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德一向直言直语,言语之间多有冲撞,若是放在平日,周主最多是给他个脸色罢了,但此回却是大有不同,眼见周主的脸色骤然间变得铁青,厉声说道:“张永德,朕身乃天子,天子岂可有戏言!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若敢再多言,休怪朕以国法处置!”
张永德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悻悻的退了下来,虽有一肚子的怨气,却是不敢发作。
此时帐中以张永德地位最重,连他都被周主无情喝斥,其他人自是不敢出言劝谏。
周主遂命诸将各司职守,尽心准备,以待来日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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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四天,李灵忙碌了四天,诸将郁闷了四天,那石守信却是苦恼了四天。
是日傍晚,再过不多时便是他率骑兵出战之时,那石守信终是忍不住前去参见李灵。
此时李灵正在帐中自斟自饮,一听说石守信前来求见,忙请入内,笑道:“石将军,我等了你四天,你总算是来了,来,坐下喝两杯吧,你既是要出战之人,此酒就当我为你壮行吧。”李灵说着斟了一怀递给了他。
“谢副帅,”石守信忙接过酒杯,端在手中却是无法饮下,一脸不解的说道:“副帅怎知末将定会来见你?”
李灵也不管他,自饮一杯,才道:“凭你的智谋,自然猜得出是我在陛下面前推荐你出战,你以为这是件送命的差事,所以想来向我问个明白,为什么我要这般害你?我说是也不是。”
第五十三章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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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守信一怔,心思被看穿,本来有憋了一肚子的话要问,一时间却无法开口,神情尴尬的端着酒杯,一动不动。
李灵心下觉得好笑,脸上却是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态,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微微一笑,道:“石将军,你端着杯子不动,难道是这酒不好喝么?”
“不……不是,”石守信回过神来,匆匆的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巴,道:“既然副帅猜中了末将的来意,那么可否如实相告,为何要这么做?”
“其中天机我自然不能相告,不过,我却是有一策,可保你性命。”
石守信心下大喜,忙道:“请副帅赐教。”
李灵放下酒杯,坐正了身子,道:“陛下令你去偷营,将军要做的便是让那五千骑兵大张旗鼓的杀入敌营,将军自己却不可轻举妄动,待战事结束之后,返回渝关便可。”
石守信脸色又是暗淡下来,他还道李灵有什么奇策可让他此战获胜,不想却是这么个无用的主意,遂道:“我大周哪有手下将士尽皆阵亡,而为首将官却贪生怕死,独自逃生之事,便是这么做了,活着回到了渝关,陛下也会以军法处置我,到时还是脱不了一死呀!”
“此战不同往日,你只要听我之言,我保证陛下不但不会怪罪于你,反倒是会重重恩赏于你。”
“可是……”
李灵却是一口打断,道:“石将军你有重任在身,我也就不多挽留了,待你功成之后我再设宴为你庆祝,来,满饮此杯,祝将军马到功成!”
石守信知李灵是在下逐客令,却也不敢再多问,饮过一杯之后即起身告辞。
李灵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嘴角边又露出招牌式的诡秘笑容。
在大周军中,以石守信、王审琦、韩重赟三人与赵匡胤最为交厚,他们都参与了后来的兵变,成为宋朝的开国功勋。因此想要扼制赵匡胤的势力发展,这三个在军中有一定地位的将领却是极为重要。
这三人皆是才华出众的人物,李灵自不愿以卑劣的手段对付他们,使大周蒙损失,故而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他们收归己用。
人,是唯利是图的,尤其是混迹于官场之人,谁能给他们最大的利益,他们自然就会向着谁。
至于恩义,友情之说,基本属于小说时的胡扯,想当初周世宗对待手下这些将领何其不薄,他们却还不是在世宗驾崩后忘恩负义,帮助那赵匡胤篡权夺位。
而要想让他们为己所用,就必须比赵匡胤给他们更多的好处,李灵自不能明着收揽他们,毕竟眼下自己在朝中和军中的根基还不扎实,过早的和赵匡胤撕破脸皮多有不利。故而只有用这种方法,在周主面前推荐石守信等人,让他们去立功,借周主之手送给他们想要的利益。
如此一来,赵匡胤自是无话可说,周主也觉得他一心为国举荐良材,而石守信等人自会感念李灵推荐之恩,可谓一箭三雕。
“老赵呀,你可别怪我坏你好事,谁让你建的那个宋朝太窝囊了!想篡位,下辈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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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天气凉爽了许多。
李灵躺在席上翻来覆去却是难以入眠,帐外隐隐听到马儿嘶鸣之声,沉重而默然的脚步从帐边走过,想来是夜袭的骑兵准备出发了。
不知为什么,身体忽然变得燥热起来,他一咕噜坐了起来,走到水盆边猛烈的往脸上泼水,丝丝凉意浸在脸上,烦闷的心情有所缓和。
他还是有所担忧。
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虽然自认为这计策天衣无缝,但这到底不是一场简单的战役,而是关系到整个大周生死存亡,万一有所差池,身死名裂不说,中原百姓又将遭到一场空前的浩劫,华夏将沦落到连宋朝都不如的境地。
所有的人都请求撤兵,只有周主和他,固执的坚持着,甚至谋划了一个如此弄险的计策,万一有变,到时,一切的罪名,都将由他二人来承担。
李灵心有担心,但他却不后悔,大丈夫行事,焉能不冒一点风险,事事求稳又怎能成千古之功!
