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静的效果。”说着他一下兴奋得全无一丝睡意,一下坐起靠着床头很有兴致地讲起:“还真的治病的,失眠啦都治,讲个真事,台湾有位著名盆景艺术家,叫俞美的盆景学女教授。原本在大学教园艺的她曾经患有严重的精神抑郁病症,终日沉浸于忧患中不能入睡,她对自己的生活失望而陷入不断地自责自悔,后来严重到已经不能执教上课只好待在家调养,有位喜欢盆景的朋友指导她养蔚了几盆盆景,原本园艺科班的她还真迷上了盆中的造景艺术。一年间她痴迷地收藏、制作了许多的盆景,成了远近有名的盆景“发烧友”。在养护、制作盆景的日子,俞教授一天下来,又是制作又是画图写创作记录地辛勤劳作。乏筋骨又劳心神的生活让她很快失眠症痊愈,后来精神振奋地告别了抑郁症。一年的盆景制作生活让她渐明白:是玩盆景治愈了她的失眠症、抑郁症。从此她认准了盆景制作的休身养性、调节人体平衡的功能,于是在学校专辟盆景艺术专业教学。一年的盆景制作经历,带给她一生的爱好和职业。独善其身的经历让她业精此道,创作出不少获国际大奖的盆景作品,成为台湾盆景界的知名人物,这可是真…人…真…事…的。”余老面对着刘晓将最后面的话一字一字吐出地强调道,生怕刘晓以为他在讲故事。刘晓其实内心能明白:他确信,不仅是因说话的是他一向敬慕性格真诚耿直的余老,而是他本人也有过因为盆景制作、养护而身心受益的经验体会。
刘晓在此之前也在互联网上曾经查看到了园艺活动对人精神调剂作用的相关资料,并且特别注意到一个被称为“园艺疗法”的医学名词,这是个以前从末听说的新名词。是一位名叫李那托。麦加的英国人在1699年发明,而且从互联网上还得知“园艺疗法”目前在美国、加拿大、英国、日本、韩国等的临床应用都己展开多年,主要是针对老人、慢性病人、精神类病人群,通过组织他们有意识地参与花卉、菜蔬的种植与养护园艺活动,通过在户外花园、菜地轻微的园艺劳动,进行空气浴、日光浴,通过人的鼻、眼、口、手、心与植物的亲密接触,往往会造成人体血清水平的明显变化,园艺活动使他们的情绪平稳,达到降低血压和心律减缓,调节精神状态的效果,园艺活动成为公认有着很明显的医疗功能。他还了解到在北京的农业大学,有一个由博士生导师带领研究生的相关课题组参与了该项目的科研工作,课题是针对盆景制作与养护对老年人心血管病、心内科疾病、精神类疾病和人的养生有关健康长寿内容展开的。他们选定了北京郊区的一座高档养老院,将有神经衰弱、高血压等病状的老人和没相关病状的人们分成不同的活动小组,进行盆景养植与不养植的群体的横行对照观察。纵向以个人开展艺术活动前后和盆景制作养护过程中的生理、心理等人生理指标的对照和不同群体的心理、生理差异。刘晓根据不甚详尽的介绍文字,猜想估计就是研究人在盆景创作与养护过程时,人的身心“入静”的道理,类同中国的练内气功的作用和原理吧,修心养性利用康复那是肯定了。他知道以自己对该科研课题的一知半解,一时还说不明白。他看着余老毫无困意的样子,并不急于讲出,他明白:以自己的知识水准尚不够充当余老的知音,那就暂且当个好听众吧,他于是对“园艺疗法”的事只字未提,他下床特意地拉了拉椅子,凑上前昂头望着余老,满脸的诚恳。果然,余老一见他那虔诚的样子立刻有了情绪,甚至还要亲自为刘晓手举着的水杯倒水,惹得刘晓受宠若惊般地抢连连退让,抢过热水瓶恭敬地给老师倒上水。余老端坐靠背椅,泯了口茶,清咳一声漱了漱嗓子,这是他一般在有场合时讲话前的习惯,竞管眼前仅刘晓一个听众。
