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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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天的婚礼-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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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意义呢?”他们迈开步伐,有号角的声响在塔楼之顶回响。
  “看看吧。”一步一步,卡着礼赞的字眼、颂乐的节拍,他们进去了,光明的屠宰场。
  我又搀着他,守卫们走的很慢,皮靴并不能在充满弹性的植被上跳舞、歌唱。那是一处环形的天地,巨石高耸,正午的日晒让狭缝中充斥了光明,我眯了眯双眼,道道微光着实是看得仔细的。石上的尘埃被我轻手拂去,从进入这个令人窒息的神圣场所,我们就慢慢地开始这件工作,探索一个文明从来少不了历史文献——刻于浮雕是很常见的,古人的傲然往往显于此处。
  摸着凹进石墙的图案,黏糊糊的,可想用了什么染料吧,必是红色的。原料。。。望向一旁安静的羽,他仿佛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边,有些事看着是美的,说出来,就不好了。简单的线条,呆板的人物刻画,好处是易于辨认男女,了解大体。缺陷也是显而易见,没法更细致入微的明白这里的故往。那是滔天的海浪,先人们的木舟搁浅,男人在打渔、制器,女人采摘树果,哺育生命。这里有诸多小型部落,在海畔居住,但后来潮线上涨,淹死了很多人,尸体在海岸上堆积,器官的位移在壁画上显而易见,凄惨可怖。附近也有山体,森林。他们在山上建立家园,凿壁为居,时常去林中狩猎,甚至耕作——市集的构建繁衍也由是萌生。。。。
  又是一个转角,我们枯燥无味地跟着他们,却又被这里的故事填补了疲惫带来的空虚。枯枝新叶爬满四周,我们仿佛离外面的世界原来越远,再也听不见市集的吵闹,连着石壁也斑驳了,前行者如行尸走肉般被预定的轨道拖着前行,同样拖着我们的心,双眸在这里是那样的无光。背上湿淋淋的。
  酋长有个女儿,女人总是会被送去最优秀的猎手家,以培育优良的后代。于是他们相爱了,如胶似膝。关于这一段的浮雕我也看不太透,似乎是离开了部落在海岸定居,人们惧怕那里,便将他们赶了出去,没人去为他们送食,不过这也无所谓,丈夫勇武,妻子贤惠。这里刻画的相当粗糙,可见当时的匠人也对此抱有不精心的态度,在周围群体狩猎等大型雕刻作品的映衬下,这段历史显得相当苍白无力。
  忽地,我有种预感,没错,就是那种幻听的前兆,雨水打湿了我的面庞,痴痴地摸了摸脸颊,抬头,太阳在头顶散发光芒。
  女人在高歌,瘦显细骨的白掌催着自己的心房:
  “爱神米丽斯,神圣的祷告引来灰鸦漫天。
  我是苦命的村姑达蕥,丈夫被浪涛吞噬。
  泪是解渴的鸩酒,日日心燥黯哑了声喉。
  你若有心爱我及他,我会在枯骨中起舞,
  在圣火下声颂伟大,奉献我已枯涸的心。
  愿化同那圣女的梦,洁白的石刻着凄美,
  好像失蕊的白莲花,藏体于此玉洁无瑕。”
  幽怨又夹杂了些虔诚,我也看见了漫天的阴霾,乌鸦的暗羽。就这样,女人的歌声也渐远了,他们又进了下一处拐角。那里就是旅途的终点,她爱情的坟墓,这个悲惨女人的一生,歌喉已然诠释了那一切苦楚。一面完整而老却的灰墙,隔着我和她,上面记述了剩余最令人伤感的故往。
  简单的勾画,那是一个太阳,好像幼儿园稚子的涂鸦。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昭显了一天特有的明媚。爱侣清晨的捕捞收获颇丰,木质的栅栏围砌着丰富的水产。山上人很羡慕他们——一条鱼在市集少说也能换来几天的口粮,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人敢去海畔打渔了。同样欢快的笑容,他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都是皮肤黝黑,在水岸嬉戏,是海神的宠儿。投标,锋利的枪尖在近海所向披靡,麻绳沤得经得起鲨鱼啃咬。如不是木舟简陋,或许捕鲸的传说也会在这个丰饶的海湾牧场流芳吧。但风雨之神是对顽皮的兄弟,小闹变成大闹,赶走了父亲,招徕浊浪滔天。昏暗,嘶吼,那是吼干了心灵的哭诉。耳畔回响着雷鸣,却渐渐地,雨声取代了它,女人的啜泣,力竭后的喑哑成了遮蔽整个世界的夜幕。男人再也没有回来,只飘来几片损毁的木牌,连一丝血迹都没有。没了父亲,孩子们都离去了,找曾经的部族乞食,或是自力更生。老酋长还是不肯来,他说那里透着邪气总是要死人的。女人不哭了,用飘回的木板做了坟碑,擦来擦去,但还没等到岁月侵染她的容颜。隔日清晨,人们是被一声凄厉的叫喊扯回现实的,他们聚到了山崖的后方,下面海石嶙峋,浪潮白乳般浸润其间。当然,意外的爱情为那里装饰了一点殷红。