不是敌人毁灭,就是自己毁灭。
他正自神思,却听外面有人禀报,言周主请他前去御帐。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周主竟也没睡,想来也和他一样心有所忧,辗转难眠,李灵于是穿好衣服,匆匆前往御帐。
参拜已毕,周主道:“无疾,你会下棋吗?”
“臣略懂一些皮毛,”李灵恭敬的回答,抬头望去,却见周主御榻上摆着一副围棋。
“正好,朕今晚有些睡不着,你就陪朕来下两盘棋吧。”
李灵却也不推辞,走过去坐在了周主对面,道:“臣棋艺很差,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周主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执黑先行吧,算是朕让你一手。”
“谢陛下。”
李灵遂拈起一子,略无思考,放在了星位之上,接下来的第二手却是放在了邻角小目,第三手则是走三九之位。
李灵所行的乃是现代围棋中的中国流布局,其基本思想便是以星小目的配合为基础,迅速的向边路扩展地盘,在围空速度上压倒对手,当对方不得不进入黑棋阵地时,则通过攻击来取得主动。
周主见他棋路有异,眼神中稍露惊讶之色,随后便沉着应对,反守为攻,迅速的与黑棋抢起了地盘。
周主棋风乃是大开大合,刚猛雄浑,每一枚子落下,其势无不犀利。而李灵的则以机灵鬼变为长,避实攻虚,纠缠而战。
其实以李灵之棋力,本不是周主之对手,只因他行棋之法在许多地方都与古人思路大为不同,在周主眼中便成了奇招迭出,变化莫测,故而一时间两人却也不分上下。
这一盘棋不知不觉已是下了近两个时辰,帐中烛灯也已换了几次,局势已至最后决胜的关头,却见中府之地,黑白之棋交错盘结,彼中有我,我中有彼,却似两路人马在混战厮杀,形势繁杂,无法看出其胜负之机。
李灵悄悄的瞅了周主一眼,却见他眉头微凝,额头上竟隐隐挂着一滴汗珠,很显然,这一盘棋让他很伤脑筋。
“是决一生死?还是该收一下手了?”
李灵手中拈着一枚黑子,迟迟不肯落子。
“现在,还不是赢的时候吧。”
思索再三,他终究是落下了子,只不过却是一招藏的极为隐蔽的败手,周主棋力不弱,不多时便瞧出了黑棋的破绽,紧皱的眉头松展开来,脸上微微有了轻松之色。
又是几手过后,李灵连连被提掉数子,黑棋却是大势已去,李灵遂轻声一叹,投子认输,道:“陛下棋力不凡,臣不是对手,臣认输了。”
周主脸上神情颇为得意,却是呵呵一笑,道:“无疾,你的棋风鬼灵精变,确实让朕费了不少神啊!那么多大臣跟朕下过棋,你是最难对付的一个。”
“陛下过奖了,臣日后还得多向陛下讨教才是。”李灵的语气愈加的谦逊。
周主站起身来,伸了伸腰,道:“咱们这盘棋已经结束,外面的那盘棋,应该才开始吧。”
第五十四章辽营
话音刚落,却见那冯青宝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奏道:“启禀陛下,石将军打了个大败仗,全军覆没,只有他自己逃了回来,正在帐外等候陛下发落呢!陛下,您要不要出去看一下?”
