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很多人都骂我们欺负我们,我看到有好几次妈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呜呜得哭鼻子。爹,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要是你还陪在我们身边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都是可恨的塔塔儿人,在酒里下毒害死了你!”幼童咬紧牙关,攥紧小拳头,坚定地发誓说:“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妈妈和弟弟妹妹们的。我也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的!”他用朦胧的泪眼望着遥远的天际边那颗火星子大小的星星,感觉自己的报仇理想就像昏暗的夜空中那颗黯淡的星一样虚无缥缈。自己一个一无所有任人欺凌的幼童,要去消灭一个整整拥有数万人口的部落。哼哼,痴人说梦!天方夜谭!开什么国际玩笑?你目前应该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能在天灾战祸中存活下去。
幼童在内心深处顽固地认为无论如何自己也一定要为父亲报仇,虽然连自己都很清楚这个愿望虚无缥缈好似海市蜃楼。
只要我还在这个世上活着就决不会放弃这个愿望,无论它看起来多么遥远、多么虚无!只要你还在遥远的天际中闪烁着,我就还有机会将你摘下来,不是吗?
30年后,曾经在深夜里一个人泪眼迷离地望着遥不可及的星星呜咽的小男孩儿长大了,终于兑现了誓言灭掉了拥有数万人众的仇敌部落。
理想不怕遥远虚无,就怕死咬住不放。
金顶大帐里,大汗居中上座,众将领分列两厢坐下。大汗说:“今天召开一个库里台大会!虽然我称为可汗,可是祖上留下的库里台大会——由全体将领和贵族共同决定重大事务的老规矩却不应该废驰。”他看了看答里台,继续说:“依照惯例犯有重大过失的人是没资格参与议事的。现在就请答里台叔叔退席。”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前排显赫位置的答里台。把个老大爷臊得老脸通红,吃力地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你说这个老汉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当着众人的面遭受这种侮辱,真是臊得够呛!不过下回再开会需要退场回避的时候,你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尴尬了,因为到时候将会有另一个人也享受到这种特权,俩人搭伴儿相跟上出去,就不会觉得这么臊得慌了。
等他出了大帐后,大汗才又开口说:“那些夺我妻子和别母的蔑儿乞人被王汗的大军消灭了,可恨的是主谋脱黑脱阿逃到乃蛮部寻找太阳汗的庇护去了,我没有办法惩罚他们了。而长生天保佑,札邻不合的塔塔儿人被我的苏鲁锭长枪征服了!”突然,大汗神色严峻地问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俘虏来的塔塔儿人均匀地分配给你们每一个人吗?”
众人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对呀,为什么分配的这么均匀?总不能说是共产主义提前到来了吧?
术赤台试探性地回答:“是为了论功行赏,鼓励将士今后奋勇杀敌?”
“不!”铁木真失望地摇头说:“连您也忘了先父被塔塔儿人用毒酒害死,临终前所说的遗言了吗?”
术赤台一惊。众将愕然。
蒙力克说:“我记得也速该首领临终时留下遗言说,有朝一日我的后人替我报仇的时候,只要超过车轮高的塔塔儿男子,一个也不留!”
顿时,气氛紧张起来。以老实巴交著称于世的别勒古台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
大汗正如某些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一样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点名问道:“别勒古台,你看应该怎样行动呢?”
别勒古台愣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我?在战场上杀敌,我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是,让我去杀手无寸铁的俘虏,我——缺少这种勇气。”
大汗有些生气地接他伤疤说:“是吗?你在攻打蔑儿乞人的时候,好像也杀了不少手无寸铁的俘虏吧?”
别勒古台语塞。此一时彼一时嘛!当时人家的妈妈被抢去睡了整整九个月,去营救的时候,她自惭臊得没脸见儿子了,趁兵慌马乱之际窜进北部深林里永远失踪了,在那种特殊情况下才恼羞成怒滥杀无辜的。
术赤为他加油打气道:“叔叔,别担心,我教你一个秘诀——只要你想着塔塔儿人是怎样卑鄙地戕害了咱们三位先祖的,复仇的勇气就会源源不断油然而生了!”
合赤温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三哥,不要紧的,我们几个兄弟可以帮助你。”看来在关键时刻还得靠家人!