余老情真意切地讲道:“我真的曾有过这种亲身体现,刚刚讲人与树桩与山石的溶合,我曾有过深切的超越自我的那种感受和体会。那是一次在北京的香山饭店开会,有一天我早早起来直奔山上参天古松柏处,晨光熹微,万籁俱寂。在一块矗立巨石书有“知松园”的松树林中,我双手拥着一棵有百年以上树龄,要两个合拢环抱的古松树,当仰头向树冠望去,笔直高矗的树身,浓密枝叶的树冠下,人一下子变得很矮小,很懦弱地不由然依畏着粗壮的古树干。渐渐地把脸、胸贴紧在被游人不断抚摸而光滑的古树干,眼前是高悬空中的劲干与绿叶,呼吸着油松树发出独特的香味,听着微风中的松涛声……静寂中心里无一丝的杂念,心绪极宁帖地思树想树,只觉得贴着润滑树干的面部,肌肤感觉着渐渐地感觉不到树木温度,人的血脉、灵魂、肉体与古树在贴近、贴近,沿着树干、根脉延续渐进地溶合到了一起,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追随着树根,沿着劲节的根茎和柔顺的细根、根屑在土壤里无限地向下延伸、延展。甚至可以感触到意识到树根系遇到石块和别的树根时就会避让开、超越过,最终树根编织成无规则、自由状态的根系网络。我从自己全身血液由心脏经过血管向四肢的循环过程,体悟到:与土地共呼吸的大树是怎样从土壤中汲取养分与水,再沿着枝干树皮层内的脉管输送至叶脉,“血”从叶经枝干回到树根。于是生命之力由地下攀向天空,大树将深藏的内动力,向地下、向天空、向上向周围张扬个性地舒展着枝杈、叶片,生命如此这般地循环。
清晨山野树林中充裕的氧气,惹有露水花草的新鲜气味令人兴奋,当时我不由然地忆起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那句‘抚孤松以盘恒’,感到非常的亲切。我当时在想,这种感觉在侍弄盆景树桩时也曾有过相似的感觉,盆景的制作与养护的过程带给人们无限的创作与再创作空间,可以凭借着创作者的阅历与修养,将一个人在走过的、看到的、臆想的景色中信马由缰地遨游,用心仪的树桩、配件寄情于咫尺盆钵间,再现世间的美景。创作或欣赏盆中之景,人仿佛行走在山林旷野之间,有种回归大自然般的感受,整个身心都融入到了盆景之中,情感得到释放,性情得到陶冶。在每一个创作过程,专注的心态犹如入静般,作品完成后的喜悦也是任何物质享受所不及的。这是因为平日生活中各种情绪,在这个移情于盆景的过程中得以宣泄;思想受到洗礼和净化,人世间的烦恼与俗念统统被抛到九宵云外。你想想,终日拥抱绿色,整天沉浸在美景之中,能不健康长寿吗?都说这树可以涵养大地,我说其实这树桩盆景同样可以涵养人心呀,我有时在想,这恐怕该是盆景自汉唐始千余年传承至今的真正内在原由。我的老岳父是位大学的中文系教授,他在*期间不能教学,不能写书无事可作,于是就在居屋内悄悄养些小盆花,特别是一些仙人球、仙人掌类,借花草的养护用来占据无为的思想,排解心中的郁闷与生活的枯燥。草木之情感动了他,于是悄然动情地作了一首《养花诗》,我只记得其中有两句是:“喜见幼苗天天长,园丁照管作花娘。我见花姿多妩媚,料花见我亦情长。”从字真意切的诗文中,我可以感受到他在那个缺失文化的文化革命年代,唯有与花草树木间的情感沟通,移情于花木的情怀让他心有所归。*后,老人家又用汉简字体手书诗稿全文送我,我深知其心地配了个紫檀的好框,一直挂在外间屋。诗让我回忆起那个时代,在万物凋零时只要有阳光、土壤、水份,那就有绿色、有新的生命,它给人带来生的希望与美好的憧憬。“说到这,余老动情地喃喃自语般地低声念叨着,全然忘却了身边刘晓的感受,竞自陷入无限的回味思索。
过了好一会儿,余老又打破了静寂,他话锋一转笑道:“不过,你猜猜在拥抱大树时我还想到了什么?”刘晓望着神经戚戚的余老,眯着倦怠的双眼不解地摇摇头,余老见状未语先笑了:“哈哈,你猜我想到什么,想到咱们明朝的崇祯帝,汉族的皇上,皇帝在亡国的危难之时,却只身从皇城里跑出来,到了景山公园的半山坡,寻了棵古槐树悬树自缢了。我有时在琢磨这皇上的这自杀的作法,在今天看来有点违古人悬梁自尽的习惯,并且万般无奈的情急之中,还跑出距皇宫紫禁城有两里多的地方,并攀上山半腰去寻树,我想这其中的解释也自然只有咱汉族皇上对树木的情有独钟吧,或许也许是一种回归自然的心愿的表现吧。要知道在明朝时期的中原地区包括华北、华中地带的河北、河南、山西、安徽等省地还有很多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呢,那时候人与树木与森林的依赖甚密,人的生存离不开树木,生活无一不取之树,也正是此超量的砍伐取材,至使如今仅剩安徽大别山区金寨县境内天堂寨森林,最后的一片原始森林了。