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路边的垃圾筒。 我们对他那很神经质的举止很是诧异,小云小声地嘀咕:“这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学生啊?十三点一个。” 郭尧忽然凑过来对我们小声说:“你看他穿的校服,颜色不对啊?” 我仔细看了一下,是啊 ,他那件衣服颜色深很多呢! 正在疑虑,那个走在前面的人忽然掏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根点燃,叼在嘴上。抽烟,在我们中学生当中还是一种远远没有比谈恋爱更能让我们接受的行为。在很多中学生眼里,抽烟就意味着自己是“出来混的”,是不三不四的“痞子”了。这个人十有###不是学生! 他点燃烟后,又将手上的烟盒窝成一团,狠狠砸进垃圾筒,好像跟垃圾筒有仇似的。 忽然他回头瞪了我们一眼,然后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顷刻间,我什么都明白了,他这是在向我们挑衅啊! 为什么要向我们挑衅呢?很简单,因为我们在骂小偷,而且骂得很难听。而他,一定与那个小偷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许,他就是那个小偷! 郭尧和我把书包交到各自女朋友的手里,也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那个人发现我们在跟踪他,步伐越来越急。他匆匆走进了一个小区,手忙脚乱地打开了一辆山地车的锁,骑上了车掉过头准备开溜! 我急忙走上前,拦住了他,问道:“同学,请问你是哪个班级的?” 他瘦削的脸上显出一丝慌乱,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用手理了理头发,说:“我是高三的,干嘛啊你们?” 他一说他是高三的,我们的疑心更大了。我们一个年级有10个班大概450人,虽然不能说人人我都认识,但是毕竟在同一个校园里学习、生活了3年,我不可能对眼前的这张面孔会感觉如此陌生的! 我追问:“那你是哪个班的?” “这个,哎,你是警察吗?有什么资格问我?”他抬高了声音。 我抓住他的自行车龙头,说:“你是哪个班的?怎么,不敢说吗?” 郭尧站在后面,也用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自行车后座。 “我?我是高三(一)班的。”他装做一副很放松的样子,“放开手,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听了他的话,我稳了稳情绪:“我们怀疑你跟我们学校近期失窃的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去派出所说清楚吧!” “我说了我是高三(一)班的!你想干什么?”对方叫了起来。 “喂,老兄,你还在演戏啊?”郭尧指着我故意说,“他就是高三(一)班的,那他怎么不认识你啊?跟我们走吧,你跑不掉的!” 对方闻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停止了反抗。他从自行车上下来:“那事不是我干的,是我一个朋友干的。大不了我把他的住处告诉你们,你们放兄弟一马,你们的东西我们我想办法还给你们,好吧?我们道上混的也不容易。”'返回目录'
“带汁罗宾汉”(3)
“少废话,有话到派出所去说。”我打断了他。 “那好吧,不过你们让我去把自行车存下,我去跟弄堂口看车的说一声。”他神情黯然地说道,一副“我认栽了”的样子。 “好吧,你动作快点!”我们不客气地说。 没想到,那个家伙走开几步后,突然蹬上自行车,开始猛踩脚踏。 哎呀,他要逃!我们吃了一惊。 等郭尧和我反应过来时,那家伙已经开始拼命加速骑了。我们俩跟在后面,一边狂奔,一边叫道:“抓贼啊!抓贼啊!” 路边一个骑电单车的人停了下来,说:“你们快借一辆车去追啊!” “要不你的车借我们……”我们以为自己遇到雷锋叔叔了。 “去,我又不认识你们,车借给你们我找谁要去?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吧,抱歉啦!再见!”此人说罢扬长而去。 这人,既然不肯借车,又来废什么话充什么好人?我和郭尧又往前头追去…… 没办法,腿是追不上轮子的,没追到那个贼,我和郭尧垂头丧气地走在回校的路上,回想着刚才差点捉到贼的场景,感叹不已。两个人都很难过,没有能为被偷窃的同学们追回财物,太遗憾了!还有,我们俩在高喊“捉贼”的时候,路人之中没有一个出来帮助我们,哪怕是阻拦他一下也好啊。 回到出发的路口,小云和郭尧的女朋友还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俩讲了捉贼的经过,她们也非常气愤。 “你们放学了不回家,来办公室干什么啊?” 郎老师问。 “老师,向你汇报一件事,我们刚才在路上差点就抓住偷我们东西的贼了!但是,我们一个没留神,给他骑上自行车跑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贼?” 于是我把事情的经过描述了一遍。 郎老师来了兴趣:“哎呀,那你赶快说说,那个小偷长得什么样子呢?” 我说:“郎老师,小偷既然跑了,也很难再抓回来了。