一起的人？
常邵宇站在Mickey面前，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不把目光投遍他全身。
“这位就是Mickey。”罗阳对常邵宇说。“其实你们刚来的时候见过的。”
刚来的时候？两个正在彼此相面的人撑大了一样美丽细长的凤眼。
“你是小琪？你是那个小琪？”常邵宇指着Mickey叫道。
“你是小乐？你是那个小乐？”Mickey也反应了过来，嗓门比常邵宇还大。
在场的人无不向这两个此刻率真的孩子投去了注目礼。
罗阳对着他们那么傻的表情和问话，极其无奈地摇了摇头。那个小琪那个小乐，还存在吗？
夏程巍坐在沙发一角看着那两个相认的人，脸色又难看了。这也是老头子的安排吗？
司空倚靠着楼梯栏杆，看着客厅里正上演的戏码。常邵宇，你还会帮助你的那个小琪吗？
I 依赖 —— 43
小的时候在族里，还真是见过一面的。
一样的年龄，一样可爱的模样，一样还单纯的天性，成了一晚上的好朋友。
第二天天刚亮，拉着手睡在一起说了一宿话的孩子被分开。Mickey被送去接受训练，而常邵宇被送去一所贵族学校上学。他们，被安排了不同的任务，却一样只是老头子的少爷，他的棋子。
十多年，他们的生命里慢慢再也没有了对方。
Mickey和常邵宇拥抱在了一起，很开心地笑着，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当他们还是无忧无虑，不知愁为何物的贺小琪和常小乐的时候。只是现在，他们自己也不会再想回到那个过去了吧。
激动过后，Mickey马上恢复了理智，一把松开抱住常邵宇的手臂，退后一步，谨慎地看着他。
“你现在和贺司潇一起住？”醒过来的大脑忽然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你知道他？”脑子里太乱了，什么也吸收不了，消化不了。对贺司潇的自然熟，难道是因为他吗？
那你呢？知道多少的事情？是老头子把你派去埋伏在贺司潇身边的吗？今天，是特意要我们见面的吗？Mickey不愿意再想下去，那些立刻出现的推论太可怕，怕得他都微微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小琪？”常邵宇伸手去扶Mickey，却被他果断而大力地推开了。
“我没事。”Mickey没有再理会常邵宇，走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个位置上坐了下来，努力平息自己开始急促的呼吸。都是魔鬼，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是魔鬼。手不自觉地抬起，捂着心所在的地方，呼吸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眼睛湿了，很想哭，觉得无比的委屈，可华清昊不在身边，不能哭。
魔鬼，全他妈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
罗阳知道Mickey在想什么，却没有资格上去安抚。
司空见势走上来，拍了拍罗阳的背让他下去，自己走到Mickey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该怎么来宽慰你此刻突显脆弱的心呢？该怎么样才能保护到你不受外界伤害？Mickey，你从来没有注意到你身边还有一个我吗？可是这个我，又该拿什么来保护你不被这群饿狼吞灭呢？我们，都该怎么拯救自己？
想过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没有比在哪里更好，也不会比在哪里更糟，我们都看到过世间很多污秽和不堪的面目，知道现在的生活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为什么到了夜里，当一个人守着漆黑的房间时，会有那么强烈的空的感觉？找很多事情来麻痹自己，纵情欢愉，反而停下后觉得更加空。空了的地方到底要用什么才能弥补，需要被弥补吗？
司空只是在那里坐着，没有说话，没有多余的动作。感情被隐藏着，关键的时刻也许真能帮上你。自己已经对老头子表明会罩住你，也是想他在行动的时候多少会有点顾虑，有了顾虑就有了犯错的可能，有了这样的可能我们就多了一丝机会，无乱是多么渺茫，还是要试一试，不能让自己再有后悔的事情。
本来以为老头子是喜欢Mickey的，见到那个孩子之前一直都那么认为，所以不敢靠近，再加上夏程巍，司空总是会让自己很忙碌，去外场帮忙，那样的事情多了，这样的事情就不会想了。后来老头子提出要来B城拓展，自己也支持，听话地帮他做很多事情，以为一切都和过去一样，直到在自己开的餐馆里看到那个孩子和老头子一起进来。从来没有在老头子的眼里看到过那样的神采，于是心咯噔一样，莫名的觉得Mickey有危险了。 B城是你的家乡，也是他的家乡，却没有你的家。
尸体的处理工作是他全权负责的，尸体有用，Mickey不知道这些，只是听着本能去完成所谓的任务，而夏程巍那里得出的所谓的评估报告却说，那对于Mickey，是他不能控制的必须。司空不懂，也能明白问题变得复杂了，没有老头子的话，没有他的善后，到了月圆之夜，Mickey还是那个bloody…moon。让你背负血债，是在断你的后路吗？如果可以逃出去，Mickey，或者华清昊，能保证你再也不要杀人吗？
司空瞟了一旁的夏程巍一眼，他正侧着头看着别处，心里更犯嘀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在场的少爷，除了夏程巍，司空，包括常邵宇，都不明白这场突变发生的原因。
Mickey闭着眼睛靠坐在沙发里，缩了缩身体不去碰触坐在自己身边的司空。
常邵宇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却一直留在Mickey身上，怎么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为什么得知自己和贺司潇住在一起，小琪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好像很绝望。他和贺司潇，到底是什么关系？而我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老头子收养了他，却还要去接近贺司潇，他有什么目的呢？贺司潇会有危险吗？现在想想，还是去背那些死板乏味的法律条文让常邵宇快乐很多。
夏程巍偏过头，没有再去看此刻显得楚楚动人的Mickey。心，只是痒，却没有痛，这，是心的选择吗？
喜欢一个人，会为他笑，爱一个人，会为他哭，是真的吗？
一定要先去和贺司潇接触一下再说。明天DNA鉴定报告和调查报告就会到手了，到时候再做定夺也不迟。
这一刻的夏程巍是犹豫的，因为那个被他推论出来的结论太可怕。他觉得自己变得怜惜起Mickey来，这个孩子是很美好的，也是很让人动心的，那么这样的人，你会愿意为他做什么呢？
脑子里忽然闪过Mickey和华清昊粘在一起的画面，那画面如果是两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还真是甜美而温馨，多么般配的一对啊。是有不甘，是有妒忌，却还是没有心痛。你是真的爱他吗？为什么是他呢？如果你爱的人是我呢？在老头子那个计划里，有把他夏程巍计算在内吗？那是一个在一步一步实施的计划，还是又一个老头子下的赌注？Mickey在他身边也快12年了，即使没有那样的爱，也会有感情吧。
是啊，感情是不讲逻辑的。夏程巍暗暗笑自己居然也多愁善感起来。
而贺司潇，自己见过才四次吧，四次见面抵得过12年相处吗？当然，不是那么算计的。想到贺司潇，夏程巍莫名感到心里暖暖的。这个人很淡漠，是天性还是因为身体状况导致他不敢流露太多的情绪？真的谁也没有爱过，谁也没有让他动过心吗？这点矜持倒是和Mickey很像，只是Mickey是因为心里有了人，贺司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