全是因为中国建筑的木结构特点与人口增长的因素。清朝乾隆年间全中国就有四亿多人口了,而且那时建造一间房子要八根柱子、十几根梁、坨、几十根檩条,可全是根根木头,宏伟高大的皇宫、王府、城乡中毗邻的商铺与民居那要伐多少树,才能建成一座座的城市、村落呀。要知道,古人与树与树林的接触很深,很密切,他们的衣食住行哪一样哪一刻都离不开草木,因此树木就成了人与自然界最直接的联系,最能触手可及的东西。自古以来人视树木为自然界赐于人类赖以生存的恩赐,与相依靠的生存条件,这其中有对生命的认识和生存与共相依依的情感,绝非单纯物质的获取,更有种笃深的、切肤的甚至是近乎顶膜崇拜的精神沟通交流。……你总记得《竹林七贤》图吧?那画中所表现出人在树林间的逍遥、自在、自如的情景和心态,深切地表明古人与树木与森林与大自然之间的至深情感与相依的关系,那种物与人融合的精神交流,带来“无我”境界超然的精神愉悦。”
刘晓不眨眼地聆听着余老情神兼备令人动容的“演讲”,生怕落下一字似地认真地倾听着,思想着,竞管对余老有时会有像诗样晦涩的话语未能全部理解,而且也不曾有过他那样切肤至深的体会,却也能强烈地感受到余老诗人般的激情与性情中人的气质,听得入神的刘晓,感觉到在自己的内心不时地有股情绪在涌动,一种从未意识到,要珍视大自然对人恩赐的念头,心境象天主教、基督教徒对上帝赐福感恩的虔诚。心一阵的紧缩,像是有股灰色的潜流在他心中淌过,是因为过去没有意识到的人与自然与生俱有的情结,一种暗自忏悔的情愫扰动了他。他一时又找不出什么样的话由与老师交流,只是连说道:“那是大学课本里的,知道,知道。”。
夜己深,整座宾馆己渐静寂,房内也沉寂了,毫无困乏的俩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双双望着天花板无言地沉浸在各自遐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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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余老谈及到的《竹林七贤》图,是指多年前在江苏南京的一个叫西善桥的地方发掘出土的晋南朝墓中的砖刻壁画,一件在历史、工艺、绘画数方面都很有研究价值,非常珍贵的文物。砖雕保存完好的画面精美无比,而且近乎立雕的人物与植物细腻逼真,形象地描绘出云台山中众多神情、形态、服饰、器具各异的士人们,在松、柏、竹等树种的林间,从事不同活动时的不同形态。壁画中真切地表现出魏晋的嵇康、阮藉、山涛、王戌、向秀、刘伶、阮咸七位名士,在或苍劲,或挺拔,或飘逸势态,资质极美,势态各异的林木之间休憩、游赏时的各种传神的姿态,从其神情兼备的形象,坦露出丰富内心世界的情景。画中人的神态和所用器物很附合个人性格,嵇康是个极豁达的人,他的神情显得平和,大有“手挥五弦,目送秋鸿”之态;阮咸是个不拘小节,活得很潇洒的人,故其眼神显出玩世不恭;向秀则是一个哲学家,图中的他苦思冥想;“财迷”王戎的钱箱;“酒徒“刘灵的大酒斛;阮咸的琵琶;尽情表达出自古人们寄情林木在长满树木的乐地上逍遥自在地自娱自乐,追求自由自在的心境,表达出中国古人对溶入道教玄学崇尚灵空所谓“魏晋风度”思想、洒脱意境的想往和追求。精美绝伦砖雕的价值表现在于考古与审美欣赏方面,画中线条“长线缭绕,秀骨清朗”,可看出其画法吸收了印度佛教画中线条流畅,用笔柔软但又柔中见刚的风格。《竹林七贤》图表明:自晋代植物景观已经在士人对自然山水欣赏和古典园林艺术中占有的重要地位;表现出士人审美的祟尚自然和以植物作为人格寄托,体现出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