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漪想问的,安彤不待她发问,便一一作了解答。
说实话,禹王府居然拨了这两个人给自己,楚涟漪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安彤与水彤是姊妹,那今后唐楼的举动都是瞒不了自己的,可是这是把双刃剑,自己的行踪只怕也瞒不了唐楼,可是要妄想她一个新人,就能震住安彤这样伶俐的下人,让她以后只认一个主子,恐怕也不现实,用起来着实扎手。
楚涟漪烦躁地往后坐了坐,蜷起脚,以手撑肘地坐在炕上。她骨子里到底不是那自小受礼教熏陶的古人,一旦跟前没了人束缚,就撑不起那王妃的端庄,惫懒地歪着,袖口顺着雪白的手腕下滑到肘部,那金晃晃的双龙戏珠搭扣镯子因那玉腕而增色不少。
静彤人如其名,十分安静,安彤一门心思要讨好主子的时候,她静立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也不敢直视,只是偶尔借故总要抬抬眼睛瞅瞅。
她只觉这位新王妃美貌极了,除了太妃之外,真不想到世间还有这样标致的人物,即使这样没规没距地坐着,那一姿一态也是极尽妍丽的。怨不得安彤姐姐事先就提醒过自己,千万得罪不得王妃,这样的美人儿谁能不爱呢,王爷肯定也是不例外的。
楚涟漪想着一旦唐楼梳洗出来,那洞房花烛夜就难免要摆上桌面,可她从心底觉得抗拒,这男人想享齐人之福那可是做梦。
如此一会儿又担心起明日给婆母敬茶,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半晌后,唐楼从净室出来,着了一袭玄色织金四团龙中衣,胸口微露,满脸沐浴后的清爽,空气里冷梅的香气格外浓密,楚涟漪看着那玄色的绸缎衬着他比玉色稍深的皮肤,约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刀削斧刻的俊脸因为岁月的雕琢而越见玉之珍奇,真可谓玉不琢不成器。这样冷着脸,一身不可亵玩的威严气息,楚涟漪不得不承认,这男人是越活越好看了。颇有点儿惹人犯禁的勾人模样。
楚涟漪起身立于炕畔,略略转了转头不看他,旁边静彤轻轻递上一杯茶,“禀王妃,王爷的醒酒茶熬好了。”
楚涟漪端着那玉色富贵牡丹纹瓷盏颇有些手足无措,她并不想讨好唐楼,彼此只是做一对相敬如“冰”的夫妻而已,不能首鼠两端的让人误会,还以为自己没脾气,到底是被他的富贵给压断了脖子。
楚涟漪冷冷地将那茶盏搁在炕桌上,“暗香,伺候我梳洗吧。”
整个屋子里清风雅静,落针可闻,安彤与静彤互换了一下颜色,谁也不想王妃敢这样慢待王爷。
楚涟漪坐于浴桶里,暗香取了“蔷薇露”滴在桶里,顿时满屋生香,楚涟漪躺在浴桶里不肯起身,直到水凉了还没将心理建设好,叹息一声,狠狠地道:“就当是被猪啃了。”尽管楚涟漪想了千百种方法,今后可以回避夫妻义务这件事,可是洞房花烛夜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借口逃避。
楚涟漪也不穿暗香给她准备的那套大红中衣,让暮雨重新翻出了袭素缎银菊中衣穿上。这样一黑一白倒像是黑白双煞,哪有新婚的气氛。
“嫁妆的单子点完了吗?”楚涟漪一边着衣一边问暗香。
“还没清点规整,明日早晨我再去点点,晌午前就能整(。。)理好了。”
楚涟漪“嗯”了一声,钱财才是安家立命旁身之所不可或缺的。
楚涟漪出得净室,见唐楼手持书卷,正斜靠在炕上的引枕上,屋子里的丫鬟去了大半,只留下安彤与静彤在跟前伺候。
见楚涟漪出来,唐楼抬了抬头,两个人对望了瞬间,楚涟漪就抓紧了自己的衣领,尽管睡衣很保守,但她就是紧张,总觉得衣冠不整时面对唐楼就没有底气。
楚涟漪不敢与唐楼对视,坐于妆奁前,暗香用玫瑰水兑了润肤的膏子伺候楚涟漪抹了脸,暮雨则从一个粉彩画仕女读书图的瓷罐里挖出一团淡淡玫瑰香的浅粉膏子,将其涂在楚涟漪的手肘上,轻轻揉按,末了又在她的膝盖上、脚腕上、脚趾上如此涂抹揉按。
如此一番弄完,也要一炷香的时间,静彤在一旁看了暗自咂舌,这新王妃可真是会保养,难怪听说都二十岁的人了,看着却跟十五、六的姑娘一般粉嫩。
