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感谢您,夫人。”克里尼冷酷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小萌的额头。
小萌一下子惊呆了,惊恐地望着枪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放下你的枪。”冯之阳忽然说,他的眼睛盯着那个以小萌为原型的芭比娃娃,仿佛痴迷了一般,连头也没抬。
“不能留下活口。”克里尼说。
“放下你的枪。”冯之阳重复了一遍,“你的两个同伴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他们把枪口指向了这个女人。”他抬起头冷冷地盯着克里尼,“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克里尼眼里闪过一阵怒火,叫喊:“她会把我们的行踪暴露给警察!这样太危险了!〃
“付给你一千万美元,不是让你陪着我旅游的。”冯之阳说,“走吧。”
克里尼无奈,愤怒地收回手枪,推着冯之阳的轮椅转身离去。转身的一刹那,冯之阳忽然露出一种凄凉无助的表情,回过头凝望着小萌,喃喃地说:“救救我一”
第109节:弗洛伊德式死亡(9)
杂乱的脚步声消失在雨里,小萌惊魂未散,愣愣地跌坐在了地上。她就这样整整坐了一个晚上,这时候她已经明白,那两个意大利人,是欧洲的黑帮分子,可是和他们合作的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中国人,是那个童年的小羊羔吗?
第二天,小萌就听说昨晚弗莱堡中心医院发生了枪杀案,一个警察和三名护士被枪杀,被警方监控的病人冯之阳下落不明小萌感到阵阵的恐惧,她已经意识到,现在的冯之阳已经不是童年那个趴在窗子上听她讲童话的孩子了,可是,她能够去举报他吗?让警察找到他,发生枪战,把他击毙?他宁愿和黑帮翻脸也不愿伤害她呀!
小萌想起冯之阳离去时无助的表情,最终下定决心,提前一步到伦敦去,让郎周他们逃脱冯之阳的追杀。也许,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些过程小萌只是对郎周他们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因为冯之阳和两名黑帮杀手已经走进了弗洛伊德纪念馆的大门,其余两名杀手堵在门口。冯之阳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横放着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遮盖在大衣之下。那个杀手克里尼很绅士地买了票,推着冯之阳进入纪念馆。
钟博士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惊谎失措:“怎么办?怎么办?〃
郎周扶着墙壁,闭着眼睛,眉头皱得死死的,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兰溪却面无表情,似乎生与死与她毫不相干。杜若考虑了一下,说:“报警吧!跟生命比起来,什么秘密都不重要。”
“可是冯之阳已经到了门口了,警察来之前恐怕咱们连尸体都变冷了。”钟博士哭丧着脸说。
“跟我来。”郎周忽然睁开了眼睛,转身向二楼的内侧走去。
杜若和钟博士对视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走向内侧,郎周仿佛对这里极为熟悉,东走西绕,居然把他们领到一段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杜若张大嘴正要问,钟博士拉了她一把,杜若一怔,立刻骇异地发现郎周竟然目光呆滞,只是机械地走着,仿佛在梦游。杜若立刻意识到现在郎周的精神处于极端危险的状态,钟博士附着耳朵告诉她:“他失忆前肯定来过这里,并且对这里很熟悉。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他被抹去的记忆正在激烈地重组拼合,能否陕复,大概在此一举了。”
四个人不再说话,紧张地跟着郎周的步伐,随着他下了楼梯。他们刚刚在拐角处消失,克里尼和另一个杀手尼尔森左右提着轮椅,已经和冯之阳上了二楼,迎面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克里尼厉声问:“有没有几个中国人上来过?〃
那个工作人员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指了指走廊:“他们刚刚从那边下了楼梯。”
克里尼立刻拔出手枪,双手握枪往前面探路,尼尔森推着冯之阳跟在后面。那工作人员惊叫一声,立刻举起了手,尼尔森和蔼地笑笑:“别怕,我们是国际刑警组织的。”
“嗒。”一声轻响,那工作人员的额头上穿了个洞,尸体栽倒在地上。冯之阳平静地把手枪横放在膝盖上,说:“不需要骗人,
这种赤裸裸的罪恶让我很坦荡。”
他说的是中文,尼尔森听不懂,用意大利语喃喃地咒骂了一声:“疯子!”冯之阳也听不懂。尼尔森也拔出了枪,一手推着冯之阳快步跟在克里尼后面。
郎周呆滞地走着,下到一楼后,往北走进厨房。他慢慢推开厨房的门,厨房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座雕刻着花纹和徽章的橱柜,郎周进门左转,是一间洗涤室。洗涤室西墙,赫然是一扇面朝大街的门!
