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际,川军这么大股力量不用确实不妥。再说让他们继续回川称王称霸,那更不能容忍。思前想后,蒋介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吩咐侍从室主任林蔚道:
“第二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一战区去,问问程长官看要不要。”
谁知一听是川军,程潜就像是遇到洪水猛兽一般,不待林蔚说完,就在电话里一口回绝道:
“不要,不要。连阎老西都不要,你们还往我这儿推,我不要这些烂部队。”
蒋介石因为南京初陷,那几天正没好气,听林蔚这么一说,不禁勃然大怒,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急走两步,挥着手大声嚷道:
“把他们调回去,统统调回去。娘希匹,让他们在四川继续称王称帝好了。这些误国误民的军阀。”
坐在一旁的白崇禧这时倒是多长个心眼儿,想起了自家桂系兄弟李宗仁,便向蒋介石进言道:
“我打个电话给李长官,问问五战区要不要。”
就这样,开入北方的川军来到了第五战区。
邓锡侯、庞炳勋、王铭章等川军高级将领事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李宗仁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内心深处,他们也绝不愿就这么落魄地回去,那岂不是丢尽四川人的脸面。李宗仁正急需要兵,更何况他历来坚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只要长官遇事公正,体贴部下,将士是会用命杀敌的。因此,李宗仁对川军这个远离故土的孤儿非常尽心,一再向军委会请求,为川军补充枪械弹药,战时暂缓撤并川军编制。这更使出川以来一直饱受歧视的川军将领感激涕零。李宗仁终于从川军将领那里得到了一个统帅最为期待的一句话:川军保证听从长官指挥,奋勇杀敌,以报答知遇之恩。
川军开始稳定下来,整训部队,改善装备,慢慢进入了最佳状态,也悄然迈出了创造奇迹的第一步。
1938年3月下旬,临沂、滕县一役,川军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牺牲震惊中外,写下了川军战争史上最为辉煌壮丽的一页。122师师长王铭章将军前言必践,率自己的三千川军子弟兵用生命为李宗仁赢得了4天宝贵的时间,为台儿庄大捷铺平了道路。
蒋介石大为惊讶、不解,曾酸溜溜地对李宗仁说出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你还能指挥地方部队啊?”
李宗仁极其欣慰、自豪。那一刻,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
李宗仁就这样把一支装备低劣、东拼西凑的杂牌部队整肃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勇猛之师。他已经创造了奇迹,就像是一夜间把一群游离散乱的绵羊变成了一群透着凶悍、威猛无比的恶虎。但他追求的并不只是这些,他是战区司令官,他要用这一切去创造更大、更多的奇迹。
徐州会战的隆隆炮声已使这些猛虎亢奋、咆哮起来,就待李宗仁放开缰绳,一冲而上了,李宗仁胸有成竹地搜寻着创造奇迹的最佳时机。
台儿庄的欢呼震动武汉
1938年4月,一条惊人的消息像春雷在空中炸响,隆隆地滚过中国大地,世界也感受到它的震颤。这一声春雷,划破了中国上空厚重的阴霾,把一丝希望之光洒向大地。
4月7日,当台儿庄最后一声枪响沉寂下来后,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上将骄傲地向外界宣布:中国军队于台儿庄地区重创日军精锐第5、第10师团,歼敌2万余众。
当台儿庄大捷的电波传向四面八方时,中国人一扫压抑了太久的沉闷,人人欣喜若狂,举国上下也陷入一片欢呼沸腾之中。这一天,中国人心中的那种消极颓丧、恨铁不成钢的悲观气氛一扫而光,一口压抑已久的恶气长长地吐了出来。其实就这场战役本身来看,中国军队虽歼敌2万,自身伤亡也在2万上下,实是一场歼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消耗战。但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就在中国军队从华北、京沪仓皇溃败的情势下,在日军所向披靡的声威中,李宗仁竟以哀兵兜头打出一棒,就像拳台上被一个巨汉逼入角落的小个儿,眼看已无力招架时,却突然一拳把巨汉放翻在地,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无怪乎这一拳能令观众群情沸腾,喝彩震天。观众向来同情弱者,自然都盼望着他能把那骄狂无羁、疯狂无义的巨汉彻底打翻在地。因此小个儿的这一拳,比巨汉打倒小个儿十次赢来的喝彩声还要多上十倍、百倍。
杂牌军也能创造奇迹(3)
