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怎么没叫醒我?”
“你睡了才老实点,醒着嘴太毒了。”郭盛说这话时候是认真,真心实意的。
宇文夏一阵愕然,然后忍不住莞尔,轻声道,“小盛,你说风月是什么?”
郭盛想起他以前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当时心烦意乱,只觉得那是他永远不想触及的两个字。
如今再想,却也想不出什么答案来。
宇文夏看他变来变去的神情也知道他说不上来,只得摇头轻笑,“认识你的时候,我就有了答案,风月是你。”
“宇文夏。”郭盛思考的表情又变回了平静,像是失去了问的兴致,淡淡道,“我那时候还在玩泥巴呢,你就满脑子那档子事了是吧?”
“……小盛,我那时……我……”宇文夏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地憋了回去。
佩生表示:向幼童伸出邪恶之手,主子真可怕。
宇文夏干咳一声,正色道:“到边境了?先不进去,在这暂呆几天。”
佩生:“……”话题转得好生硬。
宇文夏严肃地命令道:“佩生,你去打探下当今想求我回去的占多少?”
郭盛斜了他一眼,宇文夏就算是学会了妥协和屈服,然而骨子里还是傲慢的。
“宇文夏,你塑造的难道不是亲和关切家国的形象吗?”
宇文夏听了他的话认真地想了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个这样正直淳厚的人是不会要群臣请求才肯回去,南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他是赤心爱家国,哪怕是没人理会也会自行回来。
宇文夏颔首笑道:“小盛说的是,人心不来,我自去取。看来我还是没能把此角色学得入骨。”
郭盛摇头,“是你骨子里就傲慢,没能站在一个常人的角度来看。”
“佩生,我们直接进城。”宇文夏连连称赞,“小盛真是贤内助。”
“谁是你内助?!”郭盛又不理他了,连着宇文夏讨好地递上的点心茶水都摔到了一边。
宇文夏试探地讨好了一下,郭盛烦不胜烦,认真地说:“你还是去睡觉吧。”
“……”他的语气好像确实是认真的。
宇文夏小心翼翼坐到他旁边,郭盛也没推他,宇文夏悄悄地翘起嘴角,揽过他的胳膊闭目静思。
见他终于老实了,郭盛才悄悄地瞅着他,这人运筹帷幄,仿佛没有怕的。但到了自己面前却又总变得软弱好欺,需要自己保护似的。
自己也是第一眼就因为他的模样上了当,再后来……就彻底甩不开了。
郭盛一声轻叹,拾起他手边的书,竟然又是一本风月诗集。
……他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
真是,拿这个小白脸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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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紫枝呢?!”
谭溪原本平静的目光陡然结了冰,几日没见到,他也没在意,突然想到她会不会已经……
“回殿下,宇文姑娘几日前就离开了。”
“去哪了?”
“她,她说且回南部共商大事。还说随后回来,请殿下放心。”
谭溪眼底仍是似冰,“宇文紫枝,又走了吗?”
等等,为什么说又?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好像有个声音在说,她不会回来了。
她能抛下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她只是在骗你。
还有一个刻骨的痛彻肺腑的声音在微弱地嘶喊,仿佛痛入骨髓。
“宇文紫枝,我与你黄泉碧落,再不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孤身只影盼君拥
第十九章:孤身只影盼君拥
——郭盛:朱颜倾天下,柔情两不误
“少爷……”
院内的下人见了宇文夏才要惊呼,却见到面前仙人似的人物抬起手指束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对着他的眸子还是温和的笑意,下人马上噤了声。然后看到自己天仙般的主子动作轻柔地掀起身后的马车帘子,微微弯腰扶一个少年下车。
这少年面容还算好看,有些不像女子的秀气,一双豹目有点危险的味道,还有些渗人。和自己恍若仙人的主子比起来显然是差远了,然而宇文夏对待他的态度却格外小心。
郭盛瞅了眼窄小的后门,显然也是知道了他过去的处境,眼神更加不悦。他天生一双圆滚的猫眼,一生起气来又明显又吓人,宇文夏却觉得心里痒痒。
郭盛却突然开口了,“不用你扶,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这些下人活了?”