  我揉了揉眼睛,已经是这堵墙的尽头了,四周也还是昏暗的。
  “后来怎么样了呢?”我还是有些疑惑。
  “这里的人们或许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结合的意义在于什么。看那个毫无女权的规则,就知道繁衍是这里部族唯一的信仰。这是显而易见的自然法则。但这也说明了他们不属于人类——直到这个女人的死亡令他们震惊。她为什么会死?”羽摸着历史的刻痕,平淡地说着。
  “这就是他们所谓的爱神吗。不懂,但是开始了向往。”我喃喃道
  “初衷或许是美好的——为了爱情,但过程无疑是血腥的,和历史的统治者一般无二,重演失去的历史,想从那里剥下属于别人的东西。贪婪,只有女人的殉葬,却又不刻意重复男人的死亡。”
  地表在那一刻净洁了许多,我们握着手,爱情的意义又是什么?
  握的愈紧,汗水也渗了进去,沁人心脾。
  那是一座雕像,雪白的很,一个女人,在悬崖上前扑爱侣。男人的破碎、不真实,被这几百年前的艺术家展现得淋漓尽致。下方还可目见骇人的深渊,迭浪层层。
  我迷离了,历史在棕黄的瞳孔中收缩,烟熏火燎,废弃的木炭成堆,乌黑盖了圣洁的光耀,她是贪欲的主宰。达蕥在火中作舞,怒放,祈求触摸自己丈夫的魂灵,却不知编织了谎言的网,把自己送入了身后恶魔的怀抱。
  我走过去,摸着那亘古留存的石基。不知怎的,泪止不住地流淌,日光透过树林阴翳照晒了我的面庞。颓然坐下,用刀在那石基上刻字,后来不想了,指甲与石屑的摩擦声更能染红我的双眼:
  无、煜。
  我也在哭,没了力气,趴在这两个字上面,泪痕滋生了这片杂乱的苔藓。
  “羽,你们文科生都喜欢写诗啊?”我看着他趴在桌上,课本下垫着张白纸,潦草的字迹飞舞。
  “怎么?你不也会么,上回画在画里的就不错啊。”他百无聊赖的说着,依然在那里乱画着什么。
  “写书,写诗不能直接用本名吧。。。。虽然上回是给你写的没所谓啦。。。”
  “那就起一个吧,陆风喜欢什么?”
  “唔。。。。”我抬头看了看床外,正对着湖光秀境,叶梢糊了一层光晕,四处都是暖洋洋的,心动了,“羽,我喜欢太阳。”那时,我笑了。
  “太阳么?那就叫‘煜’吧,光耀的感觉。”
  “羽呢?你用什么?”我好奇地看着他。
  “我啊——换过很多,但最喜欢用‘无’了。”他摸了摸头发,终于回过头看了我一眼。
  “《庄子》看多了嘛——你啊。。。。。”我扑上去把他压到窗边,嬉笑,打闹,传出了校园,回荡在天际,与燕同行。
  光是曾来过的,我站起身,羽还站在墙的尽头,满目萧然,这里——或许早已毁坏殆尽。
  毕竟,转眼岁月,也已是百年匆匆过隙。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婚礼

  壁画渐渐模糊了,一片黯淡,四处斑驳,就算是贴着看也没之前那么清晰了。无论是纹路,还是通过细节可以传达而出的含义,都仿佛被时间消磨,不复存在。
  我看着,光依然透不过林木粗壮的手臂,拉着爱人的手,一点一点地挪步,感受着大地失去那应有的水分,变得干涸,大理石一般的艺术正在我们脚下形成。出了那座“城门”,不,庄严的外表已然退却,已经全然看不出是曾有过一扇石门了。
  塔楼、市集。。。。。不知为何已然完全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漫野青草碧绿,夹杂着些许黄花红朵,虽然荒凉,却也有着别样的清新。
  一切都变了,不复如初。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没时间了!!”我突然转身对着张羽大吼。他好像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和我一同伫立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幕之中。
