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赧被男人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显然是想到了方才浴室中的种种。
“所以一开始就是想着要来勾引我的咯?”斯维尔明知故问:“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呢?”
兰明垂下眼睑,没有再看着对方:“一个人的话…太寂寞了。”
真的是太寂寞了。
所谓的美好回忆,在孤独侵蚀下,给人带来的并不是充实的安慰,反而只留下满世界空虚。
当初找上这个教堂里来,真要说的话,找个陪伴,寻求《沙之书》,那倒都是其次的。
随便来个人杀了我吧。
这个念头反而是最重的。
看到对方难得脆弱的模样,他低下头在少年颈边磨蹭着,声音含糊不清:“那,艾德琳呢?”
你的引导者呢?你的老师呢?
她怎么没有陪着你?
“死了。”
兰明的声音非常轻,就像秋日的微风拂过耳旁,这让听到的人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死了?!”这回轮到斯维尔吃惊。
☆、43。伤痛的时间
“死了?!”这回轮到斯维尔吃惊。
是的。
直觉气氛有些不对,他坐起身,重新系好有些散乱的浴巾,却看到兰明依旧像死鱼一样,直挺挺地保持着原来姿势躺在床上,也没有起身的意图。
斯维尔侧头看着他:“坐起来吧。和我聊聊?”
“不用。我就这样。”少年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臂搭在眼前,不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知道…是谁杀了她吗?”
兰明的嗓音有些沙哑,抖得厉害。
回忆穿过星空,越过世界的尽头。
那夜大火之后,兰明带着艾德琳开始全中国乱跑。
和平的日子就这么远去,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各种仇家挨个找上门来。
是谁重伤了艾德琳?
是谁放的火?
是谁透露给他们艾德琳重伤的消息?
兰明想,但又没时间想。
原本能把人踩在高跟鞋下的艾德琳,变得如同脆瓷般不堪一击。
少年的胸口急剧起伏着,揭开回忆的伤疤让他感到窒息:“想象一个身高刚过一米七的少年,背着一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女人的场景。”
斯维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明:“很好笑的样子,对吧。”
“……”
斯维尔拉起少年,把人拥入怀中,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少年的背部轻拍着,企图安抚对方满溢的悲伤。
小恶魔任他摆弄,就像个木偶。
那段时间,艾德琳的脸色就没好起来过。
原本健康的肤色,变成白纸般惨白。
几乎一天到晚都处在昏迷状态的艾德琳,永远都皱着眉,被梦魇缠绕。
少年穷尽各种方法,才能勉强地在对方难得“清醒”的时刻给她补充必备的营养。
所谓的清醒,也不过是指脱离昏迷状态,但神智依旧混乱,只会喃喃念叨着她所爱之人的名字。
“戚云。”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着。
但是没关系。活着就是最好的了。
小恶魔的引导者脱离昏迷状态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便每一次都如梦呓般呼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却也足够让兰明感到欣喜了。
时间会取代一切,洗刷掉名叫“戚云”的人,在她心中留下的执念。兰明有足够的时间,和他的老师一起重新编织美好的回忆。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艾德琳正拿着水果刀,在自己苍白的脖颈上比划着。
兰明慌了,一把夺过艾德琳手上的水果刀,连手被划伤了也毫无痛感。
“你想干什么!”
刺眼的红色鲜血顺着少年的手掌一滴一滴流下。
艾德琳红了眼,昔日盛气凌人的女恶魔,现在却像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一样,扑在兰明的身上嚎啕大哭——哭着喊着“戚云”。
“……我不是戚云。”
艾德琳没有理会他,依旧我行我素地哭闹,最后渐渐转变为抽噎,没了生音。
兰明转过头,发现她已经趴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艾德琳疯了吗?
没有。
她只是不愿醒来。
那一天,她站在一脸震惊的少年面前,即使身形枯槁,面色苍白,但依旧不难让少年从她眼中,看到理智的清亮。
“你终于…”醒来啦。
“杀了我。兰明。”艾德琳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恶魔,用她惯用的,命令人的语气,重复着刚才的话:“杀了我。”
兰明感到手中的茶杯仿佛铅块,他就像握不住一般,手腕不停地颤抖着。
他不稳地向前晃了几步,眼前一片空白,大脑里有什么在嗡嗡响着。
“什…什么?”