宇文夏苦笑,柔声道:“这两年,我已不再是天之骄子了。”
郭盛闭了闭眼睛,遮住眼里的怒火,才淡淡道:“先进去吧,让我看看你平时住哪。”
这声音却隐隐带着怒意。
宇文夏也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便在前面引路带他进门,顺便对看门的下人柔声叮嘱了几句,“若是有人来见,不管多晚,都唤我我起来。”
郭盛听了更不悦了,起先是觉得他太作太摆谱,却不知道他在这里沦落得这样,不由地心软了下来,对他也温和了许多。
“你受苦了。”
宇文夏白净的脸上满是愕然,但马上反应了过来,温声笑道:“我都习惯了,以后也好伺候你。”
郭盛沉默不语,睁着黑黝黝的眼睛往在院里扫视,简陋的小院,却有着宇文夏特有的高雅气质,文人最爱竹,他也种满了竹子。
小院小到连他在郭府给宇文夏的偏院一半都不及,只有两间竹制屋子,郭盛声音有些发抖,“你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
宇文夏怕他难过,把语气放得轻松道:“冬天有人会送些炭火过来,并不是很难熬……”
话还没说完,郭盛就默默地把他抱紧在怀中,声音咬牙切齿,“亏得他死了,否则我非,我非……”
宇文夏垂下了眸子,睫毛颤了颤,没有吭声。
宇文夏从来都不是喜欢步步为营的人,他过去活得肆意洒脱,甚至最是瞧不起阴谋。然而过去的两年没有任何依赖,没有任何后路,一步都不敢走错,只能一步一步坚持到现在。
宇文夏还在走神,郭盛突然把他放开了,紧接着有两个人进了院门。
宇文夏马上回过神来,俯身一揖,露出一抹亲切地笑意,煞是好看。
“儿子见过父亲,爹爹。”
“你现在知道回来了?”南王身上有股大杀四方的煞气,眉宇有些狠戾,语气严厉但也透着关切,一切都模模糊糊的。
宇文夏脸上满是愕然,一屈膝叩头,轻声道:“父亲息怒,儿子不该擅自离开。”
“夏儿快起,你父亲他,他没有生气,他之前很担心你的。”顾倾文温和地扶他,又对着南王缓和道,“你之前不还念着夏儿吗?怎么又凶他了?”
“哼,我只说了一句话。”南王冷哼一声,也没再训他,看着宇文夏起身才道,“夏儿,这边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你的意思呢?”
宇文夏点头恭敬道:“父亲于我有养育之恩,父亲怎么决定,儿子自当倾力支持。”
南王语气也缓了下来,叹了一声道:“你们三个本王都是当自己亲子看的,你哥就是有千般错,本王哪里忍心看他去赴死。”
“父亲切莫忧心,此事儿子一定尽力平息,若是太子执意动武……”
宇文夏眼里写满了决绝,语气诚恳,“儿子一定亲率南部上下,以血卫我军威。”
他这语气已经有了赴死执意,顾倾文轻轻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郭盛冷眼看着南王,他们从一开始就看到他这么个人,可却连问都没问一句,也可以见得宇文夏的地位。
“夏儿。”南王声音一滞,显然也是不舍,声音柔和了很多,“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又怎么会不心疼你。只是,只是……没法把他往死路里逼。”
“父亲说哪里话,儿子这条命都是您的。”宇文夏目光诚恳,语气真挚道,“况且儿子难道还怕太子不成?怎能让他辱了我父兄?!”
南王叹气,“夏儿,过去是本王亏欠你的。”
“父亲和爹爹对儿子的关爱,我都看在心上,切莫再这么说了。”宇文夏执着南王的手,语气格外恭顺柔和,“回头我就见见凌将军和其他副将,商议下大事。父亲回去好好歇息,别再心急。”
顾倾文看着宇文夏,眼里似乎闪过什么情绪,最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寒暄了几句,才携了南王告辞。
南王才一告辞,宇文夏眼里的温柔就尽数散了,他这副冷冰冰的杀戾样子也是少见,却仍是气质凌人,纤尘不染。
后脚凌落就进了院子,见了他做了个揖,“世子,您可算回来了。”
“迟了?”宇文夏莞尔一笑,笑如冰凌。
“比属下预想的要早。”凌落马上切入正题,语气有些急切,“您莫非真要开战?”