周主似乎早已料到结果,他的眼神也说不清是喜还是忧,顿了片刻,道:“朕知道了,你让石守信回去好好休息吧。”
冯青宝一呆,原以为周主会勃然大怒,却不料他神情自若,连一句骂也没有。
“是。”冯青宝一脸疑惑的走了出去。
如今却是名副其实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灵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激动,强抑着心绪淡然说道:“看来,这盘棋是真的开始了,但愿会是个好结局。”
“必须是个好结局!”
周主的语气极为冷峻,脸上布满了浓重的杀气。
李灵感到了一丝寒意,不敢正视周主,又道:“希望李重进将军那边可以顶得住,不然我们的苦心就白费了。”
周主不语,忽然从袖中掏出一道圣旨,低声说道:“无疾,朕写好了一道密旨,你收好吧。决战之时,你就与长公主悄悄离开渝关,秘密回京,万一有所不测,你们便以此诏拥立太子继位,保住我大周的江山。”
李灵大惊,忙跪拜于地,道:“陛下神武雄略,承天之助,此战定可大获全胜,又何苦如此呢!请陛下为大周社稷着想,收回旨意。”
周主轻声一叹,扶起了李灵,道:“无疾,你应该明白,朕这么做,其实就是在为大周社稷着想。”
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战凶险,如若柴荣有所不测,帝位空虚,军民之心动荡,则中原必将陷入混乱之势,四方诸侯并起,北汉,南唐、后蜀等国更会起兵侵犯,以雪前仇,更有辽国铁骑趁机南下,则大周危如累卵。
但若能及时扶立新帝,则军民之心有所依靠和寄托,内可消诸侯谋逆之心,外可号召全国上下抵抗敌人侵犯,只有如此,才能在精锐尽丧的情况下存有几分保全之机。
这一点,李灵自然是想得清楚,但他不理解的是,周主为何会对他信任如斯,几乎是把他当成了托孤之臣!
如此信任,李灵虽不解其意,却也是大为感动,双手捧过了那道圣旨,眼眶盈泪,哽咽不言。
夜色渐薄,东方隐隐发白,又是一个难眠之夜悄然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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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夜袭果然是以完败而告终,五千骑兵还未攻入辽营,却已被辽军的弓弩射倒一半,免强杀入辽营的却也淹没在辽军如潮的铁骑之中,五千骑兵,除石守信之外,几无生还。
诸将皆是大为痛惜,他们无料如何也想不通,一向英明的周主怎会突然间有这般昏溃的招法,白白让自家宝贵的骑兵去送死。
但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是周主真正要他们去送死,身为臣子,又岂敢有何怨言?
此后的数日间,天气愈加燥热,周主并未有什么新的举措,而关下的辽军似乎也消停了许多,竟是连续数日不来攻关。
待到第十日时,周主遂令全军整装待发,出关与辽军决一死战。
这一道旨意又如同一道惊雷臂在众将头顶,以不足五万的步卒去进攻十五万的辽军铁骑,此举形同自杀!
虽如此,诸将却也不得不集结各厢将士,振作精神,准备随周主下关去“慷慨赴死”。
出关之前,五万将士皆集于关内校场,周主身披金甲,手执方天画戟,登临将台,左右护卫着两百黑甲御林军,台下周军队伍齐整,旌旗鲜明,等待周主训话。
周主环顾四周,并未如将士们料想的那般慷慨陈词,鼓舞士气,却是对身旁的李灵说道:“无疾,把汤药分发给将士们吧。”
“遵旨。”
李灵遂传下号令,却见五百军士抬着两百多口大缸浩浩荡荡的开入了校场,给每一名将卒倒满了一碗药汤。
周主朗声说道:“此乃强身健体之药,诸位将士服下之后,便可随朕出关杀敌,自可战无不胜!”
这药汤色泽昏黄,乍一看颇似尿液,更兼气味辛涩,刺鼻的难闻,将士们不得不一支手端着,一支手掐着鼻子,谁还愿意把它喝下去。
周主见他们颇为犹豫,遂噌的一声抽出了宝剑,厉声喝道:“有敢抗旨者,杀无敕!”
周主军令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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