  “这么急?才来了几天啊?”在我所看不见的地方,好像能听见他的喘息。
  “不,不,我是说。。。。。一切都在改变,太快了,我受不了——这样下去我迟早会失去最后的庇护所。”双眼红了,但世界再次清晰明朗。
  这之后便是一阵加紧步伐,何谓方向?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牵着手向前不断进发,一路上采摘那种之前已经辨认过的浆果,用刀割破树的静脉止渴。反正这是一个环状的岛屿,直行下去总会来到海岸,之后大不了再绕一圈就好。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我想。回到“港湾”便开始着手搭建台子,啊对了,还要画我们的结婚证和一些婚礼上必要的装饰。一想到这些我就兴奋的难以自已,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无法进行自己的创作,这种日子真的是快要把我逼疯了。
  “羽,一切装饰都由我来哟,你可不要插手,你知道我的脾气啊——”随即定格了,这片灰绿交加的背景画上被自然的画师挥洒了一笔红墨。蜿蜒着身躯,在我回头的那一刹那,血晕霎地散开,把我硬生生地扯进痛苦的地域,天地失色。雨,恢复了应有的咆哮。
  羽被蛇咬了,红斑蛇,黑红交替,那是绝妙的警戒色。预想之中的剧毒,击中了羽的脚踝,而不知为何,我的下半身同样传来剧痛,近乎麻痹,该死的!
  “羽!你没事吧?那条蛇——”声音显得异常焦急,甚至口中泛起一丝甜意。咽了口唾沫才勉强把它压回去。
  “先别说了,赶紧跑,就朝前去。。。。”羽的呼吸开始急促,然后衰竭,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消失。。。。。羽会消失吗?
  不,不要。我强打精神,尽管双脚好像灌了铅似的,甚至全无知觉,但我还是跑了起来。那是很奇怪的感觉,轻飘飘地看着景物向后奔驰,却又仿佛一锤一锤地在敲打着土地,砸烂了一片片的枯枝败叶。求生的本能是伟大的,这一点已被世界史上无数的有名或无名的人所证实,而同样的事情也确实地在我和张羽的身上得到重演——我们冲出了那片在我眼中重新堕入黑暗的森林。
  外面果然还是石滩,只不过是一些碎石。
  我颓然倒地,不要再起来了,不要再。。。。就这样吧。
  但我看见了他,四肢无力般地靠着我,看着我,好像一个引力点长在那张脸上,漩涡将我拉扯了起来。你还有事情没做呢,我稳住了摇晃的身体。没错,那是你的婚礼。
  “我们的婚礼。”羽笑了,惠风和畅,又是一天万里无云。
  接下来便是单调的返程,我们沿着海岸回到了新建的家。地上的黑影似乎早已不见,看来我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进到屋内后,脚依然隐隐作痛,想必羽也和我是一样的吧。奇怪的是箱子找不见了,不过幸好之前把生活用的东西拿了出来,那身西服也挂到了新搭好的木头架子上了。。。。。
  阳光总是会融化我们的身体,无尽的疲惫涌来,我和羽就这样倒在铺开的木板床上,积尘扬起,慢慢地在光星飞舞间落下,一切归于寂静母亲的摇篮,无声沉眠了。
  “呼呼——哈啊,哈啊——”一个男人在黑暗中狂奔不止,周围是一片白茫——或者说是黑暗,因为丝毫没有视野。大雨连绵不绝,半岛的远方惊雷乍响,传到这里,便是灌耳的隆隆作响,骇人至极。
  有些苍老的面庞在这样的狂奔下几乎失尽了原有的坚毅。是那个老渔夫,在无数荆棘乔木间穿梭不停。口中似乎还嚼着些什么,不停地咕哝着咒骂着。
  “死伢子!鬼林子老子从小闯到大——咕呃,你们他妈的算什么狗屁东西,呸!”一口浓痰夹带着些许叶片的残渣被老者吐到了旁侧的树干上。说实在的,这种境况下根本不必做什么痕迹消除,根本不会有人能在这样浓的雾中辨认那里的枝条是被踩断的,哪里又有脚印——更何况还有这样罕见的大雨帮忙。
  他已经很懈怠了,毕竟是自己略胜一筹啊,他想。以后还是不要出去了,父亲死前说的一点都没错。模糊的瞅着一个轮廓,他靠着棵树喘息着,从兜口摸出几片叶子,有红的有绿的,放在嘴里慢慢地嚼了起来。
  “我们啊,一辈子了,就这么着靠海活着也不错。三儿可千万别出去了啊。”老父的眼有些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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