4月8日,国民党军委会所在地,中国战时的实际首都武汉三镇,陷入一片沸腾的狂欢之中。自1938年新年后,日军的飞机便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轰炸这座长江中游的美丽城市。每次轰炸都是对这座美丽城市的破坏,对人们神经的摧残,无情地播撒死亡恐怖和悲观压抑。但今天不同了,“国军在台儿庄痛歼东洋鬼子”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迅即传遍武汉的大街小巷。当中共的《新华日报》、国民党的《大公报》、《中央日报》等各大报纸的号外铺天盖地撒向汉江南北时,一颗颗激动的心达到了沸腾的顶点。武汉城,连同穿流其间的长江水被民众疯狂的热情搅得沸腾难抑。年轻人再也呆不住了,奔出家中,去抢购各种报纸、号外,与同样兴奋但素不相识的路人欢呼拥抱,享受这难得的欢畅、喜悦;长者则以东方人特有的含蓄、深沉,闭门家中,细细地咀嚼字里行间的甜蜜和喜悦,任痛快的泪水满面横流,嘀嘀嗒嗒地浸透手中的报纸;孩子们也被大人们欣喜若狂的情绪所感染,像一只只欢快的小鸟,随着人们注入大街上人头攒动的欢快洪流中。
入夜,武汉、广州、重庆等尚未沦陷的中国各大都市都有数十万欢乐的人海提灯擎火,把城市燃得通明。纵贯武汉的长江两岸更是人声鼎沸,火龙翻飞。人人眉飞色舞,喜气洋洋地说着、笑着、喊着。一条条夸张的,甚至令人发噱的新闻以最原始的方式,但速度极快地传播着。这时,人们似乎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知道吗,李长官的部队已经把日本人赶到连云港了,小鬼子这次不跳江也得被消灭。”
“委员长已经准备率部队大举反攻了,看来中国人打败日本人的这一天到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武汉平安了。”
“武汉当然平安了,听说南京、上海的日本人也忙着准备跑哪。你们看吧,中国全面光复的这一天远不了啦!”
这时,长江两岸突然一阵骚动,江面上上百只大小船只突然张起彩灯,在一阵阵锣鼓声中穿梭游弋。江水的反射更使彩灯布满江面,犹如群星闪烁天际。呼啦啦的喊叫声,震天动地的锣鼓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使武汉像一口沸腾的大锅。
武汉人心醉了!
中国人心醉了!
台儿庄这个过去极不起眼的小村庄,一夜间竟成了中国人心中的圣殿,散发着民族复兴的希望之光。心灵趋于麻木的中国人,似乎也在这一夜惊醒了。堂堂五千年的华夏古国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尊中国为师数千年的弹丸小国日本?!可就在数天前,有这般豪情的人却不多。
台儿庄大捷同样令西方各国振奋,却又大惑不解。连日来,各国驻华武官、军事观察家、新闻记者涌向徐州,涌向武汉,都想一睹让日本人大吃苦头的李宗仁将军的风采,当然他们更想知道中国军队的实际战斗力。也难怪,国民党中央军精锐部队连遭败绩,失地千里。可台儿庄中国装备低劣的杂牌部队却能打出奇迹,而且歼灭的偏偏又是日军最为精锐、凶悍的机械化师团,不可思议。在他们看来,中国军队的实际战斗力如同中国这个千年古国一般,神秘莫测。但有一点却是众口一词:中国人同样能击败日本人。
沸腾之夜,汉口一间二楼的窗口里亮着灯光。灯下,美国驻华使馆武官史迪威上校正奋笔写着将发往国内的一份报告,报告中有他奔波多日得出的一条结论:中国有最好的士兵。从长远看,中国人一定能击败日本人。这位日后成为美国陆军名将的“尖刻的乔”这时并不知道,他作为军人的辉煌时期正是日后在中国、在远东战场,但有一点他胜过了其他许多军人,那就是对中国战局的判断。
沉沉暗夜里,中国抗战终于露出了一线新的曙光。
薛岳受命出黄山(1)
远在安徽黄山脚下的薛岳闻悉台儿庄战况时,欣喜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李宗仁台儿庄大捷他并不感到十分意外。数日来,骄狂的日本人已没有了什么兵家之忌,各个部队在中国土地上乱窜,有时一个联队(团)竟敢脱离主力跑出数百公里。如果碰到一个头脑冷静的猎手,那么这头野兽必定落入猎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薛岳就是一个觉得自己能捕捉到这头野兽的猎人。可他知道自己手中缺样东西,没有它,一切的一切都是扯淡。这就是权,兵权,他有这种念头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早在1937年9月,薛岳奉蒋介石命令,亲率第14集团军投入淞沪战场,担任左翼中央区防御,这是一场什么仗啊!天上日机、炸弹呼啸,地上敌重炮狂轰,坦克横冲,可他的数万将士只能猫在被炮火掀翻的掩体里死顶着,只能用一个个血肉之躯来阻挡日本人的进攻。这哪里叫打仗,纯粹是送死。尽管薛岳昼夜不敢合眼,沉着地指挥着,将士也是拼命死撑着,但最后还是败了,而且败得极惨。退下来清点部队,生还者竟只有十之二三。也就是说,他把百分之七八十的弟兄都扔在了淞沪前线的阵地上。这一结果使他一时发呆,头“嗡”地就大了。
思来想去,他得出了结论。战略上的失误足以毁了部队,死守防御只有等着挨打,等着死亡。必须出击,积极地扑向对手才能保护自己。可他说了算吗?
