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了一下儿子,越发觉得自己的主意非常地棒。感觉到了康熙的目光,胤礽回以一笑。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有一种回到往昔的错觉,不用考虑什么大阿哥对他的威胁,不用考虑长达二十年的党争,不用去担心储君与皇帝之前的平衡,只是单纯的父子。
外面马蹄声声,胤禛和胤祥作为随行皇子,必须骑马,没得商量。学生胖从帘子里看到并辔而行的两个叔叔,热情地打招呼:“四叔好,十三叔好。”两人一抖缰绳,颔首示意,就看到小胖子笑得很开心。
好奇的眼睛看着车外往后跑的绿地,居然还看到了活牛!眼珠子已经粘在牛身上拨不出来了。胤礽俯过身子,一块儿往外看:“看什么呢?”弘旦住在乾清宫,虽然日日能见,却现在连功课都查不得,未免怀念以往父子教学相长的日子。
“牛!”忍不住叽叽喳喳,“那是黄牛还是水牛呢?”
胤礽仔细分辨的时候,康熙已经非常淡定地接过了话题,伸过头来一看:“黄牛。上回给你看的图没看过么?”
小胖子的热情减退了一点儿:“看过了,就是没见过活的。不知道有什么分别。说是水牛,又不在水里,黄牛又太大了……”
康熙笑骂:“水牛不是只在水里的,又不是鱼!谁说黄牛不能长得大的?这是年景好,唔,田里还在忙么?”
缩在角落里听差遣的小太监在心里唾弃,春耕都过了,有牛也不是在耕田。
康熙解释到一半,看到胤礽还在一旁,伸头往外看。不动声色地坐正了:“觉得闷了就出去骑会儿马,跟你弟弟们一道活动活动筋骨。我这里有弘旦就好。”
胤礽看看儿子,发现他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带我一起玩。看看康熙,他老人家的手已经放到孙子的圆脑袋上了。抽抽嘴角,叮嘱儿子:“好好陪玛法说话,叫玛法给你讲讲见闻,你要乖了,过两天带你出去骑马……”
康熙削了他一眼:“你再不出去,咱们就要扎营了。”
胤礽缩缩脖子,跟他弟弟们联络感情去了。康熙满意地拉过孙子,开始上科普课程。同样的事件在河堤上、田地边不断地上演,胤礽数次与儿子说话未果,心里发酸,只得在他爹把他儿子霸占了之后跟弟弟们联络感情去。
兄弟间也有很好的话题可以说,比如大挑。
面对胤礽的关心,胤祥当然不会表示冷淡。一阵虚寒问暖之后,胤祥对太子的关心表示了感谢。胤禛比较热心,问胤礽:“太子可知道这一回大挑,汗阿玛可有给十三弟……”
尽在不言中。
胤礽有点小道消息的,很自然地透露给了他:“十三弟与十二弟、十四弟地乾东五所的宅子都快完工了。汗阿玛的意思,怕是要指婚的。”
因说到他的婚事,胤祥必须认真地提醒:“我孝期未满。”希望太子能够提醒一下皇帝。
胤礽道:“这是自然要注意的,想礼部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回去再与他们打声招呼就是了。这一回只是指婚,过了孝期再娶的。不然等你过了孝期,下一回大挑又没到,岂不是耽误了你?”
胤祥这才不反对了。胤礽又问胤禛:“汗阿玛这回一回去,怕就要叫皇孙们入宫读书了,你们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是不是提前学了些儿。”
胤禛对这个很重视:“也请了西席教过一些。”
“那就好。”
不到一个月的出巡,实在是把胤礽与胤禛、胤祥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出行都没带女眷,长夜漫漫、路途遥遥,只好找些旁的事情打发时间。祖孙三代的关系,迅速得到了升温。
弘旦得到了他四叔亲自写的扇子,他十三弟友情提供的琥珀扇坠。太子也跟皇帝越说越投机,皇帝说了不少心里话给太子,目前看来,只是起到了激怒太子的效果
胤礽受弟弟们的拜托,向康熙打探一下对胤祥婚事的安排。谁都知道,这皇子福晋的位子,是大挑前就有个腹稿的。虽然不至于已经决定了谁配给谁,大致的指导方针皇帝肯定已经有了。
胤禛向胤礽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胤祥虽没有开口也记得他额娘的孝期,耳朵却不由地竖了起来。胤礽爽快地答应了:“成,我去问问。不过,可能还没定,只是知道个大概。”他自己也想知道一下康熙的思路。
这天晚上,胤礽就摸到了康熙那里。陪着读了一会儿书,捧了一回茶:“天气渐热,也不知道皇太后祖母怎么样了。这样的天儿,她老人家最爱打瞌睡了。”
康熙道:“她有事儿做,如今怕正精神着呢。”
胤礽作思考状,然后恍然大悟:“今年大挑?”看康熙的表情没那么在意,顺势往话题上引,“白天还说起来的,现在倒忘了。”
“白天说起来过?”
