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车站之后,有很多的出租车的司机在站外抢客,甚至连短途巴士的售票员也在大军之中喊得声嘶力竭。
不想去和别人挤巴士,也不喜欢自己身边坐着陌生的人。一个出租车司机殷勤的跟在她后面“小姐,去下板城么?差一位就走了。”
雪冬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即使是要坐出租车也不会同别人坐一辆车。出租车司机见没什么希望,嘟囔几句就走了。
马路边上停着很多的出租车,司机有的在一起吹牛有的在扯着嘶哑的嗓子招呼着来往的乘客。雪冬透过车窗往里面看,最后坐进一辆空车。
司机见有人坐车赶紧从一边跑过来“小姐这车现在人不够不走,你看那辆车就差一位就能走了。”伸手指了指另外一辆车。
“五十块,下板城走不走?”雪冬问。
司机有点发呆的又确定一次“下板城?”
“对,五十块钱不再拉别人。”
司机有点犹豫了,毕竟现在是凌晨五点多一点客人不是很多。可是过年的时候车价是很高的,只拉一个客人似乎有点亏。“行,上车吧。但是如果路上有人我还是要拉的。”
雪冬没有和他讨价还价而是转身就走了,其实她本来就有点晕车更不喜欢和别人挤。如果不是为了早点回家她也不会给出五十块钱的价格。毕竟在平时的话二十块钱就可以包车回家的,她给的价格已经很高了。
司机在雪冬的背后喊着“要不八十块钱我就不拉别人了。”
雪冬依然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提着自己的包向不远处的网吧走去。路上有其他司机很殷勤的说着五十块钱不拉别人可是她也不去理会了。因为她决定坐火车回去,火车从承德到家的话只要三块五而且还不用晕车。
从网吧出来之后,雪冬直接坐上了回家的火车。没有买票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颠簸之后终于到了自己很熟悉的地方,家也在不远处的地方用走的也只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
可是当她提着行李和买回来的礼品大包小包好不容易爬到四楼的时候却吃了一个闭门羹。没办法,打电话给老妈才知道老妈和老爸在三天前就去了奶奶家。而且老爸在电话里让她赶紧坐车去奶奶家。
她不想过去,因为不想大过年好不容易回来却要在一个没有温暖的地方呆着还招人讨厌。便和老爸说“我不过去了,先在姥姥家呆几天等你们回来。”
可是老爸却下了死命令,雪冬只好说没有车了。以为老爸会就此罢休,没想到老爸说骑摩托车会来接她。
坐在摩托车尾,雪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上下牙一直不断地磕在一起,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呼吸时来不及散去的哈气凝结的小冰珠。
到了奶奶家礼貌性的和所有的亲戚问好,雪冬觉得好像还在店里,眼前面对的不是亲人而是店里的客人。
在奶奶家的时间一直没有怎么出过屋子,因为天气很冷就始终窝在炕上。如果不是奶奶家的平房屋里没有厕所恐怕她是连一步都懒得迈出去的。
哥哥姐姐每天就在炕上打扑克,大人就一直打麻将。爸爸说要她别老把不高兴挂在脸上,毕竟一年才见一次面。
可是面对着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人,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始终无法高兴。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别人,就只有把自己关在后院的小屋里眼不见为净。
十一
不是新的东西不好,只是没有已经习惯的味道。
从奶奶家住到正月初五回到自己的家。
自己对家的模样已经模糊,站在门口的时候心里就一直在想象着家的样子。一路一直在回味的都是曾经居住十几年的那个家。现在的家自己才住了半年就已经离开,的确是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
记忆里家一直都是很穷的,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知道买菜要买便宜的,想吃什么一定要选不贵的。自从爸妈为之奋斗近二十年的工厂倒闭之后,家里的条件就更加的不好了。