这时他更感到兵权对他来说,还有一般军人所追求的那种权力以外的东西。
台儿庄大捷使他深受刺激。李宗仁的桂系终于创造了奇迹,而李宗仁所用的战法,竟与他所设想的相差无二。他敬佩李宗仁,羡慕李宗仁,但更为自己没有得到机运的垂顾而悲哀。那一刻,他自怨自怜,情绪低落,心中好像有百爪在挠腾。
然而,机运并没有抛弃他。
很快,薛岳终于迎来了加盖着国民党军委会大印的委任状,走马上任一战区第一兵团总司令。此时,津浦路会战已进入尾声,而陇海线却像开了锅一般。
蒋介石关键时刻没有忘记薛岳这员虎将。抗战10个月,国民党损兵折将数十万。高级将领却没怎么损失,仍是一堆堆拿簸箕撮。但蒋介石扒拉来、扒拉去,发现手里资历相当可资遣用的将军们,不是平日唯唯诺诺临阵发怵的庸才,就是圆滑有余、勇猛不足的老军痞。而薛岳年轻气盛,指挥若定,关键是有一种抓住机会就敢一口吃掉对手的过人胆识。而蒋介石要的就是他这股虎劲,这股胆识。一个台儿庄大捷在蒋介石看来仅仅是个开场,他需要第二、第三个甚至更多的大捷。他太需要这种鼓舞了。
蒋介石这次没看错人。薛岳为人机警干练,又有着深厚的作战功底,这使他一跃成为国民党军中年轻有为的名将。1907年,刚满10岁,还是个顽皮幼童的薛岳便进了黄埔陆军小学。当同龄的孩子们还在野地里撒欢嬉闹时,他就在陆军小学的操场上、课堂里开始了他的戎马生涯。对整个世界尚是一片混沌的薛岳却首先了解了孙子的思想和军事理论,弄懂了枪炮性能和战术常识。这以后的8年,他更是步步登高,先武汉陆军预校,再保定军官学校,还穿插着走上战场,用血和火来加深自己在军校里学到的东西。十七八岁时,这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便成了一名优秀的上尉参谋军官,投身到连年内战的中国各战场上。
1924年,年仅27岁的薛岳便成了粤军主力第八师的少将参谋长。但胸怀鸿鹄之志的薛岳并不满足自己幕僚长的地位,他更渴望自己手中有权,在战场上去实现自己一个又一个大胆的设想。他就是这么个永不会满足自我的人。为了使自己的梦想得到实现,他甚至常常冲到战斗的最前线。无论他在哪个战斗序列里,前敌总指挥常常非他莫属,这实际上就是对他能征惯战的最好褒奖。
京沪会战后,他名为第三战区前敌总指挥,驻节皖南屯溪山区,但实际上这里远离前线,并不是他这个平时闲不住的人的理想处所。不几日,徐州战场隆隆的枪炮声就搅得他心绪不宁了。恰在这时,军委会的任命到了。
皖南山区的宁静早使他厌倦了,此刻他更向往夹着隆隆的枪炮声和略有些刺鼻的硝烟的战场,他渴望刺激,尤其是一种企盼已久的大胆尝试的刺激。
薛岳受命出黄山(2)
5月上旬,他匆匆交接完军务,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