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一起来到卜卦的房前,帽子果真在那里。
刚才停电的时候,金田一耕助无意中顺手把帽子放在一个非常奇妙的地方。
卜卦房门的左侧有一张黑色的、坚固的台子,上面放着一只唐代描金花瓶,由于花瓶的高度正好到金田一耕助眼睛的位置,因此,他便顺手把帽子戴在花瓶口上。
“呵呵呵,这真是个好地方呀!”
菊江笑着伸手去拿帽子,花瓶却因重心不稳而往一边倾斜。
“啊!危险!”
一彦和美弥子慌忙从两边伸手扶住花瓶,不过这喊叫声仍把在屋子里的三岛东太郎引了出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金田一先生的帽子戴在花瓶口上拿不下来,东太郎,帮忙拿一下吧!”
“我来试试。”
三岛东太郎上前试了试,但仍无法把帽子拿下来,这一方面是花瓶口的大小正好和帽子尺寸完全吻合;另一方面是花瓶上面雕着龙的图案,龙头部分正好勾住帽子的内衬,当三岛东太郎用力把它拉下来时,帽子却嗤的一声被撕破了。
“唉呀,糟了,把你心爱的帽子给弄破了!”
“哈哈哈,菊江小姐,你别挖苦我了。”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
这时,房里突然传来怒喝声:
“是谁在这里吵吵闹闹的?”
金田一耕助吃了一惊;其他人却出乎意料地平静。
他悄悄往屋里一看,原来是玉虫伯爵。
玉虫伯爵把刚才目贺医生坐过的椅子转过来,一只脚翘在上面,旁边还有一个威士忌的空酒瓶,他醉薰薰的双眼里布满血丝。
圆桌上放着一个沙盘,沙盘内仍留有刚才卜卦时的图案,金田一耕助注意到屋子里还有一个有趣的东西。
那是一座高约一尺二三寸、底座直径约三寸、类似神像之类的东西,放在屋子的右手边,靠黑色窗帘前面的那张高脚桌子上。
(刚才有这种东西吗?)
金田一耕助略偏了偏头,立刻发现刚才那盏紧急照明灯竟照不到神像这个角落。
(啊!我竟然没注意到这点)
金田一耕助正静静思考这件事的时候,玉虫伯爵的火气又爆发开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
金田一耕助闻言不由地吓了一跳。
菊江吐了一下舌头。
“我把他放在这里不管,他生气了,真不好意思,你慢走!”
菊江撩起裙子下摆走进房里,此时三岛东太郎也正好把金田一耕助的帽子拿了下来。
“对不起,有些破损了。”
“啊!没关系,不要紧。”
“一彦,你送客人到门口,我得去看看母亲。”
美弥子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所以一说完话,立刻转身走了。
金田一耕助看着她的背影,这时,从敞开门的房间里传来菊江撒娇的声音:
“不要喝了好不好?你再这样喝下去怎么办哟!万一被医生知道了,准会被骂个半死的。咳!什么,你说那个讨厌鬼?那家伙像个流浪汉嘛!有什么好嫉妒的?”
这些话显然是指金田一耕助的,他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当一彦把他送到门口时,他立刻快步离开了。
那天晚上,金田一耕助回到大森山松月旅馆时已经十二点多了。
他一回到住处,立刻给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打电话,但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有人接。
金田一耕助觉得很失望。
从昨天开始,他就不知道给等等力警官打了多少次电话,希望在开始调查椿英辅这件案子之前,先和他见个面,了解一下椿家和天银堂事件的关系。
当晚,金田一耕助带着焦虑不安的心情钻进被窝里,却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他的脑海中旋转着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脸,还有那长笛声,以及如火焰般不可思议的符号。
天渐渐亮了,金田一耕助正迷迷糊糊地要睡着的时候,松月旅馆的女佣来敲门。
“先生,有您的电话。”
“电话?谁打来的?”