其实雪冬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成立几十年都一直是省级创收大户的化工企业怎么会突然地在短短几年就落魄到拖欠工人工资最后还沦落到出售厂区及家属区抵债。虽然中间经历过工人集资合股,最后还是使全厂几百工人加入九十年代末的下岗大军。
曾经听到爸妈在工厂的同事咒骂厂子的领导。当时雪冬还觉得非常的不可理解,现在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却也充分的理解了什么叫监守自盗。
记得爸妈刚下岗的时候曾经在大街上碰到过以前的厂长。人家并不像其他下岗的人一样为了生计奔波,而是在大街上搂着花枝乱颤的小老婆逛商场。手上大包小包提着的袋子里面怕不会是什么便宜的东西了。
雪冬当时在想爸妈下岗之后的三年里自己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不是爸妈不给买衣服的钱,而是她知道家里的环境不允许她和别人攀比。所以那三年里她甚至会被人家当做笑话说。
雪冬记得在网络上看到过人家对父母所在的化工厂做的评估。说里面的设备以及厂区地皮可以卖到五千多万,可是在雪冬的印象里那时全厂一共卖了不到七百万。那剩下的那么多钱到哪去了还用说么?当然是被社会主义国家的硕鼠装进自己的皮囊里了。
雪冬搬新家的原因就是原本家属区的地皮被抵债出售之后已经没有居住的地方,所以不得不四处借钱买的楼房并且为此本就贫穷的家庭又背负了几万块钱的债务。
当门被打开的时候熟悉和陌生在眼前纠结,不一样的房子和一样的老家具。本就一身债务的家庭又怎么可能有钱去置办新家具呢?
回到家几天的时间里父母一直在说着雪冬不在家这几个月发生的事。老爸还是每天往乡下跑给人家修理着喷雾器或者打气筒之类的工具。妈妈就拖着本就不好的身体和人家一起去给被人打扫卫生。父母做的全都是最辛苦的工作可是每天只有二三十块钱的酬劳。这些钱甚至连父母的养老保险都不够交。
母亲总是含着眼泪在雪冬的耳边说着“孩子你要幸福,千万别把自己放弃了!”
每当听到这样的话,雪冬心里的难过就会变成撕心裂肺的疼痛。恨自己对如此辛苦的父母却无能为力。
眼前的父母比几个月前她走的时候老了很多,泪水还是在她尽力的压抑下滑出了眼眶。
在这个时候好像有个声音在耳边挣扎着叫喊“放弃吧!为了你的父母你必须放弃!”
雪冬把眼角的泪水擦干之后把妈妈拉到一边,把自己这几个月的工资塞到妈妈的手里。五千块钱虽然不多但是多少可减轻一点父母的压力吧!
妈妈看着手里的钱还是有些难过的同时也有点吃惊,毕竟一个月将近三千块钱的数字还是有点超出妈妈的想象。
家在一个小小的镇子里一个月一千块钱的收入都算赚得很多的工作了,所以这些钱让妈妈都有点怀疑一直在雪冬的耳朵边唠唠叨叨。最后雪冬只能以拜年当借口给老板打电话,开了免提让妈妈听到所有的内容她才放心。
在家的时间除了妈妈每天询问她想吃什么就是她的电话带来的麻烦。
因为在家怕店里联系不到她所以电话一直不敢关机,朋友和同事打来拜年的电话也不敢接。毕竟一分钟两块多的长途加漫游是很吓人的。看到电话打来就直接挂掉,之后回复对方短信。
也就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家里一直处在低气压的状态下,回到了她做什么都不对的状态。
刚刚回了一条短信之后就看到从卧室出来的老爸脸色绝对的不好,她没敢说话但还是没有躲过去“一天也不知道你哪那么多的事,弄个破电话一天没完没了的那么响,你一个月电话费得多少钱?你一个月挣多少钱?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不小了别一天老让人家说着,也不嫌寒碜。”
雪冬一句话也没说沉默着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不敢说什么,从小到大都不敢。
虽然从小雪冬在外面就很强悍,但是在家里却从来不敢和老爸说一个不字。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要为自己做过和没有做过的事负责。从六岁开始,只要有人到家里去告状爸爸就会不问原因得把她揍一顿,一直到十六岁的时候才不挨打。
