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一定,仿佛被人点了穴位一般,待瑟儿将那玉指环举到了我面前之时,我才恍过神儿。这……这不是三爷的吗?莫非……非昨夜之事是真的?他给我及笄大礼,还给我梳头,可……如何会有这个指环?
远处的芙儿听到,亦是凑了过来,不由得眼眸发亮,“哇,好精致的玉指环啊。”
瑟儿一躲闪,“小心砰坏了,估摸着这是小姐出门时在外面花高价买来的。”
芙儿拧了下眉头,“不是啊,这分明是男子的嘛。”
“别瞎说!”瑟儿一使眼,赶紧地瞥了瞥旁侧的我,发觉并无异样,这才踏实了下来,“小姐回来就与咱们住在一块儿,哪里来的男人。”
芙儿自知口误,亦是红了脸颊,不再吱声。
我接过了那指环,放在手心处仔细观察着,幸好那芙儿并未太多留意,因这指环的内部上刻有‘翰’一字,一看即晓得是亲王的。若是再传了出去,只怕不会招来祸端,亦是会有闲言碎语。
手中紧紧地握住这个指环,心下却是激动不已,然,我却又不敢随意放置。一则是不便,二则是我根本不晓得为何这玉指环会落在这里,若是三爷来了,或许是他不小心掉落的,可平日里这个指环根本从未见他离身过,他珍爱有加,莫非一时大意?我摇了摇头,立即否定了这个答案,我相信凭我自己对三爷的了解,他是心思慎密之人,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忘性之事。可除了这个,还能有何种理由来解释?
我抬头望了望天色,已是不早了,赶紧地将那玉指环放入了怀中,又是检视了下衣裳,便去了乾清宫。
外面不知何时已是飘起了雪花,才不过半宿,现下地面上却已积满了犹如三尺之厚的白雪,放眼望去,偌大的皇宫院内一片白皑皑,树枝上、屋顶的瓦片上、廊道两侧,甚至还有那不断行进的马车上。北风嗖嗖,令人身子打颤,吹拂在脸颊上,有些干冷,我禁不住拉拢着自己的斗篷。
“总管大人来了?”刘公公老远就向我作了个揖,右侧脸颊旁漂着他口中的哈气。
我颔首,回以一礼,“有劳刘公公久等了。”
他笑了笑,“这是老奴应该的。”说话间,却已是掀起了厚重的门帘儿,登时一股热气铺面而来。我稍弯了下身子,踏入了进去。
乾清宫内一片祥和之色,穿过前厅向后室而去,周围的宫女们大都是新面孔,可见是新招的一批人,不由得又是感触,一代人过去了……我向屋内行去,只见最前面的硬蹋之上,太皇太后半躺卧在金丝被上,闭着眼眸,瘦如枯槁之手轻搭在一起,放于腿间,她身着着一袭金凤霞帔,双脚被窝在厚被子中,在床榻的两侧,各自放有两个暖炉,此时正稍得旺,呼呼热气将屋内充斥得温暖。
“太皇太后吉祥——”我站在隔有两米之处站定躬身。
太皇太后听到后,徐徐睁开了眼眸,看起来漫不经心,她扬起了声调,“来了?”
“是!”我颔首。
她伸开手臂,将那两名宫女支开,径自向我招了招手,“过来哀家这里坐。”
我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她的身侧,我赶紧地垂首,“微臣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她像是嗔怒了一般,登时变了脸色,“这里又没有外人,莫非是嫌弃了?”
我一听此话,赶紧地耷拉下了脑袋,一脸地恭敬之色,“还请太皇太后恕微臣之罪,微臣怕是衣裳脏,污了太皇太后的床榻。”
“哀家都不嫌弃,你操个什么心。”她端起了茶盏,冷声道。
“是!”无奈的我,走上前去,侧身坐在她的身侧,双手规矩地放在了双腿上,表情拘谨。
她瞥了我一眼,低声笑了笑,“哀家还以为总管大人总是那般自信满满呢,未料到见了哀家却是这般小心翼翼,”她摇了摇头,“哀家又不是豺狼虎豹,不过亦是一个老太太,呵呵。”
我双手握紧,不敢随意吱声。
太皇太后抿了口茶盏,将被放到了一旁的矮桌上,“你这总管大人当得可是够累啊,在外跑了快有两年之多了吧?”