“我…坚持不下去了。”艾德琳扭过头,看向灰蒙蒙的窗外。
乌云密布。
“这半年来…我不是没有感觉。”艾德琳双手抚上少年的脸,目光中第一次浮现出温柔的神情:“谢谢。”
你已经足够强大了。
兰明的双眼突然变得模糊。
“我感觉自己…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艾德琳闭上双眼,平缓的语调压抑不住声音的颤抖:“这半年…太漫长了。”
对于我来说。
对于你来说。
爱情能让嗜杀无度的恶魔变得软如绵羊。它就像是一瓶最致命的毒药,让人奋不顾身,只为一品其甜美芬芳的幻觉。
大家都是自私的。
为了永远记住那个男人,我是可以被轻易舍弃的。
凭什么啊。
兰明坐在斯维尔的腿上,男人却没有什么心思想些不该想的。他现在一心都在双肩颤抖的少年身上,一阵苦涩。
斯维尔紧紧拥着小恶魔,没有说话。
兰明最终还是受不住了,他伸手环上斯维尔,把头埋进男人的胸口。
斯维尔感到少年靠着的地方一片濡湿,他叹了口气,越发收紧双臂。
“我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你。”斯维尔吻上兰明的头顶:“一直。”
永远。
【ps:看到这里~看到这里~~目录页新增投票~关于番外篇~有人想看吗?番外大概是是兰明和雷诺的二三事,以及被艾德琳血腥调教的过程(?)(′,,???,,‘)】
☆、44。删除的时间
“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斯维尔一下一下顺着少年的脊背摸着:“别憋着。”
兰明没有回应,他起身离开斯维尔的怀抱,坐在床边。
泪水已经退了回去,少年目光呆呆地看着被揉皱了的床单,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乖……”斯维尔就像哄小孩子一样地轻声细语道:“要不今晚我陪你睡?”
“……不用了。”兰明摇头,他低下头,看不清表情:“谢谢。”
斯维尔被拒绝了也不恼,他嗅着少年身上沐浴液残留的芳香:“说什么谢谢。”
兰明捏紧了双手,没有说话。
最终斯维尔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戚薇睡在沙发上,哈德里凄凄惨惨地趴在地上,差条链子就成看门狗了。
现在还没到夜深人静之时,“不夜城”的霓虹灯依旧闪着五光十色的刺眼光芒。
外头的巨型LED荧光屏正放映着安全出行的公益广告,照得整个夜空亮如白昼。
兰明拉上厚厚的窗帘,室内便立即陷入一片黑暗。
他躺上床,摸出枕头下的手机,插上耳机听歌。
惨白的荧光照在兰明表情淡漠的脸上。
一片嘈杂的噪声中,回忆被打碎重整,过往的日子一幕幕如老电影般,断断续续地回放。
“你也会弹钢琴啊?”少年惊异地看着坐在咖啡厅中央的女人,目光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戚云笑着,拿出手机:“我录音了哦。”
“老板居然会允许客人自己弹钢琴……”兰明腹诽着,声音不敢过大:“也不怕把人都吓跑了。”
“我听到了!”艾德琳抬起钢琴盖,开始试音:“兰明你给我等着。今天不把你揍地下不了床。”
这个女恶魔。
“……”少年可怜兮兮地望着身边几乎整个人都笼罩在大衣中的戚云。
男人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吸血鬼的脸很苍白,即使是在兜帽的阴影下,依旧掩盖不住憔悴之色,
艾德琳自信满满,十指翻飞,一首原本节奏轻快但满载惆怅的《luv letter》,断断续续地从黑白琴键上挤出。
兰明听得太阳穴直抽抽。
要不是为了自己的人生安全着想,他甚至想要捂住饱受摧残的双耳。
如果不是听过原曲,兰明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一首悲伤的情歌。
一曲完毕,艾德琳兴致勃勃地转头看向两人——主要是看着兰明身边地戚云:“怎么样?”
戚云不住地点头鼓掌:“很好!”
兰明只得跟着迎合:“……很好。”
艾德琳难得地脸一红,小女人的娇羞姿态显露无疑:“真的?”
