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国夫师长默然,他怔了一下,这才慢慢地向着观察窗口再次靠去,操起了望远镜。
当的一响,门帘被甩到了一边,吴瑞林司令后面跟着万毅司令两人冲了进来。“为什么不组织反攻,你接没接到命令,徐师长,马上组织反攻!”吴瑞林司令员的叫嚷中透着急躁,直接对准了徐国夫。
徐国夫不语,只把手里的伤亡报告递给了司令员,可吴瑞林司令根本不看,他一把推开了徐国夫的手,“我不看伤亡,各个部队伤亡都很大,可我们现在要反攻,反攻!只有反攻才能扭转局势!你明白吗?”
“可是部队已经没有力量反攻了,各营都在苦战……”
“你是一个高级指挥员,不应该让感情冲晕了头脑,再不反攻就将全局被动啊,以攻对攻,这才能抵消遭殃军的优势!”万毅司令员终于开了腔,他动容地说。
“那好,我们调预备队上去!”徐国夫师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向王道全使了个眼色,王道全马上就要出门发布命令,可吴瑞林师长一把拉住了他。
“现在还不是动用预备队的时候,还没到生死关头,你急什么拼老本?!”吴瑞林司令员一改急促,以沉着的声音说了一句。
“就是,你拼光了预备队,再拿什么打敌人,马上命令前线部队不管有多少人,马上转入反攻,我相信我们的战士们,他们不会让我们失望!下命令吧,徐师长!”万毅司令员附和着跟了一句,可最后的一句徐师长加重的语气让徐国夫师长听出了隐隐的责备,这让徐国夫如坐针毡。他马上叫来了通讯参谋,下达了反攻的命令。
命令发出,小参谋快步跑出了帐篷,不一会电台的呼叫声不绝于耳地响了起来,这回帐篷内所有的人不再言语,都一起挤到了观察窗口前。
开始时战线仍然是一片混乱,在弥漫的硝烟中五纵的战线上仍然有枪声不住地传来。可是当两发青色信号弹呼啸着升上了天空时,一阵闷雷一样的呼喊声忽然就爆发地响了起来。
“冲啊!”
“杀!”
“为死去的战友报仇!上啊!”
一群灰衣灰裤组成的灰色浪潮从战线的各个角落开始向前伸延,并且迅速地汇成了一道冲击的巨浪,当头向着不住地仍在增加兵力的国军们罩了过去。
双方迅速搅在了一起,13师与侧翼的14师战场上马上变成了血腥的肉搏决斗场,愤怒的枪刺在燃烧着,肉体沉闷的撞击声不住地响起,疯狂的、勇敢的、兴奋的、畏缩的、胆怯的、垂死的叫喊声成了战场的主旋律,不绝于耳地传来。
国军的炮火已经失去了打击目标,因为五纵的战场上现在已经是混乱之极,敌我纠缠在一起,搅在一块,搏杀在了脸对脸的距离,生死就在呼吸之间,哪还有人能呼叫炮火打击,这样一来国军的炮火优势终于被抵消了。
两强相遇,高下立判,不大一会儿,敌我双方的肉搏战就分出了胜负,五纵干部战士以自己的疯狂与勇猛,为自己赢得了惨胜:灰色的一点一滴的小流已经在逐渐地汇合,形成了一浪浪的波涛,又卷向了国军那道黄色的堤坝。
被五纵的铁血与疯狂的冲锋吓破了胆,国军的阵脚松动了,已经有人开始撤退,国军的宪兵们在阵后现了身,正在制止着国军们的骚动,可是人一但失去了胆气,是任何办法都没法挽救的,就这样,国军们的溃败慢慢成了大势,五纵的前沿反击顺利,扭转了劣势,赢得了这场铁血鏖战的胜利!
124团的指挥部里欢声雷动,参谋与团部的文员们都像开了锅,过年一闹腾起来。可这时,老诚持重的徐国夫师长却突然下了一道命令,让沸腾人们吃了一惊。
“命令部队迅速返回,重整工事,准备迎击下一轮遭殃军的冲锋!”
在人们的惊讶中,吴瑞林与万毅两位司令员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喜上眉梢了,万司令高兴了,绰起了文:“兵者诡道也,胜中藏变,正中防奇,这才是兵家,徐师长,真有你的!”
