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线索,所以随便乱撞,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会更感到烦闷。我为什么会接这个案子?苏翔心理纳闷。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黑木偶(23)
“你知道,当我挖出那个木偶,我以为我挖出了一个孩子。我还听见了他跟我说话,他说……你愿意为了那么那么多的钱,杀人吗?我真的听到了这句话,我那时候就觉得奇怪。老村长说得对,这是个被诅咒的木偶……”
苏翔把烟屁股在木头桌子上碾碎。他沉默地在屋子里踱步,皮鞋的声音蹭得噔噔响,他不想听老王继续唠叨下去。一个木偶,能代表什么?现在能断定的是,老王肯定不是凶手,从现场的脚印来看,凶手非常冷静、目的明确、下手狠毒。他绝不会惊慌失措到手上沾着血,然后一巴掌糊在玻璃上。可偏偏所有的事情又的确与老王牵连在一起,最烦人的就是那个木偶,老村长一直刻意强调的,那个所谓的带着诅咒的木偶。
“那木偶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鲁新蹲在治安亭里,蹲在桌子下边。苏翔嘱咐他不要站起来,以免别人从亭子外头看见他,这样会打草惊蛇。鲁新蹲久了,伸了伸腿,每隔十五分钟他就这么伸一下。他琢磨自己虽然很辛苦,但这么做,对破案起了关键作用,如果有人偷偷潜进来想跟李拐子说上几句话,这个人肯定知道内幕。
“鲁新,你相信那城里来的警察吗?”李拐子玩着牌,面前的牌摆成了一条长龙,每次翻开牌,他都认真地瞅瞅,好像牌上暗藏着玄机。
“人家干了几十年的刑侦了。”
“但你也不是很相信他。”李拐子强调了一下“很”字。
“他嘱咐我 ,不要发出声音来,以免外头有人发现这屋子里还藏着人。”
“他怀疑我是凶手?那你呢?”
“他没有怀疑你。”鲁新突然觉得说漏嘴了,转念想了想,“他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他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李拐子翻过来一张牌,突然像看到了什么忌讳的东西,把那张牌扔到了远处。
鲁新本来不想继续说下去,他想保持安静,但是他又忍不住好奇:“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会看面相。”
“迷信……那你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你睡眠不好。”
“你乱蒙的。”鲁新把目光移向别处,他知道他的紧张已经默认了李拐子的话。
“从你的眼袋看出来的,你想掩饰也没有用,人的一切都反映在脸上。”
“那我为什么睡不着觉?”
“因为你爸爸……”
“我们还是说说那警察吧,你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了?”
“他是个特别较真的人……”
鲁新深有感悟地点点头。
“他人缘肯定不好,没人愿意来我们这村子,我们这儿被外面人称作鬼村,他来我们这儿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
“我们这儿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个样子吧。”
“鲁新,你总是在村子里转悠,你没有出去做买卖。我常出去,我见着外头的人,他们看我的目光就像在打量一个鬼。谁也想不通,莫名其妙的这个村子里总是死人。”
“他们那眼神是因为你长的德性和你走路屁股晃来晃去的。”鲁新想开句玩笑,但是李拐子严肃着一张脸,鲁新也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并没有什么价值。
“这是个没法破的案子,你明白吗?”
“莫非你知道谁是凶手?”鲁新盯着李拐子。
“当然……不知道了。”李拐子手中的牌散落在地上,“不过,城里来的那个警察,我看他,他会疯掉的。他的脸上的皱纹说明他是个不会通融的人,做事情一点儿也不圆滑,常常得罪人,所以他总是接到这种没有头绪的案子,这种案子根本就无从下手。他每次都无法完成任务,于是每次都受到别人的嘲弄……而且他身上藏着秘密。”
黑木偶(24)
“你说什么秘密?”
“一件很沉重的事情。”
“他两年前……”鲁新要说的时候,突然捂住了嘴。
“两年前怎么了?”