其实这不仅是亏得楚涟漪善保养,更是因为她常年体弱多病,身子骨薄弱,又体态纤细,看起来就比真实年龄小个三、四岁。
待这方弄罢,楚涟漪行至床前,以手扼领,紧咬下唇,瞧着床上铺的接红帕,脸雪白得跟纸一样,哪有新婚的羞涩,生生就是厌恶他身上有其他女人的气息。
唐楼起身后,几个丫鬟都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那对龙凤大蜡,烛火映衬着满屋的红色,凸显了新郎与新娘脸色的凉白。
“歇了吧。”唐楼出声道。
楚涟漪也不说话,视死如归地躺上床,摊尸一样平仰着,紧闭着双眼,要不是那胸脯因为紧张而上下起伏不已,真仿佛一具玉雕。
唐楼挥手放下朱红绣石榴床帏,躺在外侧,良久不见动静。
楚涟漪睁眼一看,他侧身向外闭目而眠,呼吸均匀,仿似睡着了,楚涟漪呼了口大气,背对着唐楼,也疲倦得紧,片刻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醒来,手习惯性地乱搭,这才想起她已经嫁做人妇了,好在另外一侧没有人,楚涟漪睁开眼睛,唤了一声暗香。
暗香挽起床帏,扶了楚涟漪起来,“王爷早起练拳去了。”
楚涟漪“嗯”了一声,往净室梳洗去了,她是以前养成的不好习惯,晚睡前早起后都要沐浴,以前在楚府,她自己管自己,还单独弄了个淋浴的地方,现在每次都要盆浴,着实费事劳神。
待楚涟漪穿戴整齐出来后,唐楼已回到了房内,由水彤、紫彤二人伺候梳洗,两个人互不相看。
屋门打开后,太妃屋子里的两个嬷嬷,刘嬷嬷和熊嬷嬷上前问安,笑呵呵地收了床上的喜帕,楚涟漪才想起自己漏掉的这个大麻烦。
她定睛瞧了瞧那喜帕,帕上猩红点点,想必是唐楼所为。
刘嬷嬷和熊嬷嬷恭喜了新娘子退门而出。回雪上前给楚涟漪梳头上妆,然后安彤来禀:“回王妃,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安在东次间,王爷已经过去了,还请王妃用早饭。”
楚涟漪心下好奇,难道不去老太妃那里用早饭?
安彤引了楚涟漪到东次间,屋里靠北摆了一张紫檀素光翘头案,案上置了前朝青花瓷瓶一对,中间一面小搁瓶,一色的紫檀底座,沉厚大气。
屋中间是一张紫檀白瓷面心的圆桌,白瓷中心绘螭龙灵芝纹,镯子四周放了四个紫檀有束腰鼓盆腿带托泥同桌款白瓷面心的圆凳。
向里看,东稍间用紫檀圆光罩隔开,内置罗汉榻,靠壁有一橱书和一架多宝阁,供主人平时起居。
整个屋子的陈设厚拙沉穆,楚涟漪暗自点头,想这才是王府该有的气派,而自己那百花深处虽然也有一堂紫檀家具,秾华文绮,家具里雕花为多,虽然看着美丽,但就是少了些凝练。
唐楼此时已端坐在桌前,见楚涟漪前来,波澜不兴的眼里添了一丝惊艳,但旋即就灭了,楚涟漪心里畅快,就是要让他看得见摸不着。
楚涟漪坐下后,水彤与紫彤在一旁才端了热菜上来。桌上置了十几二十碟甜白瓷装的菜肴,每一种都只够两、三筷的分量,看起来红、黄、白、绿,让人食欲大增,可惜楚涟漪那长期被药浸泡过的胃早就没了食欲。
安彤将一碗燕窝粥端至楚涟漪的跟前。楚涟漪的眼睛睁了睁,这可是上等血燕,粥少而燕窝多,楚涟漪虽然出身富贵,但也没能力喝粥似地吃血燕。
待唐楼动筷后,楚涟漪才慢吞吞地起箸,吃了两口放得离自己近的小菜,勉强用完了那血燕粥。抬头再看唐楼,居然还在慢悠悠地用饭。
府里最大的主子不曾搁筷,楚涟漪也不好离桌,磨磨蹭蹭地偶尔吃一口菜,喝一点儿新上的碧粳粥,算起来多吃了不少东西。
何况那水彤一直不停地在旁劝善。
“王妃试试这茄鲞,这是把才摘下来的茄子把皮去了,只要净肉,切成碎丁子,用鸡油炸了,再用鸡脯子肉并……”
楚涟漪听着怎么像红楼里那茄鲞的做法,少不得吃了口,味道确实鲜香,便多吃了口。
水彤又指了一道蜜汁鸭脯详细解说,奈何楚涟漪早晨不喜荤腥,并不曾动手,这顿早饭足足用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吃完。
漱了嘴,净了手,唐楼起身道:“该去三秀庭院给母亲请安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怪我,其实题目我已经告诉大家了,(*^__^*) 嘻嘻……