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看看放在枕边的手表,时间是六点半。
“是一位姓椿的小姐打来的。”
金田一耕助迅速地从床上跳起来,穿着睡衣走到客厅,一颗心却狂跳不已。
“喂,我是金田一耕助,你哪位?美弥子吗?”
“我是美弥子,椿美弥子。金田一先生,请您马上来,发生事情了,昨晚,终于昨晚,终于”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蚊子般细小,金田一耕助听得不太清楚。
“发生了什么事?喂,美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请您赶快来,杀人了!家里我好害怕!害怕得不得了!快来杀人了!”
金田一耕助啪地挂上电话,立刻从客厅冲回房间,换了衣服,又冲出旅馆,直往椿家奔去。
啊!恶魔终于吹着笛子来了。
椿家的第一幕惨剧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场了
第7章 血案发生在深夜
昭和二十二年九月三十日。
虽然已是九月底,但这天的早晨却分外闷热。
金田一耕助搭乘拥挤不堪的电车在六本木车站下车之后,朝着椿家的府邸走去。正好是上班的时间,路上人来人往,十分嘈杂。
前面曾经提过,这附近的房子因为受到战火的波及,几乎都烧光了,惟一剩下的就是椿家。
椿家的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尽管每个人脸都有种按奈不住的亢奋,但是周围的气氛却仍十分凝重,而且还可以感受到一丝的不安。
其实椿家的房屋虽然还算完整.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不但庭院的花木被流弹射中而烧得焦黑,就连围墙也显得残破不堪。
以椿家当时的经济情况,根本没有余力来修补,因此他们就用一些石头、木板等东西暂时挡着。这天早晨那些看热闹的人和新闻记者就是从这些围墙缝隙里钻进院来,围在房屋前,后来才被警察赶了出去。
这天早上,警察十分忙碌,他们除了要驱赶看热闹的人群之外,还到处和无孔不入的新闻记者起冲突,认真得简直像在镇压暴徒似的。
一班班来来往往的电车从旁边经过,车上的乘客也相当好奇地向这还张望。
(报纸上还没登出椿家发生杀人命案的消息之前,这里就已经轰动成这个样子了。一旦真有什么重大消息,这里岂不是要被踏平了?)
金田一耕助想到这里,不由地苦笑起来。
事实上,椿家命案之所以如此轰动,是有以下几个原因的:
第一,这是当时最受瞩目的所谓“斜阳族”的命案。第二,这桩命案必然和椿英辅的失踪有关联。至于第三个原因,也许当时一般人还不知道,因为这也和不久前曾轰动一时的天银堂事件有关系。正因为如此,警方极为重视这个案子,并全力组织侦办。
而金田一耕助来到现场,也使警方兴奋不已。
金田一耕助穿过重重人群,经过许多关卡,好不容易抵达了命案现场。
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衣衫褴楼、戴着一项既破又旧而且还皱得不成样子的帽子的人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是等等力警官,无论美弥子再怎么替他说明、辩解,金田一耕助也会像那些新闻记者和看热闹的人一样,被这些情绪激昂的警察赶出来。
“啊!这真是一场大风波呀!警官,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亢奋呢?”
金田一耕助一边说着,一边从人群中挤出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傻笑着问。
等等力警官却是一副哭笑不得、尴尬不已的样子。
“金田一,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呀!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实在是一件棘手的案子哩!”
等等力警官的声音异常沙哑,金田一耕助不由地向他深深看了一眼。
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非常熟悉,在昭和十二三年的时候,等等力警官遇到难以解决的案子,都是靠金田一耕助的帮忙才破案的。因此,从那个时候起,等等力警官就很佩服这个一头乱发、矮小又貌不惊人的男子;而金田一耕助也十分尊敬这位爽快干练的警官。
两人以英雄惜英雄之心结成忘年之交,不过金田一耕助倒是第一次看到等等力警官这样烦恼。
“警官,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有人被杀了吗?是谁?”
