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炮抢前一步,袖子里送过去了一块银元,夹在“良民证”里“行个方便吧,排长,就打个尖。”
“本来是不行,这两天厅长的大日子,不许留生面人,不过……”
伪军班长在袖里捏了捏,硬硬的是银元,加上几声“排长”叫得他浑身舒服,他转了口风“谁出门带着锅台呢,兄弟我担风险放你进去,说好,只许打个尖,要让上头知道了,可是不得了。”
张大炮满脸堆笑,“兄弟省得!”又深深一躬,闪在了一旁。
伪军班长手一挥,开了城门。张大炮进了门,还不忘回头抱了一下拳。
常府,张灯结彩。一个秃头小子上到了侧门,“滚滚滚,小崽子,找死不是!”门的警察岗哨扬起了手中的“哭丧棒”
小乞丐倒也不逃,“我来找人!”
“喝,小兔崽子,你找谁!?”
“我找刘管家,就是……哪样的那个!给他一封信。”小乞丐神似地学起了刘管家的歪嘴。
两个警察也忍不住一阵窃笑,但一想不敢怠慢,犹疑地接过了信,一行花体小楷映入眼帘。俩黑狗子收住了笑(那年月识字的人不多,写字好的人多是有身份的人),正经起来,一个狗子转身进了院子。
歪嘴刘管家正在生气,他是赵家堡的大太太管家,来到城里,却受了三太太管家老胡的一肚子气,曾经的歪嘴刘管家的跟班老胡现在已经人模人样地被人称为胡总管,这个总字可是气炸了刘歪嘴的肺。他正在气鼓鼓地生着闷气,一个警察送到他手里的一封信,让他忽的提起了精神。
信中写到:
弟张龙沐手拜启:弟事安埠广德老号,欲压材过境,窃闻刘先生仗义大名,诚望代为引见常厅长,不胜感激,请移玉趾,于门外丰德居一晤,以奉谢仪。
看到谢仪两个字,歪嘴管家的眼睛放了光,大名鼎鼎的广德药行要押药经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啊。一喜之下,还那管什么闷气不闷气,差事不差事,引见一下嘛,顺手发一笔过路财,这样的好事,还不让歪嘴管家急急如闻到骨头的狗一样,顺味而去。况且先到丰德居,这顿美餐怎么的也是少不了的。于是歪嘴管家忙忙出了偏门,抄近路向丰德居赶来。
由于是近路,穿街过巷是免不了的,刚走进一条窄巷,一个笑嘻嘻的人迎头拦住了他,后面一个刚长出髭毛的小伙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城门的伪军班长,看到那两个德都客商,伴着一个人,走近了城门,竟然是赵家堡的管事刘歪嘴!可是吓了他一大跳。
伪军班长不由得一怔,暗叫不好!可怪的是,刘管家象没看到他一样,直出了城门,连个吱声都没有,原来不是自己东窗事发,这让伪军班长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但是被冷落,让他心里不爽,他呸了一声,暗骂了好几句。
反倒是那个德都老客,又是抱拳,又是感谢,“我们去接人,着急,对不住了,排长!”
“你们不是去鹤岗吗?怎么又去接什么人?”伪军班长一头雾水。
天交过午,歪嘴刘管家又引着一台轿子走近了城门,伪军班长这回摸不到了头脑,大太太刚进城,这,这是谁啊。但是没有办法,他仍然是一个立正,目送一行人进了城门。
让他一怔的是,人行中走在轿边的,居然有那两个德都老客,职责所在,伪军班长扯了扯刘管家,“这是哪家啊?”
刘管家一脸的哭像,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边的德都老客接上了话,“排长,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去接人!”
“接什么人?我们队长说今天就大太太进城啊!”
“接—接—接的是二太太,明白吧?”张大炮被逼的信口开了河。
“什么,二太太!我,我从来没听说过二太太啊?!”伪军班长都要哭了。
“怎么,厅长有大太太,三太太,就不能有二太太?你管得太宽了吧!排长!”张大炮只能硬撑下去,同时手在后面狠狠地点了一下歪嘴刘管家的腰子。
刘管家一惊,好象是回过来了神,“是二太太,从赵家堡来的。”
看着伪军班长怀疑的眼神,又压低了声音继续说:“是大太太的意思,三太太现在,嗯,你也知道,老爷身边少人照顾,于是,于是吗,这是大太太把身边的丫头槐花,那个,那个啥,啊,你明白吗?”