大汗断然下了屠杀令:“从今天后半夜到明天凌晨,我们就把这件事儿贯彻落实了。听我号令统一行动,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不许任何人心慈手软。留下一个祸根就是对三位先祖冤魂的背叛!”
原本以为这次大屠杀能够痛痛快快地解解恨——在心中压抑了30多年的仇恨,没想到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猎犬被逼急得兔子咬了
散会后,塔塔儿人也客扯连遇到了别勒古台。也客扯连打探说:“将军,大汗将怎样处置我们塔塔儿人?”
不擅长撒谎的别勒古台为难地敷衍说“你就不要问了,今天晚上呆在帐篷里不要出来就是了。”
也客扯连一惊心知不妙,面不改色,继续穷追狂问。愣是把个老实人逼问得山穷水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真话吧,泄密;说假话吧,不愿意不擅长不习惯不会。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有一位西方诗人说过自己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不会说假话,但同时自己拥有不说话的权利。)可咱这位大汗的老丈人却非要逼迫人家不会撒谎说假话的厚道人放弃沉默权。
也客扯连将老实巴交的别勒古台追问的像即将下蛋的鸡似的脸憋得通红,折腾了半天却弄不出个结果来,才意识到自己无异于是在强迫公鸡下蛋。他立刻转变思路,调整战术,出其不意地诈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可汗要实行种族灭绝政策,把我们一个不剩全都杀光!”
别勒古台当即反驳道:“哪有?可汗只是说要杀掉高于车轮的男子并没有说要杀光所有塔塔儿人。”他看到也客扯连大惊失色、神情黯淡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意宽慰道:“你不用担心,凡事皆有例外,怎么说你也是大汗的老丈人嘛!(新纳的也遂妃和也速干妃的亲爹)……不过,小心点儿也对,今晚最好是老老实实呆在毡包里别出来。”
说完别勒古台走了,也客扯连像火箭炮似的一奔子跑到塔塔儿俘虏营告密去了。
当夜月黑风高之时,全副武装的蒙古士兵们包围了一处处塔塔儿人聚集的地方。精神异常亢奋的士兵们摒住呼吸,一场血腥刺激的围猎即将开始了。他们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被从睡梦中惊醒的塔塔儿人眼睛中流露出的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神情,看到了自己的猎物四处乱撞惊慌奔逃的场景。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猎物此刻并不是乖乖地呆在圈中待其宰割。
黑暗中,塔塔儿人竖起耳朵瞪大血红的眼睛,手执板砖、树干等各式各样的自制原创性武器,准备着,时刻准备着在自己被屠宰的时候杀一个敌人不折本杀一对敌人赚一个。事实证明:连命都不要了的人是异常可怕的!
大汗亲自立在马上指挥,看见队伍已经合围,右手毅然向下一劈,命令道:“开始吧!”各路人马缩小包围圈,向塔塔儿人冲了过去。
顿时,一阵阵刀剑撞击声伴随着一阵阵嘶杀惨叫声响起。火光四起,映照出一张张扭曲恐怖的脸,一堆堆的死尸横躺竖卧。
天麻麻亮的时候,速不台等将领跑到大汗面前,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可汗,我们遭到了塔塔儿人的拼死抵抗,死伤惨重!”
大汗扫视了一眼像刚从战场厮杀归来,衣冠不整浑身血污的众将士。这哪里是在围剿屠宰猎物?简直就是无异于与困兽肉搏!他怒不可遏地:“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速不台请示道:“怎么办?”
大汗怒道:“杀!继续杀,一个一个部落地解决!”
速不台应了一声,就欲急着去贯彻落实。
大汗忽然又叫他回来,命令道:“等一等,把也遂、也速干这两个该死的塔塔儿女人给我绑来!通知全体将领到哈撒儿的营地集合!”
蒙古军队逐渐将塔塔儿人聚赶到了一起,紧紧包围了起来。经过一夜的厮杀,双方的眼睛都是血红的。
大汗威风凛凛地立在马上,他的左右众星捧月般围拥着众将领。有人押着倒捆双手的也遂和也速干走了过来。
两位弱不禁风的娇柔女子孤零零地站在大汗率领的蒙古人与被逼入绝境的塔塔儿人之间。唉,红颜命薄也好红颜祸水也罢,总之历史上又要多两位政治牺牲品了。几乎可以断定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儿是这样的:大汗义正词严地将恩将仇报的二妃狠狠批斗一番,然后以泄露国家最高机密罪或者干脆以反革命罪就地正法,与其说是杀二妃以威慑众塔塔儿人不如说杀二妃以泄愤更妥当,因为塔塔儿人必死无疑,对于几分钟后就必死无疑的人而言,还有必要威慑他们吗?