我颔首,“是。”
“不是哀家保守,虽说现下好多外使进京来,你亦是见过世面之人了,可咱国的妇德还是要守啊。”她咳了下嗓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哀家亦不是大字不识得,但是要收敛一些,不要成日里总是和男子打交道。”
我默然不语。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哀家晓得你是有过功之人,理当是奖赏才是。可你毕竟是女子,这女子啊,终究是要嫁人的,就像是哀家,纵然年轻之时,亦是有过抱负之心,但最后却还是为妇为母,这才是正道儿。眼下朝政已是稳定,你亦不用操心,而皇上呢,羽翼亦是丰满了,再过不久矣,他和藩国公主联姻,两国之间的战争就此打住,相信于我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国泰民安,这正式我们所追求的,哀家对朝政不太懂,总管大人评评,哀家说得这些对吗?”
我耷拉的脑袋稍抬了下,点了点头,双手拱起,“太皇太后所言极是,只要老百姓皆能过上幸福美满生活,做什么皆是值得的。”
“哈哈……”太皇太后扬声大笑道,“哀家就看出总管大人是通情达理之人。若你是男子哀家定要封你个宰相来做,辅佐琰儿一辈子,可惜的是啊……”她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了一抹遗憾之色,“曾经哀家倒是看过不少巾帼女英雄文章,确是为她们的丰功伟绩所震撼不已,同为女子,哀家自豪不已。但是最终她们亦是同一个结局,那皆是为人妻。”
这时,从门外走来了两名宫女,一名手上提着茶壶,为我和太皇太后的杯中斟满茶,另一人手上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张卷纸。
太皇太后望了我一眼,再次抿了口茶,“这是昨日新进贡的茶壶,总管大人尝尝看。”
我点了下头,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掀起杯盖,小抿了口。
“如何?”太皇太后问道。
“确是新鲜。”我简单说道。
太皇太后笑了笑,“再过些个时日即是翰轩的婚宴了,你说……那日嫔妃们就喝这茶如何?”
我身子一颤,被子晃了下,险些就丢到了地上,幸好我及时恍了过来,我假意镇定道,“甚好。”
“当真是好?”太皇太后故意瞥了一眼我手上的茶水渍,嘴角露出了一抹狐疑的笑容。
我犹豫了下,颔首,“若是能再用凝露沏开,只怕是最好不过。”
太皇太后凝眉,又是盯了我半晌,这才转移开目光,长笑道,“呵呵,总管大人倒是提醒了哀家,一会儿子哀家让刘公公记下。”她垂首,用被子盖儿刮着杯口儿,发出‘沙沙沙’之音,她看似随意地问道,“今年儿你十五了吧?”
我的心顿时提高了警惕,抬起眼皮,瞧了一眼太皇太后的眼神,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叹道,“转眼你进宫竟是已有了三年,哀家皆是老了……”她像是感慨一般,用手绢擦拭了下眼角,“可还记得两年前哀家与你说的那‘两年之约’?”
我沉默着,又是看了看那宫女托着的那一张张白色宣纸,只怕是猜出了大概一二。
太皇太后摇了摇头,终于不再打迂回战,痛快地说道,“哀家本想是给你一笔银子,自行出宫去。但是转念一想,你定是没有着落,一个女子要想谋个事情还是挺难的。遂,哀家左思右想,就偷偷和刘公公商量了,他识得人多,就替你从民间物色了一些人选,皆是一些小商户家的公子,才貌兼备,绝不是普通之人,而他们呢,最是有一个特点:皆是喜欢游山玩水,每逢春秋两季,要么是因进货就到外国,要么即是想要去领略外国风情。还是比较不错的。总管大人,有何看法?”
我面无表情的面孔一瞬间闪过一抹讽笑,莫非我辛苦等待了两年,即是这种结果吗?什么物色好人选,什么为我将来着想,什么游山玩水,不过皆是虚假之言。
似是看我半晌没有言语,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眼中多了一抹哀伤之情,“哀家这一生很是辛苦,我晓得作为一名女子若是在后宫中挣扎有多哭,那种战争绝非是沙场之上的明争暗斗,而是刃不见血,姐妹之情亦是会变得离崩。哀家走上今日这一步,是费劲了周折,若是没有众多人的帮助,不会有今日的哀家。”
我听到此言,登时恍然大悟,她为何会将我与那些为商子弟联结,只怕一是为了皇上,二则是为了那新来的藩国公主,为了江山社稷,生怕我会成为红颜祸水。我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冷笑,只怕……她是太抬举我了!
我拱手道,“微臣明白太皇太后之意!”