鲁新抓耳挠腮,眼神胡乱扫了一下墙角:“我不能说。”
“与他的家庭有关?与他的孩子……”
“你怎么知道的?”鲁新从桌子下爬出来,“你知道么,当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的时候,我以为我见到了你的兄弟,你们有一样的眼睛。”
李拐子脸上的肌肉抽动着。
老王领着苏翔走进住所,“木偶,就应该放在这里。”老王检查了下自己的床,床上只有被子。
“难道这家伙长腿了,自己会溜?”老王自言自语,然后趴在地上,瞥了眼床底下。隔壁床的一个男孩正在翻看一本通俗杂志。苏翔注意到,那个翻杂志的男孩视线并没有在杂志上,而是放在老王的动作上。苏翔把杂志从男孩脸前移开,盯着他。
男孩手指了下门口:“有个人进来把木偶拿走了。我们不让他拿,他说这是个死人的东西,谁碰到它死人早晚就会来找他。”
老村长觉得自己真的老了。他抱着半人高的木偶,走在矿山后边的小路上,随着山路的颠簸,木偶在他怀里似乎活了,它嬉笑着,玩弄着。老村长想起自己的儿子,那时候他还年轻,可以背着儿子,翻山越岭,带他去外面的城市转悠。他可不想儿子就生活在这样一个闭塞的村庄里,啥东西都没见过。直到有一天,儿子长得很高大,他再也抱不动了,儿子也不需要他再抱了,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儿子不想离开村庄,这是因为一种惯性,因为一种懒惰。这是老村长最不愿意看到的。老村长常跟儿子讲,你是个男人,要有野心。而儿子总是说,够了,现在就挺好的,有吃有喝,能够照顾你老人家,这样就足够了。
老村长突然停住脚步,他看见老王带着苏翔绕了近路,一下子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你知道这个木偶属于谁吗?”老村长抱紧了木偶,一点儿也没有松开手的痕迹。
“属于死人,所以我就更加奇怪,你为什么抱着它。”苏翔站定,摊开双手。
“我要埋了它。”
“那也应该是挖出来它的人决定是否要埋了它,而不是偷走它的人。”
“这个木偶的背后有个‘刘’字,我查了村子里的族谱,民国时候有个刘姓的大户,专以倒卖木材为生,累计了无数家产,后来他被人绑票,杀害,分尸,矿老板就是步了刘姓大户的后尘。”老村长抱着木偶的手哆哆嗦嗦的。“这就是诅咒,当每一个木偶挖出来以后,就会有一个人像木偶的主人那样死去,这就是诅咒。矿老板就是你杀的!”老村长冲着老王咆哮。
老王哆哆嗦嗦地退了几步,躲在苏翔的背后。
“你那是迷信,”苏翔走向老村长,他一把把木偶抢过来,“既然这木偶这么重要,我要把它留作证据,就更不能给埋了。”
“我必须把它埋了,如果不埋的话……”
“会怎么样?”
“会继续死人。”
苏翔冰冷地笑了下:“你是说凶手会继续杀人?”
“是偃师,是祖上留下的规矩,是这村子里的鬼……”
“那我希望他能赶快动手。他犯的事情越多,我越容易找到他的把柄,抓到他。”苏翔抱着木偶,走下山去。他想过,怀里的那个东西也许是活的,会突然伸出他坚硬的手指,刺向他的皮肤,抓住他的心脏。没关系,那里有一把枪。多年的刑侦经验让他相信,只要是有形的东西,什么都拼不过那一颗颗旋转着的子弹。 txt小说上传分享
黑木偶(25)
木炎与阿信
那个头发竖起的年轻人在琳达的房间门口徘徊了一番,然后敲了敲门。
琳达面无表情地打开门,现在她已经不像早上起来那样,每次都对开门充满希望。现在她只希望,每次开门事情不会变得更糟。
“不是李拐子。”琳达坐在床上说,“他是个瘸子。”
“你爸没提过他开矿得罪过什么人吗?”