于是命令马上下达,13师的部队迅速回缩了,果然不多时,国军的重炮又一次如期而至,好在五纵的工事已经又一次被加固了,夜色下国军坦克里的炮兵观察员也失去了作用,这让炮火失去了准头,光是一翻盲目乱轰,对五纵造成的损失极低。
报告传来,14师的侧翼又出了问题,原来是14师没有及时约束自己的部队,一伙战士兴奋过度地追过了头,被国军炮火吞没了,并且由于没有及时加固工事,14师又遭受了重创!闻听此讯,万毅与吴瑞林司令员不及歇息,又急匆匆地赶向14师了。
本来以为夜色可以让敌我双方僵持一下,度过一晚,可是国军们在长官的催逼下,长官们在更大的主官的咆哮下,主官在蒋委员长的咒骂下,竟然不间隔地展开了攻击,也难怪,远处的锦州现在已经是风雨飘摇,廖耀湘这支援军已经成了锦州的最大希望,所以国军们不顾天色,又展开了强行攻击,战斗又一次开始激烈。
124团指挥部,七狗溜子段苏权一字排开,沉默地感受着铅压一样的紧张气氛,屋里王道全与彭龙飞师长在不住脚地度着步,王道全仍然是老样子,一圈圈地划着。此时,由于13师的阵地基本巩固了,124团被万毅吴瑞林司令员调到14师,成了他的预备队,原来是14师的预备队,为夺回13师侧翼阵地早就调了上去。
刚刚有点起色的突击营战士们,在看到了下午的鏖战后,那还能坐得住,他们不顾疲劳与身体的不适,纷纷开始了请战、要战,这不七狗溜子段苏权就是被这股浪潮给赶到了团部里来的,可这时团部的气氛让他们根本就张不了嘴,都楞在了那里,这样一来,几人终于有幸目睹了万吴两位指挥官的果敢与坚毅指挥。
“老师长!”彭龙飞师长终于忍不住了,半吼半叫地冲着自己的老首长发了话,“前边要顶不住了,上吧,预备队都到位了,你看……”
万吴两位司令员根本不为所动,吴瑞林仍然坐在子弹箱上,揉着自己又肿了起来的左腿,万毅司令员更有趣,他索性就闭上了眼睛:“还不到时候,王团长你能不能歇一下,你转得我头晕眼花了!”
“那啥时候是时候?”王道全终于住了脚,不甘心地开始了迂回。
“敌人还没有疲,我们的预备队是王牌,出手就得是胜负手,你急什么?”吴瑞林司令员也开了言,想法与万毅司令员的所见不谋而合。
万般无奈下,彭龙飞师长与王道全也不得已强摁下了自己的性子,但是身形泄露了两个人的紧张,王道全身板直挺,全身紧绷,彭龙飞师长表情严肃,一有惊动就机警地四顾,也真难为了这两个年青指挥官,一边要装作气定神闲,一边还得拼命压下自己的兴奋性。
溜子一碰七狗,暗地里竖起了大拇指,“七狗,真牛,这才是兵家!”七狗也是兴奋地真咧嘴,与段苏权一道钦佩地望着万毅司令员。
这时,万毅司令员竟然哼起了京戏,这不由得让室内的空气一松,但是让彭龙飞与王道全更是一惊,目瞪口呆。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听得魏兵来至乱纷纷……”
“师长唱得真好听,把关公唱活了!”王道全见有机会,忙捧起了万毅司令员的场。
“哈,哈!”吴瑞林师长笑得前仰后合起来,“没脑子,这是诸葛孔明,什么关公!”
王道全老脸通红,嘟囔着说:“俺老家可不兴这腔,不知道有什么奇怪,我还真不觉司令员唱得好到哪去,我还是爱听俺关西的秦腔,那味,才中!”
“哈哈”,两位司令员同时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个啥,万司令这嗓子可是东北野司都有名的,一个万(毅)一个邓(华),是出了名的京戏好嗓子,你知道欣赏个啥,净知道秦腔,上不得台面!”吴瑞林司令员半开开玩笑地训起了这个耿直的爱将,闻听得吴瑞林司令把自己的唱腔夸上了天,万毅司令员正待谦虚一下,一个参谋一头撞了进来。
“六纵17师到了!”他喊到。
三十三章:击虚
小参谋叫嚷着报告了17师的到来,给屋里的每个人都仿佛在瞬间注入了新的活力,因为树的影,人的名,黄永胜的六纵那可是东北野战军响当当的角色,自然也是这些个刚入流的准正规军心中曾经的榜样,现在闻听他们到来了,当然人人兴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好啊,席面越来越大了,这才有点大场面的意思!”吴瑞林司令员一把甩开了披在身上的大衣,意气风发地站了起来,“咱这些土包子穷怕了,这回有了撑腰的,还不大鱼大肉可劲造一场,哈!”