还有,实在不喜 欢'炫。书。网'写完之后重新看一次找虫子,乱没耐性的,麻烦细心的亲们帮我捉住。
此外,这个好歹也是个种田文,怎么没遇见喜 欢'炫。书。网'考据的童鞋,弄得我不上不下的,果然是自虐惯了的悲催作者啊。
28、拜舅姑 。。。
楚涟漪起身跟在唐楼的身后,他步子不快,悠悠闲闲,路上遇到嬷嬷和丫鬟,无论熟悉与否,都不敢上前搭话,只静静地敛衽行礼,到唐楼与楚涟漪一行人过去,才敢起身。
楚涟漪暗道,这禹王府真是好大的规矩,唐楼看起来似乎也不是很亲民。如果换了在楚府,楚涟漪去给宜兰院的太夫人请安的时候,那些丫鬟,嬷嬷见了都会上来问一句姑娘睡得可好之类的话。
从楚涟漪与唐楼住的玉熙堂出侧门,延玉熙堂与崇仙堂之间的夹弄往北绕崇仙堂折而向南,从开在崇仙堂与三秀庭院之间的夹弄里的侧门入三秀庭院,迎面可见两株银杏,这是三秀庭院中的第一秀“双珠(株)捧秀”。
一路上,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楚涟漪看着因为走动而偶尔露出的唐楼左手食指上裹着的白布,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不由心里嘀咕,难不成他昨夜还想着要洞房的?否则怎么不弄个鸡血丸,鸭血丸的,好过割自己的手指头。
入了三秀庭院,过了“双珠捧秀”,正面是卷棚顶三明两暗的五间上房,房前一棚紫藤,府里只有两处紫藤架,一处就在这三秀庭院,一处在玉熙堂,这是三秀庭院的第二秀“春朋(棚)嫁(架)秀”。
银杏树后紫藤架前的花圃里种了些花草,都是老太妃平时在经营,花花草草都是宝贝,轻易动不得。
三秀庭院据说是前禹亲王亲自题的名,至于第三秀从来没人说,但人人都知道。
只有楚涟漪这个新来乍到的人还在寻思哪里有第三秀。
丫头见禹亲王与王妃前来,赶紧打起大红绒布的板门帘。
这三秀庭院的上房正面明间正中紫檀万字纹隔扇横眉上挂“三秀堂”匾额,绢书,以紫檀框镶表,看落款,乃是前禹亲王亲书。隔扇内五扇五美图紫檀嵌玉围屏前置了一张紫檀雕螭纹大罗汉床,正面设大红金线螭纹灵芝团纹靠背,石青金线螭纹灵芝团纹引枕,床上设紫檀雕蘷纹长方炕桌,桌上设了一盆开得正旺的菊花,瞧模样该是御袍黄。
罗汉床右侧坐了一位看起来年芳二十七、八的绝美女子,如果不是她坐的位置提醒,楚涟漪绝不敢相信眼前的丽人是唐楼的母亲,禹亲王府王太妃舒氏。
太妃今日着了一件宝蓝织金妆花菊纹大袖衫,内着同款菊纹藕色软缎抹胸长裙,梳望仙髻,插一套金镶宝嵌玉蝶赶花头面,脸如莲萼,眼似横波,柳腰藕臂,丰肌清骨,似冰捏魂魄,雪铸精神,冷若冰霜,美艳不可方物。
人若说她是唐楼的姐姐也不为奇。这等保养功夫,让楚涟漪打心底佩服和急迫地想向她取经。计算唐楼今年的年龄,就算太妃十五岁生他,也该是四十出头的人了。如果她肯再穿得粉嫩点儿,估计还能再年轻个三、四岁。
这等秀色,无怪乎这里要叫三秀庭院了。
楚涟漪一来是震惊,二来是看美人看呆了,直道唐楼上前大声道 “儿子给母亲请安”,上座那人凉悠悠冰刺刺的眼神往自己“刺”来楚涟漪才赶紧上前跪拜,“媳妇给娘亲请安。”
楚涟漪这一跪一拜,姿态娴静优雅,这才让座上的太妃舒氏脸色少霁。她对这位新进门的媳妇本十分不喜,不仅被退过亲,而且太后赐婚后推三阻四,身体又薄若柳絮不堪承开枝散叶之大要,但看今日见她模样万里挑一,除了神情稍微稚嫩了些,反应慢了些,一姿一态还算过得人眼,这才稍微咽下了一点儿怒气。
上次她进宫向自己做太后的姐姐埋怨了一番,太后申斥楚太夫人,欲行退亲,后来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坚持人必言而有信,这桩婚事早就告吹了。
其实太妃舒氏这所谓的“过得人眼”一评,如果被周遭伺候她的人听去了,定要大惊失色,就是如今贵为太后的姐姐在舒氏眼里,那一姿一态都有需要改进的地方,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