“他挺少跟我提工作上的事情。即便是那件事,也只是偶然提起的,我才知道的。”琳达头侧向窗外,“我不想去打听,我怕知道多了就会怀疑,我是不是需要一个父亲。”
头发竖起的年轻人也坐在床上,琳达对面的床上。他稍微放松了一些,甚至可以说,他彻底松懈了下来。他裤兜里有一张小小的电话卡,一张崭新的、只打过几次电话的电话卡。他在裤兜里,把那张电话卡捏成了两半。
苏翔回到治安亭,李拐子坐在地上,面露微笑地看着他。而鲁新也是坐在地上,正在眨巴双眼,从下巴上液体的痕迹可以看出来他现在精力终于得以恢复。苏翔第一次见到鲁新,就发现他似乎因为有心事而长久的睡眠不好。
“你可以走了。”苏翔微笑着说。
李拐子就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没有人来过这儿么?你能确定?”苏翔问鲁新。
鲁新似乎刚醒,还没有醒得清晰。他先是习惯性地摇摇头,然后又想起什么,点点头。“我能保证。”
苏翔走到放钥匙的抽屉旁边:“你动过开栅栏的钥匙么?”
“没有。”鲁新回答。
苏翔缓缓地拉开抽屉,看着钥匙:“可是钥匙被动过了。”
苏翔重新把李拐子塞进栅栏,把钥匙扔到了抽屉里,实际上他琢磨过钥匙的角度,钥匙被一个信封的封口夹住。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的人,把钥匙取出来以后不会把它再次插进信封的封口处。这对于苏翔而言只是一种习惯,就如同他习惯手枪永远开着保险、第一发子弹是橡皮子弹一样。
“有人来见过你?”苏翔把钥匙拿出来,在李拐子的面前晃悠着。
“没有人。”
“告诉我是谁,你就可以离开。”
“如果没有人来看过我,那是不是我就得一辈子关在这里?”
“你在袒护谁?我知道你在跟我玩阴谋。”
“我哪敢啊。”
“如果让凶手逍遥法外,肯定还会有更多的无辜者丧命。”
“你不信一句话吗?冤有头,债有主。”
苏翔把钥匙重新放回到抽屉里:“你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你就是不说!”
“你有一个弱点。”
“人都有弱点。”苏翔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
鲁新跟出来:“那我们还把他关着?”
“没有证据,也可以先关四十八小时。”
“你怎么确定他知道凶手是谁?”
“李拐子是那种有仇必报的人,但他从来没有亲自动手报过仇,他一直在等待时机。我可以从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他天生就是一个猎人,他在等待,寻找一个可以替他去捕捉猎物的人,现在他终于等到了那个人。”
“你是说,这案子……是李拐子在报仇?”
“你们都恨他吧,都恨矿老板?”
“为什么?”
“他为了赚钱摧毁了你们的家园。”
“他至少让我们村子里的一些人富了起来,而且,这是东德村,这里的人连声哼唧都不会。”
那一切只是被漫天的灰尘掩盖了。苏翔心里想,他发愁地看着烟雾缭绕的世界,看着远处滚过来的一阵沙尘,当那一团灰色的东西凑近了,一辆汽车的形状逐渐清晰起来。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黑木偶(26)
村长小武从汽车上下来,他眯着眼睛,脸上堆满了笑容。
小武开车,苏翔坐在副驾驶的座上,鲁新则坐在后座上。看得出鲁新很少坐轿车,他对电动升降玻璃的按钮充满了好奇。
小武对案件的进展非常关心,村子里的主要财政来源是金矿和化工厂,而这两者都归矿老板所有。一旦这个人没了,真的死了,这影响太坏了。村口正要修一条柏油路,使得这里和外界相连得更通畅,这个计划看来就要搁浅了。
颠簸的土路扬起了阵阵灰尘。苏翔摁了下车上的收音机,音响里传来古怪的音乐,苏翔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而窗外的浓雾就像舞台上的干冰制造的烟雾。
到底控制着自己的手和脚的那根线在哪里?苏翔转过脖子,盯着窗外。他感觉那些烟雾逐渐化成了雨滴,雨水拍打在玻璃上,而玻璃外头,有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那个人举起了手枪,指向自己,然后扣动了扳机。只需要那么轻轻一下,什么烦恼都解决了。
那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却还历历在目……
小武的声音把苏翔从幻象拉回到现实中来——矿老板的老婆木炎终于从城里赶来了。
头发竖起的年轻人在饭馆里点了几个菜。
服务员问他:“你不是昨晚就说要走了么?”
“因为矿老板的事情,所以留下来了。我得陪陪她。”他往通向二楼客房的楼梯望了望。
“她是你女朋友?”
“不是,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