万毅司令员在兴奋中难得地还沉得住气,他不声不响地含笑望着众人,直到大家的兴奋性过了一阵子后,安静下来了,他才开了腔:“怕不是这么简单吧,17师可能也是长途跋涉而来,夜间又不能修建工事,一时半会可能我们还是指不上他们吧?”这句老诚持重的话语,一下子压下了满屋的欢笑,王道全七狗溜子之流又迅速皱起了眉头,均觉得此事很有可能,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怕这高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彭龙飞师长也是忧心冲冲地又板起了脸,他现在的燃眉之急是正在强攻的国军,他当然清楚,这一听17师借不上光,就又急了起来,“不管他17师,多他不多,少他不少,还是顾眼前吧,老办法,上预备队!这回是时候了,你说呢?司令员。”
吴瑞林司令员刚才释放的感情,那是已经积蓄了很久的一股怨气,自锦州开战以来,以五纵一个纵队的区区三个师独立对抗廖耀湘的十万之众,自然每战都极为背动,不管你怎么运筹运筹帷幄,敌人总是能凭借优势的兵力蛮横地一冲到底,这让吴瑞林司令那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怎么能不让这位曾经的叱咤风云的战将气愤不已!
可是当吴瑞林司令员的热情一被万毅司令员打断,吴瑞林也迅速地意识到了当前的局势仍然没有实质性的改观,自己这方的鏖战决不会因为即将到来的老大哥部队而有所缓解,这让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开始沉吟起来,这时,屋里又是一片沉寂。
突然,溜子不安的开口打破了沉默:“唉,我看能不能这样,我们的命令是节节阻击,现在看当前我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能不能放开口子,把廖兵团的锋头让过去,我们这回对准他的肋条,打他狗日的要害!”一直不作声的溜子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小心翼翼地开了言,这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大家开始议论起来。
屋里迅速地分成了两派,王道全七狗段苏权一伙力主不能放口子,既然打了,那就一拼到底,不到鱼死网破不能罢休,这也是这几个直性子人的一贯作风,所以溜子的建议被他们当成了靶子,七狗都成了溜子坚定的对立面,反驳得甚凶。反观持谨慎地同意这一建议的,是彭龙飞师长,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次的战机,隐隐地想到了什么,却抓不住头绪,由于被王道全的言辞步步紧逼,脑海中的思路乱了,最后只能沉默不语了。
溜子一言既出,就引发了这场论战,让溜子自己都有点心惊起来,这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万一自己一个建议失误,那断送的可绝不是一个连营的战士的性命,那是十万左右两支大军的命运啊,他既感到有点新奇,但心里也是忐忑不安,局促地直咬牙。
“我看……”吴瑞林师长并没有介入这场论战,他在边上听了半天,突然开了腔,拉起的长音制止了正在嚷嚷的王道全之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他这才接着说了下去,“这不失为一个主意,先不说完不完成任务,光是让出空间,击其要害这一着,就暗合着兵法的避实击虚的道理,我看行!”
王道全目瞪口呆、段苏权与七狗如闻惊雷,呆若木鸡般地怔住了,难道溜子这小子的这一个信手拈来的主意,竟然与司令员不谋面合了?
吴瑞林司令却断了话,他在思索、组织着语言,让场面有点冷场,这时万毅司令却已经想通了,他手一挥就开始了冷静精明的分析。
“放廖兵团一马,他能跑多远,光突击营就挡了他们一天两夜,我们这也阻击了两天两宿了,他们不过才走了二三十里吗?!”众人连连点头称是,也给他万毅司令员信心,这时吴瑞林司令员与彭龙飞师长也终于想通了关节,三个人兴奋的目光一碰,都是满脸激动。
万毅司令员清了清嗓子,接了下去:“看来,这个廖耀湘可是个守财奴哟,他放不下他的坛坛罐罐,说是急援锦州,以这速度、这胆量可看不出急来,反倒是步步为营的很,做足了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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