“真的!”男人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满溢的幸福:“是送给我的吗?”
luv letter。
情书。
兰明觉得自己这个单身狗的合金狗眼,快要被眼前秀恩爱的两人闪瞎了。
生涩的音符伴随着嘶嘶杂音灌入兰明的耳膜,兰明凝视着手机上未命名的音频文件,仿佛这样,时间就可以倒流回那一天。
弹地真是糟糕……
兰明心想。
作曲者要是听了,估计会哭出来。
少年撇头,默默在枕头上蹭去眼角的泪水,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个淡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好好的这么一首求而不得的“情书”,能被你毁成这样。
老师呀……你怎么忍心逼着我把它作为手机铃声呢?
兰明突然抓下耳机,把手机丢在一边,拉起被子,整个人都埋了进去。
你怎么忍心……
漆黑的夜,抹不去掩不住少年的哽咽。
取下耳机,窗外不知是哪个店铺音箱外放的声音太大,动次打次的DJ舞曲挤进了厚厚的窗帘。
好一会儿,兰明才从被窝中探出头来,他重新拿起手机。
屏幕上的光映照出他通红的眼眶。
【是否取消其作为铃声?】
【是】
【是否粉碎性删除?注意:粉碎性删除后文件将不可被还原。】
【是】
【正在删除……】
【“未命名”已成功删除!】
兰明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文件夹,心底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挖去一块。
☆、45。苏醒的时间
兰明不是自然醒的。
他是被房间外一声震天巨响惊醒的。
他吓得从床上弹起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隔着门又传来几下重物的撞击声,以及斯维尔几近崩溃的怒吼:
“我的茶几!!——”
兰明简单地理了理睡衣,赶忙打开门,看到的场景让他说不出话来。
茶几已经被掀翻在地,沙发被撞倒。
双眼布满血丝的少女,有如凶神恶煞般骑在“哈士奇”的身上,双手死死掐在对方毛茸茸的脖颈。
哈德里翻着白眼,舌头耷拉在嘴外,四肢无助地踢蹬着——戚薇盛怒之下力气大得惊人,让他自觉命不久矣。
兰明被戚薇那神挡杀神的气势镇住,没敢上前。
“这是个误会……”一个美丽的误会……
斯维尔扶正沙发,但没敢去一人一狼旁边把茶几也扶起来。
吾命休矣!!
哈德里估摸着自己再不翻身,就要被身上这个野蛮人掐死在地上了。
只见“哈士奇”突然停住了挣扎,戚薇感到眼前一花,一阵大力袭来,便被人翻身按倒在地。
灰发青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愤怒地看向身下的少女,浑然忘了自己正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压在一位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身上。
形式逆转的太快,哈德里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戚薇漂亮的脸蛋“唰”地一下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兰明不忍直视地捂住双眼。
一声清脆响亮的肉体拍击声。
一记干脆利落的耳光。
哈德里整个脑袋被扇地几乎扭转了180°。
斯维尔:“……愿神保佑你。”
兰明:“……”
紧接着哈德里一声惨叫,捂着胯部滚到了一旁。
站在旁边围观的两人同时感到那里一阵隐隐作痛。
真是毫不留情。
几人废了好半天劲才和戚薇说清楚现在的状况。
哈德里变成哈士奇的模样,默默地在墙角舔舐自己受伤的心灵。
“你认识我哥?”戚薇脸色难看地看着兰明脑袋上的两个角和他身后的尾巴,不能理解自己哥哥出了趟国就结识了这么多非人类朋友。
“嗯。”兰明坐在戚薇对面,欲言又止地问:“你知道…三年前是为什么吗?”
戚薇沉默。
斯维尔在一旁道:“我想我们是统一战线的。”他打了个响指,趴在地上的“哈士奇”颈边便应声浮现出了一圈金色的铭文,看起来就像是项圈。
“这个狼人你不用担心。他已经和我们绑在一起了。”
哈德里呜咽一声,可怜巴巴地望着横眉冷对的戚薇。
少女犹豫很久,似乎是在权衡这几人是否能够相信,转念一想自己孤立无援,根本没有什么能够被贪图的东西,再者也是对方救了自己,便开口说起了三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天我好不容易偷偷从家里跑出来……”
作为一个看重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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