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定,就是在舞厅里绝不卸去马褂,用示庄重。至于后来班禅活佛几
位侍从堪布,到北京饭店跳舞,不但黄袍马褂,所有喇嘛应行佩带的全
份活计(包括荷包,解手刀等,)也一件不少。最初大家都觉得他们服
装怪异,动作特别,久而久之,也就安之若素了。
这班喇嘛虽然舞步呆笨,可是出手阔绰,时常从荷包里掏出小金
豆子来放赏,所以颇受一般侍者们的欢迎。有些交际花草也乐于跟他
们周旋共舞,当时交际花草有一句隐语是“拉骆驼没有”,骆驼就是指
那群喇嘛僧而言的,其他就不言而喻了。
数当年人物·谁最风流
当年中央公园夕阳漫步、“真光”听梅兰芳唱京剧、北京饭店跳交
际舞,三者都是高级绅商名门闺秀荟萃的场合。初期在北京饭店风头
最健者有睿王福晋、曹汝霖和夫人瑞卿、顾维钧原配黄夫人、名票李秉
安宠姬侯姑娘,继之而起者有陈清文夫人朱三小姐、北京大学校花马
珏、昆曲名票俞珊、冯六赵七两位如夫人青蛇白蛇都在北京饭店有名
一时。至于第三代后起之秀有朱六、蔡九、谭四、赵四、白玫瑰、蝴蝶姑
娘等人。
随着时光嬗递,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一拨比一拨出
色,靓妆刻饰,琼花九色,态度雍容华贵不谈,就是言谈笑语中规中矩
也能恰到好处。比起现代新潮派人物来,似乎是气氛各殊了。也许笔
者老迈,似乎觉得总有一些今不如昔之感。
第二次大战方兴,北京饭店产权从法国人转移到日本人手里,那
些宋台梁馆、珠帘玉户被日本不懂风雅的市侩,改成不东不西的料理
雅座。每过此地,回想当年,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感触。
附录
舞低杨柳楼头月
——故都北平的交际舞兴衰
夏元瑜
提起交际舞来,当然是洋玩意儿。中国人最早参加过舞会的,是
同治六年清廷派赴欧美各国去的钦差志刚(满人),他参加过法国拿破
仑三世的宫廷舞会。我们遥想当时,一位身穿清朝袍褂、垂着长辫的
中国人坐在凡尔赛官的大厅里,周围全是盛装的法国男女。他的处境
不易,很令人钦佩。以后,上海开为商埠,外人来得日多。中国人和洋
人的交往和友谊也日渐增加。所以上海对一切外国风俗都先受熏染,
交际舞不过是其中之一端罢了。
庚子事变以后出现了最初形态的“舞厅”
《时报周刊》的编辑先生不知怎的忽发雅兴,想起交际舞在中国的
发展来。要以此为题,叫我写出一篇稿子来。我一想,这事非先从上
海说起不可,最好请一位老上海来执笔,别的大都r订全步E:海的后尘。
现在请到周先生——他在j十多年前出入}:海舞厅足够…i^年一一写
得一定不错。
上海的一切新风气大概要在一年之后才能传到北平,跳舞当然也
得如此。大概在民国十八年以后,北平有舞女的舞厅才逐渐多起来,
也很蓬勃过一时,到“七七事变”才完结。虽说是受上海的影响,但在
另一方面却也许在上海之先。就是庚子事变以后,由于《辛丑条约》规
定,东交民巷(长两公里,在正阳门与其东的崇文门之间)成为使馆区,
德、英、俄、法、日、美均有驻军。东城的崇文门大街、东单牌楼、东长安
街及王府井大街一带,为了适应日渐增多的外围人,逐渐地欧化起来。
于是形成东西城的不同,西城较保守,而东城较为西化。最初出现了
北京饭店,它是有大舞厅的,可能是跳舞的先河。现在我把它的沿革
说一说。
北京酒馆几度春秋
在庚子事变(1900)以前,北平已经有不少外国人了。在东城的船
板胡同口,有一对法国夫妇开r一家小小的餐馆,卖酒和零点的菜。
他们雇了一位学徒,姓邵名宝元。餐馆生意很好,又开辟了四个房间
租给客人住。这就是北京酒馆的创始。
后来叉在附近的东单牌楼的小头条胡同(庚子后拓宽为东长安
街)租了一所大房,改为北京饭店。老夫妇年老多病返国,把生意顶给
一位眇一目的意大利人——光绪三十三年也很得意,迁到原街较西一
点儿的一所大住宅,把门窗全改成西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意人回
国,让给法人“劳曼”,在原址之东兴建五层的红砖大楼,有客房四五十
间。那时在北京已算高得吓人了。
他又转给中法实业银行——掌握百分之七十五的股权,大投资,
在西隔壁开建六层的大楼,六楼有一部分是屋顶花园。法国来的蓝
图,承包是法人包可苏,他转包给刘氏兄弟。砖头是用北京之南的丰
台马家堡的空心红砖.,河北唐山出的水泥,钢筋大概是舶来的。民国
五年时地下室已建好.,完成后,共有二百二十五间客房,这块地皮的
主权却属于一所意大利的天主堂。它的发财一则由于大批的外国观
光客;二则由于屡次内战,大批的中国人避人洋人开的旅馆以图安全。
它在路北朝南,进了大门是一所大厅,向西走是一所大舞厅。当