虽然十六岁以后不挨打了,但是每天都会被爸爸骂得狗血喷头。不管什么事只要是雪冬做的基本就没有对的时候。心里虽然也会委屈但是也已经习惯了,毕竟这样的生活过了十几年了。
喉咙里像是哽住了什么,上不来也下不去。眼睛也热热的开始模糊。雪冬知道家里已经不能待了。再待下去的话就会是每天都被老爸看着不顺眼。
跟妈妈说准备明天就走,妈妈哭着说怎么才回来几天就走却也没有留她。妈妈也很清楚如果雪冬一直待在家那么每天等她的就是不分时间,不分地点随时的大喊大叫。
虽然想念,虽然很舍不得但是妈妈最终还是点点头交代她在外面要小心一点,不要轻易的相信什么人,自己的东西要放好,要按时吃东西别把自己饿坏了……
突然打来的电话打断了母亲的唠叨,可是电话打完以后妈妈却告诉雪冬明天走不了了。电话是从姥姥家打来的,说是老家那边的亲戚都过来了,知道雪冬在家就要雪冬带他们四处转转。
十二
要学会在自己无法适应的时候放过自己。
雪冬家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城,用雪冬的话说就是曾经山下环水水中有鱼。只不过这些年小城的化工行业已经把小城曾经拥有的青山绿水变成水黑黑无游鱼的情景。
现在的小城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逛的,无论是从东到西还是从南到北绕小城一圈不过是个把小时的事。再加上本就不美的风光和正月无人的现状就更没有游览的价值了。
但是拗不过家里人的雪冬还是带着从乡下老家好不容易上来的亲戚在冷清的街道上逛着,指着一家家没有开门营业的店面告诉亲戚们平时这店是什么样子的。
一上午的时间雪冬带着他们把能去逛的地方都看了一遍,中午吃过饭以后跟着老妈去了姥姥家。直到进了门才知道这次来的亲戚人数是相当可观的,难题是来了十好几个人却没有充分的考虑住宿的问题。姥姥的意思是让大舅和二舅家里挤几个,再往雪冬家里挤几个。说是人家大老远来的本就不容易还大包小包的没少往过给带东西。然而姥姥没想到的结果是大舅干脆直接的说我家没地方,二舅没有那么干脆就只是说这要问我媳妇。
雪冬其实也不喜欢有人住在自己家尤其是这一辈子也见不到几次面的亲戚。她不能忘掉当初姥姥的侄女跑自己家去住的时候家里丢了四千块钱,爸妈却不能开口讯问的事。当然,这一切的决定全部在自己的身上到最后还是要看爸妈怎么说。
妈妈总归是很孝顺的人,虽然心里也不是很愿意但还是按姥姥的要求带了几个亲戚回家。跟回来四个人,家里却只有三个卧室。也就是说即使把客房挤满了还要有一个人和雪冬住一个房间,可是这对雪冬来说是最不能忍受的事。
妈妈说让表姨和雪冬睡在一个房间里,雪冬还是很不耐烦。从小就一个人是睡在自己的床上突然让她和别人睡在一起,怕是这一整夜她也睡不着。
刚刚吃过晚饭的时候电话响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显示着“羊羊”。雪冬把电话挂掉之后又拿家里的座机打过去原来是叫她一起出去玩。看看看时间八点多,但是已经决定出去了。为了怕爸妈担心所以告诉爸妈一声才准备出门,到门口的时候想起还要和别人睡一张床顺便就和爸妈说晚上不回来住了。
羊羊是雪冬中学时的同学,本来是叫苏月影后来算命说命里缺木就改名叫苏梦杨。
现在的雪冬和羊羊已经有了注定完全不同的命运,虽然羊羊和雪冬一样没有上高中但是却通过家里的关系上了一所大专,雪冬本来也有那样的机会可是却被自己的父亲阻止了。
其实雪冬只是不喜欢应试教育而并不是说她不喜欢上学。记得刚决定离开学校的时候雪冬就有机会去当幼师而且只在学校学习一年,之后的时间都会在北京实习。可是后来父亲说她的性格的话确实是很伤人“就你那个脾气,人家孩子到你手里再让你给打死。”
充满鄙夷的话语却真正的伤到了一直以来都比别人坚强的雪冬,似乎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雪冬害怕看到孩子。
再后来的时候雪冬托姨夫问艺术学校,因为她很自信他除了能写一点东西以外就只有唱歌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最终放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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