胤礽非常自然地道:“我们白天无事,一边儿骑马一边儿闲聊,说到德妃母给十四弟准备婚事的事儿了。”
“她也是!”康熙丢下这么一句,不再说别的,开始喝茶。
胤礽笑道:“做母亲的当然会这样,十四弟也是幸运呢。”
康熙以为他在感叹自身,不意胤礽又说了一句:“虽有内务府与礼部,可是……十三弟的事儿,到底还要有个关心操办的人才好呢。还有十弟也是一样。”
康熙眯了一下眼睛,已有了腹案:“这个不必担心,宫里的支应的事情就交给贵妃。”
胤礽以手加额:“正是,再合适不过了呢,”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终于决定问出来,“您会给十弟和十三弟指什么样儿的人呢?”
他的表情落入康熙眼里,已经有了评估,大约是老十三找过太子了。两个儿子他都挺喜欢的,乐意放一点水,大方地告诉他:“没了额娘的孩子,还有朕这个阿玛呢,自然不会亏了他们,”然后又睨了胤礽一眼,“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问了罢。”
胤礽道:“儿子哪有什么要问的,不过白打听一下么汗阿玛心里定了人了?”
康熙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这叫没有要问的?”念及他是帮胤祥打听,很有兄弟情,大方地告诉他,“朕还没想好呢,他额娘去了,总要给个好媳妇。朕已决意把齐世的女儿给老九,就把马尔汉家的给老十三罢。”
胤礽趁机接着打探:“十三弟孝期未过,不知道十三弟妹年纪如何?”
“都是一拨大挑的,都是那么个年纪,长两岁又如何?幼两岁又如何?都等得。”
“汗阿玛说得是。”
说到了家事,胤礽努力克制着,不要谈及秀女太多,免得引起误会,只好往兄弟们身上说:“想当年,弟弟们都还小,一晃眼都要成家了呢。”
一句话引起了康熙的感慨,更加深入地探讨了皇子们的问题。胤礽像是才发现似的:“大哥也要再娶个嫂子了,今年内务府得忙得脚后跟儿打后脑勺了。”快说我大嫂是谁啊~
康熙没说太子他大嫂,反是夸起了太子他大哥:“老大有些鲁莽暴躁,却是个真诚可爱的人,你们兄弟要多亲近。”
太子傻眼了,死一个老婆,就被夸了好多次,胤禔,你这是走运还是不走运啊?他现在是个友好的好弟弟,只好顺着康熙的话夸胤禔:“汗阿玛说得是,儿子谨记汗阿玛教诲。”
康熙感叹:“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确也憔悴不少,幸而哀而不伤,不然朕就要发愁了。你们多开解开解他。”
太TM刺激人了,这个家伙,对兄弟要么瞧不起、要么巴不得人家倒霉、要么把人家当跟班儿,他哪里有情有义了?他差使照办,坏事照干,上个月跟您一直去校场,骑得了马、拉得开弓,憔悴个'哔'
假惺惺!谁信啊!口中还要说:“儿子常与大哥说话来的,上个月听他说,还在叫报恩寺的僧徒为大嫂念经。”
康熙信啊!
康熙点头道:“他这样很好,读些经书也好敛了他的脾气,看事淡泊些。我看很有用,他如今倒是稳重不少。”
胤礽下巴都要掉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双手兜着下巴给重装了回去。死活睡不着,半夜的时候忽然悟了,“看事淡泊些”。
康熙的本意乃是看淡点生离死别,不要当个痴情种。到了胤礽这里,是觉得另有深意,即:不要强出头,韬光养晦!可不是么,老大这一装,显得淡泊名利,汗阿玛对他的好感一下子就提升上去了。
胤礽想,他家小佛堂得快点儿修起来了。不过他不打算一回去就当个居士,却要循序渐进,不显突兀才好。
打定了主意的皇太子,一回家就催着太子妃动手了:“把西北的那一处院子收拾出来罢。”
淑嘉没有想到,胤礽比她还着急布置佛堂。原是说好了,开了春再布置的,年后却是被种种事务给耽搁了。心里一转,淑嘉马上应了下来:“好。一应东西都是好寻的,却有一样难办。”
“怎么?”