中是舞池——比地面高一厘米——用长条地板拼成。这种地板下面
有许多人字形的木架托住,人少时走在上面不觉得,人多了就略有弹
性之感。
辱周有两次跳舞.,周四下午四至六点有茶舞。白俄的名提琴家欧
罗甫领着四人乐队演奏,没舞客时就奏古典音乐,所以跳华尔兹的时候
居多——它四分之三:咱,三步一并脚,节拍较慢,带点儿古典的气氛;周
六从八点开始跳舞。太平不戒严时可以通宵。欧罗甫带着十几名俄人
和菲律宾人演奏。男客必须穿上晚礼服,假若穿着浅色西装或中国长
衫,服务人员会很客气地把他请出去。女客当然争奇斗艳不在话下了。
辜鸿铭也是常客
北京饭店的西餐是有名的,监厨是法国人。那位主厨是浙江舟山
人姚宝生——癞痢头——是由一百多名报名的厨师中被各使馆的人
员品尝之后,选拔出来的,胜利之后他才退休。全餐合三元美金。最
初在船板胡同时的邵宝元对于法文、英文能说、能写,德文、意文能说
不能写,现在他做华人经理已经多年了。
西餐厅和舞厅是相连的,前者在南,后者在北,靠北墙有小戏台。
那时外国的大音乐家或歌唱家全在这台上表演。如把桌子全移出去,
可以排得下七百张椅子,地板是大条的拼花地板。观光客来了,用餐
时,表演中国的戏法——快手刘、快手卢等人;或是滦州的皮影戏,以
及宫戏(傀儡戏)等中国老玩意儿。试问现在所谓的观光旅馆又如何
呢?别说服务人员绝不会给客人介绍女人,就算客人自己带进去也办
不到。吃饭时男客要穿深色西装、打黑领带——存衣室里有预备好
的,请客帖子上也有注明。最初去这洋人饭店的中国客人是若干满洲
贵族青年,有一位脑后垂着白辫子的老者倒也是常客——他是牛津留
学生辜鸿铭先生,大概也只有他老人家不穿西装。
二次大战,法国战败后,中法实业银行把本行持有的百分之七十
五的股权卖给了一位法籍日人律师和一位美籍日入水果商。跳舞取
消,英美人已成俘房,中国人更没了那跳舞的心情。大餐厅之旁添了
几间日本料理的雅座。胜利后,老经理邵宝元先生退休了,由他的儿
子邵毓彬先生接替。产权归了北平市政府,借给励志社作第二招待
所。
另一个洋人开的六国饭店在使馆区内,地名叫作水门,也始于庚
子前后。老板英国人,华人经理天津李某。面积比北京饭店小,四楼,
英式西餐。因为它在使馆区内,所以军阀内战时失败的军人和政客全
逃进去,中国军警因有条约的关系不能进去抓他们。日本对英美宣战
之后被日军接收,改为贵宾招待所。抗战时,旧军阀张敬尧在那儿被
志士刺杀。它没有专门的舞厅,不过在餐厅内也有乐队,客人在厅中
央的余隙中也可婆娑起舞。
第一辈的舞女和舞步
民国十七八年时北平已有备有舞女的舞厅了。最早的一家在西
长安街路北,有位教授的洋太太,曾在那儿与美国大兵伴舞。第一辈
的舞女是于碧澄小姐。此后王府井大街的交通饭店(前身是大陆饭
店,后改为中原公司一一百货公司)也开了舞厅。有名的“北平李小
姐”就在那儿初次亮相。有一天开化装舞会,她穿了欧洲古时的伞状
大裙子出场,真是仪态万千。也有几位名门闺秀下海的。相继开了三
星舞厅(酒吧小白楼改的),老板意大利人,白俄老板娘兼当舞女。中
国舞女中有一位唐槟香,身材玉立很是漂亮。这家和白宫、美琪,全在
东长安街上,距北京饭店不近。客人可以带出场,和舞小姐上北京饭
店去,那儿是要客人自带舞伴、不预备舞女的高级场所。
北平的舞厅用舞票制,一元三张,跳一场用一张,有些舞厅没有乐
队,用留声机放音乐唱片,一场极快,只有三分钟。有时去请那成排坐
着的舞女,走得慢了,到她那儿音乐就停了,倒省了一张舞票。北京饭
店的一场就长得多了。客人送舞票谁也不好意思数着跳几场送几张,
总得多送点,舞女全塞在高统丝袜里。在北平请舞小姐来坐台子要花
十元开一瓶香槟酒。酒虽不高明,可是噗的一声大响,声震全场,客人
和舞小姐全显得面子十足。那时通用的舞步是狐步( Foxtrot)、布鲁斯、
华尔兹。探戈是表演用的,很少出现,有位北大的魏教授夫妇很擅长。
几位奇特的人物
舞女中有几位奇特的人物。一位是天生的歪脖子,她的脸老像歪
着头看东西?一位较矮的,头发老是斜盖着右眼,后来我才知道那一
只眼是凸出的,可是盖着却很美。还有一位天老(没有色素的人,白发
白皮),把头发染得红红的,舞技却十分高明。这些原是灯下美人,白
天如何,却不足深究。在有舞女的舞厅中,客人穿得很随便。我记得
有警局的一位区长(今分局长)穿着白衬衫,鼓着肚子,挂着把手枪。
有些二十来岁的青年,头发梳得发亮,穿着腰身细窄的长衫,高高的领
子,十分媚气。最可笑的是民国二十年左右,西藏的班禅额尔德尼大
国炳——简称班禅喇嘛来到北平,有他的随从官员(想必也是大喇嘛)
穿着缎子袍和马褂,也佛光普照地照到舞厅来r。地板滑,一走一跤,
一跳一跤。后来,钱花得够了,居然也练得不错。这些喇嘛以普度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