他们刚走到门前,身后已经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克里尼已经冲进了厨房。钟博士急了,扑上去用肩膀一撞,门咔嚓裂开,钟博士一下子滚了出去,几个人蜂拥而出。克里尼的子弹啪啪啪射在了墙上。
正在这时,正门口忽然响起急促的警笛声,随即枪声大作。原来纪念馆的其他工作人员发现了同事的尸体,立即报警,警察刚到了门口就同留守的两名杀手相遇了,双方立刻展开枪战。克里尼咒骂一声,和尼尔森把冯之阳的轮椅提下台阶,瞧见他们的目标刚刚跑上大街,克里尼举起手枪瞄准了郎周的头部,心想:“这个变态的旅程终于要结束了。”
杜若扶起钟博士,跟在郎周身后跑上大街,瞥见身后的意大利人提着枪追了出来,急忙喊:“郎周,趴下!〃
郎周仍旧目光呆滞,不紧不慢地走着,对身后的危机毫无所觉,一直走到街道的中央,望着对面一座两层的小楼呆呆出神,正好处在克里尼的射程中。克里尼的手缓缓扣动扳机,冯之阳望着郎周的背影,心里涌出一丝快感,几秒钟后,这个让自己嫉妒和憎恨的家伙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了,克里尼的子弹将穿透他的心脏,然后钉进对面的红砖墙上
第110节:弗洛伊德式死亡(10)
突然冯之阳眼角闪过一个白色的影子,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大叫一声:“住手!别开枪!〃
克里尼吃了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冯之阳仿佛没有听见,怔怔地注视着郎周注视的方向,那里,那座房屋的柱式门庭上方,立着一尊小小的白色石膏雕塑!雕塑的姿势及形态和弗莱堡小萌家的雕塑群里的第四尊一模一样一是父亲的雕塑!“父亲”仍旧笔直傲岸地站在那里,眼皮微微垂下,充满嘲弄地瞥着大街上的这群人,仿佛是上帝在俯视着自己的玩物和子民
“爸爸一”冯之阳孩子似地尖叫一声,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克里尼握着枪充满诧异。而杜若、钟博士、兰溪和小萌站在街道中央,一会儿望着身后的枪口,一会儿望着前面的郎周,一时不知所措。纪念馆里的枪战突然平息了,克里尼知道自己的人已经完蛋,也顾不得问冯之阳,推起轮椅便跑。冯之阳愤怒了:“停下来!我已经找到地方了!它就在我面前一”
克里尼冷冷地说:“你是个疯子,我不想陪你丢了性命!〃
“放我下来!”冯之阳举枪对准他的头,“我爬也要爬过去!〃
尼尔森顺手把枪夺了下来。克里尼说:“知道地方我们可以随时再来,但你的命也不能丢在这里,因为你还欠我们五百万美元没有支付。”
说话间,他们推着轮椅跑到了街口,扔掉轮椅抱着冯之阳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汽车,急驰而去。这时,警察恰好冲出门外,立刻呼叫堵截。警察并不知道他们刚刚从纪念馆逃出来,以为是附近的居民,有名警察跑过来焦急地喊:“女士们,先生们,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钟博士急忙点头,和杜若他们跑到郎周身边,郎周仍然盯着门上那个小型的雕塑怔怔出神。杜若等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
个呆若木鸡,小萌喃喃地说:“这不是跟我家的雕塑一样吗?怎么会在这里?〃
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异样的震撼中,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他们寻找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的煎熬与奔波、恐怖与痛苦,所寻找的东西就在眼前了。
父亲,就在这扇门里。
第In节:画布里的童年(l)
13、画布里的童年
郎周静静地站在这座英国普通民居的门前,仿佛是一个归来的孩子。
这座房子红砖砌成,红瓦铺顶,双坡的屋顶上竖着一座砖结构的烟囱。房子有两层,底下是半层地下室,房子的柱式门庭下是几级台阶,延伸到大街上。郎周走上台阶,手按在了雕花的木门的门铃上。杜若等人走到台阶下,紧张地注视着这座大门,却不敢踏上台阶,仿佛怕惊动什么。他们听见门铃声在房子里叮咚叮咚地响了好久,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