等等力警官以锐利的眼神看了一下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刚才美弥子打电话来,话没说完电话就断了。”
“好吧!跟我来。现在大概正在拍现场照片。”
不管是接待室或是走廊,到处都有戒备森严的警察,但是却没有看到椿家的任何一个人。
金田一耕助被等等力警官带到昨晚举行卜卦的房间,他好奇地向站在房门前的两个警察询问:
“这里就是命案现场吗?”
警察一本正经地回答:
“是的,金田一先生,听说你昨晚到过这个房间?”
金田一耕助点点头,跟着等等力警官走进房间里,只见摄影人员正在拍摄命案现场的各种情形。
他一边躲着闪光灯,一边迅速地扫视着房间,没想到第一个映入眼帘的竟是呆立在房间一角的目贺重亮医生和三岛东太郎。
他们两人看到金田一耕助和等等力警官一起进来,显出十分吃惊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发现他们两人站在这里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房间里的死者身上了。
房间和昨晚一样,正前方那片黑布帘还拉着;中央的圆桌和围着桌子的十一张椅子也和昨晚一样排列着。但是在一进门的右边,有两三张椅子倒了过来,玉虫伯爵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什、什么?被杀的是玉虫伯爵呀!”
金田一耕助吃惊得连说话都给巴起来。
“对啊!金田一先生,不然你以为是谁呢?”
坦白地说,金田一耕助虽然没有看到现场的情形,但是在听到美弥子的电话时,他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是秋子的脸。
摄影师们正围着尸体不断地拍照,金田一耕助为了不妨碍他们的工作,就远远站在旁边观察。
可以看得出来,玉虫伯爵的致命伤在后脑勺上,因为他那一头白发已被血染成暗红色,而流出来的血也把地毯弄湿了一大块。此外,在离尸体约一公尺左右的地方,还有一个类似神像的、黑黑的东西倒在那里,上面有一块红黑色的印子。
按现场情况来看,玉虫伯爵应该是被这个神像打伤的,不过暂时还不能肯定。
玉虫伯爵细细的脖子上绑着一条黑领巾,它不但紧紧勒在玉虫伯爵的脖子上,而且还打了一个死结,照这情形看来,玉虫伯爵似乎是被这条领巾勒死的。
金田一耕助看了看仰躺在地上的玉虫伯爵,只见他两眼瞪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张着,一副想要求救的样子。
(玉虫伯爵在临死之前,究竟看到什么难以形容的恐怖事情呢?)
金田一耕助又慢慢观察尸体的肢体部分:玉虫伯爵的后腰带松了,衣服也半敞开着,此外他的两只裤管卷起,尤其是右脚部分,连大腿都露出来,可以想见他被杀之前曾激烈地反抗过。
由于他的衣服半敞开着,因此,金田一耕助可以看到尸体从胸部到腹部滴下一串鲜血。
尸体的脚上虽然穿着夏天的薄袜子,但两只拖鞋却飞到离尸体相当远的地方。
“警官,这样可以了吗?”
摄影人员大声向等等力警官请示。
“嗯,再把桌上和房间四周仔细拍一下。”
“好的。”
等摄影师移开镜头后,金田一耕助才慢慢走近尸体。只见尸体的四周有一片沙子,而沙子的上面还散布着斑斑血迹。
金田一耕助低头看死者的脸部。
“警官,被害人生前好像被人打过耳光哟!”
“嗯!我也这么认为。你看,衣服上、胸部和腹部的血迹,会不会是鼻血呢?”
“不过,死者的脸上居然没有沾到一滴血,真是有点不可思议呢!”
“嗯,好像被人擦过的样子。喂!你看,那里有一条手帕。”
金田一耕助朝着警官所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在一张四脚朝天的椅子下,果然有一条揉成一团的血手帕。
金田一耕助惊讶地问道:
“是谁把血擦掉的?”
“这我就不晓得了。如果是凶手,他干吗要这么做呢?若不是凶手,又会是谁呢?总之,一定有人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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