宇文夏勾唇笑得诡异,“开呗,他要我打,我就打。”
凌落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宇文夏又道:“只怕要有一群人求我别打,凌落。”
“属下在。”
“回去继续操练士兵,放本少爷的话,一定打得谭溪跪在我面前受降为止!”
“是!”
凌落听出来了,宇文夏这是没打算打,这才放心地告退。
天色已近黄昏,天边几只孤雁的剪影飞过。宇文夏静立胜券在握的表情却有些孤寂而可怜。
“我甘心做小两年,只为如今。”
他持天地为棋,卜尽天意,却仍然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夺了王位又如何?
郭盛从身后揽过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他也许需要一个怀抱。
宇文夏任由他抱着,轻声道:“小盛,我常在梦里梦到回到过去的小院里。父亲还是当朝丞相,哥哥是户部侍郎,你在我身边,有小莺和娘亲。闲来吟诗作对,狂笑天地唯我。”
“小盛,”他的声音有些带着涩意,“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郭盛张了张口,却没办法回答他,没法告诉他再也回不了家了。
然而最终说出的却是,“那天不会太远。”
宇文夏并不软弱,却会在郭盛面前一次次露出自己的脆弱,就像小时候那样,这个人是他的依赖。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觉得他的小盛也许……也许会长成一棵比自己还要高的大树,成为他的依靠。
宇文夏抬手按在额上,强压下突然袭来的痛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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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夏的话一放出,不足半日就有人深夜造访了。
最早来的是一位官职较高的刚正书生,名为景关。
他生得俊朗,眸中尽是刚正不畏,一开口就是质问之意,“敢问世子是否想过,此战开后定然会民不聊生?”
宇文夏轻摇了摇头,似是无奈,“一面是我父兄,一面是家国,百善孝为先,我岂能置父兄于不顾?”
“世子,在下却认为大文内战,只会祸事不断,遭殃的只是百姓。”
宇文夏抿嘴不语,似乎犹豫不决。
“世子自幼熟读圣贤书,又怎么会不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道理。”景关步步紧逼,宇文夏在他面前倒真像极了一个被逼得哑口无言的小白脸。
他愁眉不展地叹了一口气道:“可是父亲养育我多年,还有兄长,此事……”
“世子的意思是兄长的命贵,将士百姓的命就贱了吗?!”景关剑眉一拧,语气更寒,丝毫没顾君臣之礼。
宇文夏赶紧柔声认错道:“景先生误会了,我只是有些不忍。”
“世子性格太温厚,可您难道没听过大义灭亲的道理?”
宇文夏满脸震惊,声音发颤,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会又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愤愤,“景先生,此话大逆不道,切勿再对外人说了。”
“难道世子没想过王位吗?”
“自然是想过。”宇文夏诚恳道,“却是大哥和父亲亲手交付于我,而不是窃取。”
景关眼睛颤了颤,没想到他果然像传闻的那样仁厚,便后退一步,屈膝一叩,认真道:“世子,已是至此,臣便给您这样东西。看了后如何去做您自行定夺吧。”
宇文夏惶然接过,白净的脸上美眸睁得大大的。
这是一封众臣联名的血书。
“为力保大文安稳,臣下,皆已抱必死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看我琴狂枪也傲
第二十章:看我琴狂枪也傲
——宇文夏:俯身跪拜,只为将你踩到脚下
景关屈膝一叩,宇文夏却没再去扶,眸子中神色渐渐坚定。
过了好半天才仿佛下定决心,“五十位朝臣的意见,景先生,您可知道单是这样东西,倘若流出去会是什么下场?”
“臣为国为家,死又何惧!”
宇文夏沉默,景关这脾气真是像极了过去的自己,便软语道:“您快请起,此事容我再想想。”
景关冰谭似的眼睛里是坚定的寒光,“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