淑嘉决定把她早就发现的事情告诉胤礽:“咱们家里的宫女、太监,如今越发多了,总要拣一拣,哪里可靠的,放到近身,哪些偷奸耍滑的放远些。那一处院子里原有两个看守的宫女儿,我还没想好把她们往哪里放。”
“前两年不是整顿过了?”
淑嘉苦笑:“这不又来了新的么?再说,就是原先旧的”
“旧的怎么了?”
“旧的,也只是查查有没有犯法纪的,可没管他们有没有四下长舌头。”
胤礽的脸严肃了起来:“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明的没有,只是这些人,拨给咱们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几道手。除了一些老人儿是汗阿玛钦点的,余下的都是……只要没有劣迹,我们也不知道。可谁又知道他们知道多少,又在什么时候会说出去什么,或是做下来什么呢。”淑嘉敢肯定,胤礽有段时间的暴躁、奢侈、混乱绝对与这些人分不开。
“先调到旁的空院子里当差,佛堂先弄出来,”胤礽决定先管当前,“只要不坏了法纪,旁的事情都能转圜。对了,明儿弘旦回来给你请安。”
“什么时辰?”
“后半晌。”
“好,我叫小厨房做他爱吃的东西。”
“看过了他,后儿你就专心把小佛堂弄出来。再在那院子里给我收拾出一处静室来。”要做就要做全套。
“我省得。”
第二天,学生胖按时而来。
又瘦了!
淑嘉非常怀疑康熙克扣她家儿子的伙食!哪怕是天天吃康师傅泡面,都不带瘦成这样儿的!
“你怎么瘦了?”
弘旦摸摸脸:“没有啊,儿子还精神了不少。许是一路骑马,更结实了。”
“走路还像鸭子一样。”
弘旦的脸红了一红:“儿子走得挺规矩的。”
怀疑的目光:“你到底怎么了?”
骑马磨的……
询问的结果是,已经不太胖的小胖子抵死不从,死活不让他额娘把他裤子给扒掉看伤处。有时候,小小男子汉的尊严是会被无视的,尤其发话的是他母亲的时候,几个孔武有力的嬷嬷一拥而上,小胖子只觉得两腿和屁屁凉飕飕。下定决心:他要长大,他要刻苦,他要认真练武,至少不能让一群中年妇女这样轻松地扒了裤子。
确定上了很好的伤药,又包扎得宜,淑嘉终于让他儿子找回男子汉的尊严了。然后,学生胖认真地提出:他晚上谢绝太子妃派员守夜。
胤礽还说:“你额娘心疼你不好么?”脸已经板了起来。
淑嘉手里的团扇遮住了脸,笑得双肩一抖一抖的,学生胖的脸变成了个红苹果。众人都是要笑不笑,胤礽马上改口:“罢了,随你。”晚上再问。
“谢阿玛成全。”
得知真相的胤礽静默三秒,他初学那会儿,用功太过,也有类似的情况。可是,因为汗阿玛亲自给上药,还是觉得很开心的很安慰的。对比儿子现在这样,他开始反省,自己当时是不是太不羞涩了?
太子爷反省无果,又要处理另一件事情。
太子妃告诉他,她又怀孕了,刚刚御医来确认过了,有两个多月了。
又要添丁进口了,胤礽很高兴,马上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个月的平安脉,怎么没听太医院报上?”
淑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御医来请脉的时候,我叫弘曈的嬷嬷伸出手去给他把脉。”
胤礽默,听。
淑嘉顿了顿,咬牙道:“前阵儿,胸口闷,御医说是思虑成疾。走到哪儿,都一堆宽慰我的人,”泪珠往下滑,“我想儿子也没这么撑不住。旁人能行,我也能行,不想叫谁觉得我可怜。我得好好的,不能叫人觉得我不想把儿子给汗阿玛教养。”
胤礽沉默,伸手,轻轻把妻子拥到了怀里。
“今儿觉得不对,叫来御医,知道有了。”轻轻从胤礽怀里挣出,缓缓拭泪,“我没事儿,你也别当我有事儿,我知道轻重。这事儿是我办错了,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再叫人觉得我‘病’着,不知道又要说什么了。”
伸手,继续搂:“我知道。”被抱走的那个也是他儿子,心情完全相同。想,还得欢欢喜喜地献出来,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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