伪军班长想了一下,忽地想通了,“啊,兄弟明白,兄弟明白了,你老走好!”他亲自把轿一引,让开了路。
歪嘴刘管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跟着轿子走了。
伪军班长在后头又开始嘀咕,“妈的,老子又怎的了?”
一个伪军在旁边开了腔:“我说班长,大太太这手可真够阴的,为防一个老三,又给常厅长娶了个老二,这下子可热闹了!”
“你懂个屁,弄不好常厅长高兴还来不及呢,这个老婆吗,越多可是越好!”另一人伪军色迷迷地接上了茬。
但是伪军们没有注意,这个二太太的轿子可是沉重的离了谱,抬轿的两个汉子虽然一个瘦高,一个壮实,但都被压得弓了腰,脚一蹬地,地上就起了一阵尘土……
伪军班长挠着头,心理嘀咕:这大人物人家就是怪,先娶个老三,再娶老二,原来早就定下了这事,高明,高明啊。
二十六章:酒筵
汤原县的城南,文明小学(原来的军区司令部)被鬼子鬼火摧毁后,现在已经成了县城的难民营,各色人等在这里安了家,乞丐、小贩、暗门子、流氓随即就把这里变成了汤源数一数二的“街市”,在这里能买到几乎所有的东西,包括人的灵魂。
一进面目全非的汤源,小柳子似乎有了熟悉的回家的感觉,但是心里的不安,也是越来越重。已经三年了,东北的抗联在鬼子的惨无人道的“扫荡、*”下,已经大部分退到了国境线附近,三年,已经三年了,东北大地上几乎没有了那曾经山呼海啸般的抗日激情,现在的人们,善良的脸上大多充溢的神情,是那么麻木;不善的人,更多的是凶残与贪婪。难道,你们真能忘记得了国仇家恨吗?
三皮也在记忆中怅怏,眼前看到了的三间房,曾是以前的军区医院,这里有过小队最欢乐的时光,有那熊熊的灶火、小刘护士欢快的笑脸、老司务长凝视的眼睛。可眼前一转,小刘护士临终前那无助的脸,抗联伤员那弯曲的双肩又成了三皮挥之不去的梦厣,仇恨,又怎能,有有谁能轻易忘记!
现在的三间房,已经成为了一个大赌场,吆五喝六的声音、疯狂的的赌徒的嚎叫充满了人的耳朵,行行色色的人来来往不绝,哪还有当年光景!
外间临街的铺面,支着一个大大的“当”字,赌输当穷,倾家当产,不赌无当,到那里都是至理。当铺边上,李老实家的客店生意,着实冷清,天过午,还没什么客人,小伙计伸长了脖子不断地向后院的赌场了望,李老实哼了一声,都没让小伙计回过头来,李老实无奈,操起了鸡毛抻子,重重敲了一下柜台,才让小伙计回过了神来。李老实刚想结实地教训小伙计两句,外面,却来了今天的第一批客人。
李老实抢在小伙计前头迎上了客人,对上了张大炮那张笑嘻嘻的脸。
“客官是要歇脚啊,还是打尖?”
“都要,准备一间住屋,让我们先安顿下!”
“这个……”李老实不安地看了看外面的暖轿,“就一间住屋?”他心里在嘀咕,明明是座坤轿(上盖压轿,窗挂珠帘,妇女乘坐),你们几个大老爷们,难道要与轿中这位坤主同住一屋不成。
张大炮会错了意,当的一声向柜上扔上了两块银元,“怎么,没了房?!”
“那倒不是,可是轿里的这位,这位,也与您老同住?”李老实满头的雾水。
“怎么,不行啊!?”张大炮硬挺着,但是已经觉出有什么不妥了,向后使了个眼色,小柳子推了一把歪嘴刘管家,把他顶上了前线。
“唉哟,这不是赵家堡的刘大管家吗,你看我这眼睛,进屋了半天了楞没敢认,你这是?”李老实一边寒喧,一边把目光转向了刘歪嘴。
刘歪嘴半天光张嘴,出不来声,是啊,有什么理由呢?
可能为了缓和一下,李老实又一连声的吆喝起了小伙计,“唉,我说,上茶啊,没个眼力架,天天楞怔,让色子勾了你的魂去了!”