我认为现在重要的不是抓小偷了,而是学校对于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郎老师一开始并不在意我的态度,也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继续问我小偷长得什么样,穿得什么衣服,有什么特征没有。 我压了压心中的怒火,说:“郎老师,我想,学校在这件事上,是不是也应该承担一些责任呢?至少搞保卫工作的老师们不应该轻易地就放进一个贼进来吧?” 没想到,“红眼睛阿义”凑过来搭腔了:“谁有责任啊?谁都有责任,就是我们学校没责任!安了那么多摄像头,花了那么多钱,你们还看不住自己的钱包,检讨检讨自己吧你们!不好好学习,就知道在这里瞎叫!” “是啊,错全在我们,责任还有我们父母的份!”现在我只记得我当时脑子里好像有一股东西往上冲,胸中积蓄多日的怒火爆发了—— “说到底,谁都不怪,要怪只怪我们的父母没眼光,让我们报考这个学校;要怪只怪我自己瞎了眼了,考进这个烂学校来丢人现眼!我这样说,你们总满意了吧!” 老师们惊得目瞪口呆:这小子反了! 整个办公室顿时一阵沉默,鸦雀无声。 “阿义”闻言大怒:“魏罡!你太不像话了!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在威胁谁啊?哪有你这样的学生啊!” 我的眼眶一阵酸涩。但是我不哭,我不会在这群人面前掉一滴泪! 直到我走到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泪水才哗哗地从脸上滚落。 那种感觉好舒服。 我看看蓝天,再看看操场上那高耸的旗杆,想笑,却笑不出来。想起小云从历史讲座上听来的笑话:古代有一个狂妄自大的将军,总是自诩为“孔明再世”,而且还模仿诸葛亮羽扇纶巾的打扮,很像那么回事。终于有一天,这位“再世”的“诸葛亮”打了大败仗,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当地老百姓给这个自大狂起了个外号,叫“带汁诸葛亮”(即脸上鼻涕眼泪一大把形同汁水之意也)。'返回目录'
“带汁罗宾汉”(4)
再想想自己,刚才抓贼的时候不也是热血沸腾,以为自己是校园的罗宾汉吗?如今的我,也就是一个“带汁罗宾汉”而已,我自嘲地想。 老爸又一次被叫到了学校。郎老师对我们的态度还算客气,她说:“他(‘红眼睛阿义’)的态度确实不对,但是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啊!”这样,这件事就算过去了,XX中学“街市依旧太平”。可是,再也没有人出头当“罗宾汉”了。 一个星期后,好几个同学的自行车又丢了,跟上次一样,到最后也没抓到贼。 学校的停车棚是收费的,每学期每人要交11元呢。但是钱倒不是什么问题,在停车棚的旁边赫然贴了这么一张告示:车辆损坏、丢失一概与本校无关! 不愧是现代法制社会陶冶出来的,精明得滴水不漏。 跟自己的母校打起官司,是一件不幸的事;我也一点不会为自己感到骄傲。但是,我也不感到有什么遗憾。 主审我们案件的法官告诫我“理智”一些,我仅举一例,即可说明有些老师不比我更有资格讲“理智”二字。 录像事件前一个月,为了迎接高考,学校举办了一次很特别的讲座,主讲人据说是台湾来的某音乐家先生,他的主题是“如何挖掘大脑潜能,提高学习效率”。 这场讲座比较特殊,不许不去。如果不去的话,老师说了,算旷课。 这位老先生开始讲得比较吸引人,他讲到了开发人脑潜意识的道理,说人脑中的信号波分为三种:“阿尔法波”、“贝塔波”以及“伽马波”。激发“伽马波”的能量可以挖掘出“你所想像不到的惊人能量”。 当这位先生讲到使用他的“伽马波”产品不仅能够提高智能,取得超乎想像的学习效果,而且能够强身健体,“生病不用打针吃药”时,全场一片哗然。 “生病不用打针吃药?”这话听上去好耳熟哦。 讲座完毕,老师通知大家:“要买资料的,请到这边交钱……” 那次讲座,虽然推销效果不佳,但是给我的印象是:比起我们这些学生无厘头式的荒唐,成人们经过周密考虑而搞出的荒唐事更可怕。 我的荒唐和无知,在于我不知天高地厚,在教室里公然打kiss,引来这一桩是非。 而他们的荒唐,则是很周密地策划了一套公开展播把我们推向“讲文明、学礼貌”的祭坛,使我们过早地面对一些不该面对的事。在复仇心理和情感煎熬中,我们度过了残剩了中学岁月,没有任何告别,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形式,我们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校。 别了,我的中学时代。 别了,“七匹狼”和“恶人谷”。 别了,在这里我曾经恨过的和喜欢过的一切! 那以后,我做过一个梦,梦见我面前漾起一道白花花的东西,似烟,又似水,总之是那种很空很虚的物质。我想蹚着那道白花花的“烟水”走过去。在我前面,忽然又出现了一道墙,没错,那是母校的一堵墙,是我经常偷翻的那堵墙。 在梦中,我试着去摸那堵墙,那墙却是软的,被我的手摸得凹了进去,又反弹了回来!突然我听到上空爆出笑声,抬头一看,是武老师、陈老师、郎老师还有许多其他老师,在我的上方,他们友好地、慈祥地对我笑着…… 在梦中,我的心很明净,我没有被他们伤害过的印象,只觉得他们笑得好灿烂,还对我伸出了手,要拉我上去,我也仰起身来,朝他们伸过手去…… 醒来的时候,那种暖洋洋的感觉还在心里。 不知为什么,我哭了。'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