太皇太后一听,顿时大喜,“好,哀家就喜欢你这般聪明人,只要你信任哀家,哀家定不会亏待于你,”说着,向旁侧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那现下就随哀家看看这些卷纸吧……”
还未等宫女们铺开,这时从外面扬起了一道尖声,“摄政王大人道——”
第八十五章 大婚(四)
刹那,太皇太后的神色稍有慌张,她赶紧地指使宫女将卷纸撤下,又是整理了番衣裳,待看起来无异样之后,才扬起声,“传!”
而此时的我更是使得礼节地从卧榻之上转移到了地上,站定俯首,一副恭敬之状,还未待我用手将后面褶皱铺平,忽地从耳畔处传来一阵子小风儿,稍带着一抹馨香之气,瞬间我周围满满围绕着属于他的气息,不由得使得我的心踏实了下来。
赫连翰轩瞥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定在了离我约有半米之处的地方儿,微颔首,轻柔的嗓音喊道,“老祖宗吉祥——”
“轩儿难得来此,令哀家受宠若惊。”太皇太后笑容稍显得怪异了些,“这般急迫,不知是所谓何事?”
赫连翰轩低声笑了笑,“轩儿一早儿听奴才们说道,昨夜老祖宗身子不适,遂,轩儿担忧,便赶紧地过来瞧瞧。”
太皇太后咳嗽了下嗓子,“有劳轩儿费心了,哀家这都是老毛病了,早先儿你父皇在时,就是这咳疾,现下天凉了,遂就厉害了起来,没有什么大碍的。”
“那儿臣就放心了。”
太皇太后端起了一旁放置的茶盏,小抿了一口儿,好似在故意镇定着自己刚慌乱的心一般。
赫连翰轩抬了头,瞥了我一眼,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若是老祖宗无事,那儿臣不便再打扰了。”
太皇太后假意不舍地回道,“几月不见,轩儿越发消瘦了,出门在外的,可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顶在自个儿府上,有人照顾得周到。不过往后是好了,有梦儿在你身边,哀家亦是放心了不少,梦儿生性柔弱娇嫩,上沙场是帮不了你,但生活上定会布置得井井有条。”
随着这些话语讲出,我的脑海中禁不住立现出三爷和上官梦生活的种种画面,天冷了,上官梦为三爷披衣,秋高气爽时节,二人相依偎在一起看书,想到此,我的心就揪痛了起来,我渐渐抬起了头,偷看向三爷的表情变化。
赫连翰轩扯动了两下嘴角,表面上看自然不过,仿佛早已想过了这些,他点了点头,“儿臣明白。”
太皇太后将杯盖握在右手上,轻刮着杯口儿,打了哈,以示倦怠之色,“轩儿公务亦是繁忙,还是早些回去吧。”
“是!”赫连翰轩作了个揖,颔首,转身欲走出,才是迈了两步,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顿住脚步,“不知母后何时喜欢上了作画?”
“啊?”太皇太后诧异不已,待随着他目光看去,登时大变了脸色,赶紧地假意笑道,“呵呵,那……那皆是哀家画来玩玩儿的,打发时辰用。”
“原来如此!”赫连翰轩又是扭头瞥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更甚,终究是迈了出去。
这时,太皇太后才长舒了一口气,拿起了一旁的绢子,擦拭了下额头泛出的冷汗,望向地下已是征愣住的我,无奈地笑了笑,“你跟了轩儿有六载,该是晓得他的性格,阴晴不定,喜怒哀乐很难以掌控。他父皇亦是难以去了解他的。”
我低垂着脑袋,不去作声。
太皇太后咳嗽了下嗓子,正色道,“好了好了,咱继续说正事。”说着,招收将那宫女叫上前来,亦是指使另一名宫女搀扶着我手臂跟来,太皇太后一面展开着画卷,一面介绍道,“这些人的背景倒是皆不错的,看看这个,可喜欢?”
我望着那画卷中人,其实若是单看上去,哪一个皆是上等相貌,但偏才看过三爷,仿佛一个个皆是成为了无法入眼之人,差得太多,在画卷的两侧皆是写有那人的姓名以及大概情况。
似是听我未吱声,以为我不满意,太皇太后赶紧地翻找下一个,“哎?这个不错,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书香世家,没有那般俗气。”说话间,将门外的刘公公喊了来,“你来给总管大人细致介绍介绍。”
“是!”刘公公躬身走上前来,他瞥了一眼画像,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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