然而历史是具有偶然性的。无论是二位妃子还是众位穷途末路的塔塔儿人,他们谁都没有死。这一点大大出乎了大汗的意料之外。 。 想看书来
大汗,杀不杀?1
大汗怒瞪着二位新纳的妃子:“听着,你们这两个贱人,是不是你们走露了风声?”
也速干扑通跪下,急切地摇头:“不,不是我们,可汗,连我父亲问我,我都没有告诉他!”
也遂非但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比大汗还气愤地喝道:“也速干,起来!你不要向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下跪,他不配!”
大汗的那可儿急得大喝一声:“你住口!”真是个糊涂家伙,人家老婆汉子拌嘴,你个小喽啰瞎掺和啥?
大汗下了马,众侍从护卫左右。他扬鞭一指:“你们这两条毒蛇,我恩养你们,封你们为妃。在库里台大会议事儿的时候也没有让你们回避,而你们却利用了我的宽宏和仁慈,把这么重大的军机泄露给你的父亲,引起塔塔儿人玩命的反抗,让我的兵士死了那么多人!你们还想活么?”
也速干急得连连摆手否认:“不是!不是我们!”
大汗对塔塔儿人群喊道:“也客扯连,你敢否认么?”
他老婆也遂也随即大声喊道:“父亲,你不必否认!”
也客扯连从人群中走出来:“也遂、也速干,我的好女儿,是我害了你们!”
大汗下令道:“已经真相大白了,来呀,先当着这些该死的塔塔儿人,把她们砍了!”
几个士兵上前拖住二位妃子,将她们按跪到地下,刽子手挥刀向天准备行刑。眼看着两位初绽的雏菊就要早早凋零了。
行刑!沉重的大刀带着疾风朝雪白的香颈砍下去。二妃感觉到一股强劲的风朝自己的粉颈劈下来,吓得赶忙闭上了眼睛。唉,临死前的这一瞬间才忽然发现:人这一辈子其实可短暂了,有时候跟睡觉是一样一样的。眼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哈嗷~~,眼睛一闭不睁,这辈子就过去了,哈嗷~~。
本以为眼睛一闭就不必再睁开了,却被一声“且慢!刀下留人!”的急促呼声惊奇得睁开了眼睛。大伙儿循声望去,大出意料。
“不要杀她俩!泄露消息的人是我!”别勒古台下了马,走前几步。
大汗眉梢一扬:“你?!”
别勒古台坦诚地交待道:“昨天入夜时分,也客扯连问我要怎样处置塔塔儿人,我不会撒谎,就跟他实话实说了。”
大汗双手揪住别勒古台的胸襟,恨铁不成钢地说:“啊,你不会撒谎!啊,你忠厚老实!你知道因为你这一句话,昨晚有多少蒙古将士丧命于塔塔儿人的板砖之下吗?!”
发作之后的大汗松开老实巴交的别勒古台,以平静而威严的口气说:“听着,今后凡议论军国大事,不准你参加,你可以在外边整治斗殴盗贼等事儿。库里台大会结束,进过一盅酒之后方准许你入内!”他又对木华黎等人说:“把也遂和也速干放了!”
侍从给也速干松绑。而也遂却不让侍从给她松绑:“不要碰我!我愿意和我的族人一起死。”她站起来昂首挺胸地朝父亲走过去。(这个妃子脾气倔得很,铁木真有的受了!很有个性!很有骨气!)
大汗愕然:“也遂!”
也速干哭泣:“姐姐!”
也遂平静地说:“依据可汗的法律,臣妾应该去死。”
也速干疑惑不解:“你又没有为塔塔儿人通风报信!”
也遂凛然道:“那是我没有机会!否则我一定会把这个消息告诉生我养我的塔塔儿人!我有了今天的荣华和可汗的恩宠,就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