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 第15部分

　　
　　我瞅瞅兰兰，他皱着眉头轻轻摇摇头，我瞪了他一眼，大声回道：“回皇上，民女没那么大胆子！”
　　
　　“还说不服！”康熙提高声音。
　　
　　“皇上，臣曾跟您说过，宛儿一直是口无遮拦，求皇上看在她还算是天真烂漫的份上，不要和她追究了！”
　　
　　“天真烂漫！好个天真烂漫！好了，都起来吧！”
　　
　　兰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拉着我站了起来。
　　
　　“皇上您怎么亲自来了？让性德去见您不就行了，还惊动圣驾！”明珠大人在后面毕恭毕敬地说。
　　
　　“哈哈，这可是纳兰你的不是了。今儿早朝没什么事，朕就寻思着这纳兰的故事也没说完，朕又着急等着听，偏偏他还不来了，所以朕就决定不等了，干脆到你明府上，顺便探望探望明珠你老人家呀！”
　　
　　“臣惶恐！皇上折煞老臣了！”明珠大人越发惶恐。我转了转眼珠，明珠你是笨蛋么？这年轻的皇帝哪是来看你，他分明是拿兰兰当借口来明府微服私访杀你个措手不及，并且按照他的说法，还能让外面的人以为他是个仁君，没事的时候还会想起来看看他大清朝的元老重臣。
　　
　　“你们不用在这儿伺候了，都去忙吧！去吧！朕还要继续听纳兰的故事呢！”康熙挥挥手，兰兰的家人慌忙退下。
　　
　　闻名不如见面，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离我们最近、功绩斐然的康熙大帝此刻活生生地坐在我眼前，一直觉得陈道明版的康熙就是完美了，现在看来，似乎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第19章　第十九章
　　椅子上坐定之后，康熙眯起眼睛。
　　
　　“朕记得你方才好像说‘你就是康熙’？”
　　
　　“啊——这个——你自然是康熙！”
　　
　　“放肆！”康熙脸一沉，放下茶盅。
　　
　　我往后退了一步：“凶什么凶！”
　　
　　兰兰使劲拉我，我不理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康熙冷冷地看着我。
　　
　　“废话，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我还说什么！”奉承那一套我铁定是做不来了，既然你已经生气已经看我不顺眼，我也就不怕你更生气，最好能把你气死，那我才算是解了气！
　　
　　一声脆响，康熙摔碎了那只名贵的茶盅。茶水泼了我一裙子。我怒了，这可是兰兰给我买的第一套衣服，你说弄脏就弄脏了么？
　　
　　“发什么脾气！皇帝有什么了不起的？别忘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还有那么贵的茶盅值多少钱啊，你说摔就摔，谁说你是仁君的？谁说你爱民如子的？谁说你也算千古一帝的？我跟他没完！”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凌厉的神色一闪，他默念着这句话，清冷的眸子里暗流汹涌。
　　
　　“皇上——”
　　
　　但是康熙举起一只手，阻止兰兰说话。
　　
　　“有人说朕是仁君？”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问。
　　
　　我依然心疼我的裙子：“那些人是笨蛋，我要跟他们势不两立！”
　　
　　“哦？”康熙居然又笑了起来，“你刚才的话朕本来可以要了你的性命，不过现在朕不想这么做，这样吧，朕听纳兰说你是个大大的才女，你要是能在棋盘上赢了朕，朕就放过你，要是赢不了——”
　　
　　我瞪他：“我才不跟你下！”其实是我不会下。
　　
　　“——你要是输了，朕就治纳兰的欺君之罪！”
　　
　　“什么！这跟兰兰有什么关系？”
　　
　　“兰兰？哈哈，兰兰！怎么样，你要是不答应，那好，来人！”
　　
　　门外进来两个侍卫：“皇上！”
　　
　　“把纳兰性德给朕绑起来！”康熙优雅地一挥手，那两个人应了一声。
　　
　　“等一下！”我连忙喊。“好，我答应你！”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兰兰，一会我要是死了，你可要记得给我收尸啊！
　　
　　兰兰低着头站在一边，看不清他的表情。
　　
　　康熙胜利似的看着我，立刻有人抬上来一副棋放在桌子上。
　　
　　“爱新觉罗•；玄烨！你等着吧！”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康熙一晃神：“爱新觉罗•；玄烨？”
　　
　　我不理他，抓起一只黑色的棋子，狠狠地放到棋盘中央。