门开了,一个肥胖的黑人妇女走了出来,她一眼看见了郎周,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亲热地抱住他,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的是英语,钟博士和杜若、兰溪、小萌都能听得懂。她说:“我的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你的艾莉妈妈想死你啦。”
郎周呆滞地望着她,眼睛里露出迷惑的神色,忽然惨叫一声,抱着头慢慢歪倒。艾莉吃了一惊,杜若急忙冲上台阶扶住他:周,你怎么样?〃
她说“郎
艾莉帮着杜若把郎周扶了起来:“我的孩子,他怎么了?〃
“他失忆了。”杜若告诉她,“能帮我把他扶进屋子里吗?〃
“我的上帝!”艾莉念叨着,帮杜若架起他,穿过仆人房和门厅,把他搀进了起居室,横放在壁炉旁的沙发上。艾莉从旁边的橡
木酒柜上取了一瓶白兰地,拔出瓶塞倒了小半杯给郎周灌进去。郎周呛得咳嗽了一声,脸色陕复了红润,躺在沙发上喘息。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艾莉问,“怎么会失忆?〃
杜若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据判断,他从这里离开后就失去了记忆,只想找到他父亲。我们帮着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了这里。”
“可怜的孩子。”艾莉怜惜地注视着郎周,然后望着杜若,“小姐,非常感谢你们把他送回来,他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我想,他父亲一定很想念他的”
“他父亲?”杜若和钟博士等人同时惊叫起来。杜若急促地问:“艾莉,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跟郎周这么熟悉?他他父亲在哪里?〃
艾莉不解地望着他们,舔了舔厚厚的嘴唇,说:“这里是黄教授的家,我是教授先生的仆人。郎周是教授先生失散多年的儿子,
两年前,这个孩子为他父亲雇用了我,让我替他照顾父亲。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年前这孩子突然离开了家,;
“那么说”杜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喊叫,“那么说黄教授他就在这里?〃
“当然。”艾莉说。
杜若正想说话,突然郎周慢慢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抱着头,两只脚在花格子地毯上慢慢地拖动,仿佛一具僵尸。杜若急忙站了
起来:“郎周,你怎么了?〃
郎周没有说话,抬起了头,目光呆滞地望着起居室对面的一间书房,走了过去。杜若、兰溪、钟博士和小萌都跟了过去。他们看见郎周走到了书房门口,轻轻地推开房门,然而门一开,他似乎被人用大铁锤猛击了一下,身子陡然停住,怔怔地望着屋子里,脸上现出绝望的神色。杜若站在郎周身后,也是一脸震惊,仿佛傻了一样。
这个房间是个宽大的书房,书架覆盖了整整一堵墙壁,靠窗横放着一张大书桌,书桌后应该放着英式扶手椅的位置,却停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半躺在轮椅上,满脸皱纹,头发已经灰白,蓬乱,眼睛呆滞地睁着,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嘴角微微张开着,亮晶晶的唾液从嘴角淌了下来。他的身体裹在一件大棉袍里,裸露出来的手臂干瘪褶皱,瘦骨嶙峋,仿佛一段枯树枝。
这个老人的模样,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杜若的梦里,她辛辛苦苦地找了那么多年,几乎为之付出了一切。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当找到他之后,会依偎在他的怀里,受到他的宠爱,受到他的娇惯,他会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她讲述自己稀奇古怪的念头
“教授先生的第四、第五颈椎受伤,已经瘫痪了两年了。”艾莉在后面说,“四肢和头部都丧失了运动功能,连语言功能都丧失了。但我想,他的思维功能还在,大脑并没有坏,因为我跟他说话,他能够通过眨眼来表达。”
一瞬间,杜若的眼泪滚滚而落,冲到老人的面前,托起他的脸呜咽着哭了起来:“爸爸,你能看见我吗?我是苏儿啊!对不起,爸爸,你写信给我,我直到现在才看见,直到现在才找到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