刘歪嘴被一语点醒,“那个,那个啥,这是几个赵家堡的伙计,我们进了城,主家办事,没地住,这不,上这来……”说到这用歪嘴撇了撇后面的赌场。
“啊,原来是……唉,看我这张嘴,明白,我明白。那就快请,进屋,赵小子,烧水,让客人洗脸!”李老实也认可了这个解释,一连声地又开始张罗。
小柳子推了一把刘歪嘴,向后屋走去,半侧身,给李老实留下了个侧影,李老实沉吟半天,心里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咦,好熟的人影啊!”但随既,有客人的兴奋感将这一念头压了下去,“认错人了吧,赵家堡的,也说不定在哪见过呢!”
小伙计赵小子其实也是个勤快人,利索地烧上了水,从灶房往外一走,刚好赶上三皮与大头吭吃吭吃地要把轿子抬进房间。
“唉,唉我说,几位,这干什么呢,轿子放外间,那有往屋里请的?”
三皮当了一路的“苦力”,气正不顺,马上酸了脸,“怎么的,轿子放外间,坏了你赔!?”
赵小子挨了这一顿不明不白的抢白,刚想回嘴,李老实一把拉走了他,开始数落。
无奈,小伙计眼看着这一胖一瘦两个“轿夫”,弓着腰,将轿子强抬进了走廊,随即拉下了门帘。
七狗一步迈出了轿子,长这大头一回坐轿,效果并不算好,他都有些“晕轿”,干呕了几声,可好还没吐出来。
三皮不阴不阳地开起了玩笑“七狗,坐轿子还晕,要都像你这样的,那结亲的大姑娘一下花轿都得先奔茅房不是!”
七狗说不出话,狗一样呜呜地喘着,用眼睛不住地斜楞三皮,三皮讪讪地不好意思起来,上前讨好地要替七狗捶背。七狗不打理他,愤愤地指指三皮,又指指轿子,意思是让三皮试试,三皮不住地摇头,心里却不以为然,“人都说骑马不住坐轿,好好的人,怎么会晕!”
也难怪,人家抬轿子也是一门技术活,讲究齐、匀、平,就是两人步子要一致,步幅要一般大,还要保持上下基本不抖。可大头与三皮两个,那管这个,七狗加上小队所有的装备,份量足有三四百斤,也确实够两个小子的呛,于是走起路来,加快速度才是硬道理,一路上轿子就象上下起伏的飞机,可是让七狗吃足了苦头。但是没办法,七狗在县城里生活了一年,认识他的人太多,只得避一避。
大头在外面放哨,应付随时可能来的李老实与小伙计,几个人在屋里开始计议。歪嘴刘管家被塞上了嘴,绑上手,扔进了被窝,大炮开了腔:“文件肯定在菜馅包子的公事房,自己家里不会放,我们还得想办法进警备局。”
“你怎么知道菜馅包子不会把东西带回家,依我之见,先上菜家闹个大的,抓住这老小子,逼他去拿,不管在不在家,报了仇是真的!”三皮火烧火燎地反对。
七狗一转眼,又瞪了三皮一眼,这才让三皮的气焰小了,低下了头,不再发言。
“怎么进警备司令部,是个问题!”当上了排长的刘铁石,思考问题开始全面起来。
“唉,能不能还像上回点大火一样,先用东西塞上警察们的嘴,咱再趁乱动手?”小柳子机灵地回应,想起那年在李老实的的店里的买卖十分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看七狗听不明白,他告诉七狗,这个店就是李老实开的,这回小队又遇上了“故人”。
“后天是菜馅包子的大日子,我们可以打着这个“大包子”的旗号下手,反正我们手头,有这个菜包子的活招牌!”大炮说着,又一巴掌拍在了刘管家的背上。
歪嘴在被窝里一激灵,“天啊,这啥时是个头啊!这帮天杀的,到底想找什么啊?”他悲哀地想。
第二天,小柳子三皮溜子去警察局子“踩点”,向李老实打听清了路径,直奔商会会所,现在的警察厅。
可能是鬼子觉得商会会所的“风水”不好,刚住两天就不明不白地着了场大火,烧毁了大部分的日军冬季军需品,为此松原的鬼子首脑差一点被全部撤职。想前想后,把原因归于了风水不好这个理由上,于是把这个不吉利的地方让给了警察,自己搬去了隔两道街的原松原学堂。
这里,只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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