　　
　　他失笑地看着我的第一步棋：“围棋都是先占四角的，你这是什么下法？”
　　
　　“我愿意，要你管！”我瞪他，“不懂就不要装懂，让人笑话！”我轻蔑地说。反正我不会下，干脆胡乱放一气。
　　
　　他不理我，于是我们开始了后来被兰兰称为匪夷所思的一局对弈。
　　
　　“不对，这个怎么能放这里呢？”康熙皱着眉头看着我又放下一颗黑子，疑惑地批评。
　　
　　看他认真思索的样子我心里好笑：“玄烨，认输吧？”
　　
　　“不行！”他像个孩子一样赌气说。“朕一定要赢你！”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你！”接着我的乱七八糟下法，对面的康熙看着我毫无章法的阵法一阵皱眉，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纳兰，你来看看，这步朕该怎么走？”
　　
　　我踩了兰兰一脚，兰兰绷着脸：“回皇上，臣不知道。”
　　
　　“你……”康熙语塞，忽然又笑了起来：“兰兰，你可不要为了红颜连朕都得罪了哦！”
　　
　　兰兰大窘，他看看我，又看看康熙，最后嗫嚅着说：“皇上，臣真的不知道，臣从未和宛儿下过棋，臣……”
　　
　　“什么？你不是告诉朕她是个才女吗？你竟敢欺骗朕？”
　　
　　“臣只是说她多才多艺，并没有说她会下棋呀！”
　　
　　“你……”
　　
　　我在一旁偷偷地笑，好兰兰，太好了！不枉你跟我混了这么久！
　　
　　“算了算了，朕不下了！”康熙手里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放，我们之前摆好的子全都乱了，这叫什么，耍赖？
　　
　　“那你说话可得算数！”我连忙说。
　　
　　“哼，你以为朕真的会和你计较么？况且纳兰是伴着朕长大的好友，朕怎么可能治他的罪？”康熙不屑地对我撇撇嘴。
　　
　　“你骗我！”
　　
　　“既然纳兰从未告诉朕你会下棋，那就不算是欺君，又何罪之有？”康熙不愧是皇帝，连无赖的做法都学得这么http：//。快，好整以暇地端起旁边新端上来的茶呷了一口。
　　
　　我怒，突然眼珠一转又笑了起来：“玄烨啊，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根本不会下棋！”
　　
　　康熙一口茶没撑住，噗地喷了出来，转头看着兰兰，兰兰一副无辜的表情。康熙端着茶哈哈大笑，我和兰兰莫名其妙。
　　
　　康熙笑够了，直起身来：“纳兰，你下次进宫的时候把她也带去吧？给太皇太后解解闷也好！朕先回去了！”
　　
　　兰兰听到“进宫”两个字时僵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才握住我的手跪送康熙：“臣遵旨，臣恭送皇上！”
　　
　　进宫？我莫名奇妙地瞪着兰兰。
　　
　　“我不去！我不去不去不去啦！好兰兰，你去跟康熙说，不要让我去好不好？”
　　
　　梦岚这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爷……爷，太……太皇……太皇太后派人过来了……说要您和沈姑娘一起晋见……”
　　
　　“为什么连我也要见？”我大吃一惊。
　　
　　“八成是因为皇上今天来了，”兰兰说，“这么说的话，皇上今天是特意来看你的——我究竟哪句话说错了，让皇上这么在意你？”
　　
　　“特意来看我？兰兰你搞错了吧？”
　　
　　“宛儿，你说你不想进宫，是吗？”
　　
　　“是——是啊！”
　　
　　“好，那就好！”他在屋子里踱着步，忽然又在我面前停住：“等会儿进了宫，见了太皇太后，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管他们的脸色，记住了吗？”
　　
　　“行吗？万一要是我说错了话太皇太后要砍我的头呢？”
　　
　　“不会的，有我在呢！你只要把慈宁宫搅得大乱就行了！”
　　
　　捣乱？这可是我的强项！“没问题！”我很爽快地应了下来。
　　
　　
　　慈宁宫。
　　
　　我仰着脖子才能看到那挂在上面的高高匾额，三种文字，我只认识其中的一种。鎏金的色泽，在阳光下让人不能直视。
　　
　　“刚才告诉你的话记住了吗？”兰兰小声问。
　　
　　“记住啦，啰嗦！”我瞅他一眼。“捣乱可以，你可得保证我的生命安全哪！”
　　
　　“若太皇太后真的怪罪下来，我与你一同受领便是。”
　　
　　“太皇太后有旨，宣纳兰性德与沈宛晋见！”进去通传的小公公出来了，很正式地甩着拂尘道。
　　
　　“臣纳兰性德参见皇上，参见太皇太后，参见惠妃娘娘！”兰兰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跪行大礼。
　　
　　我也照着样子来了一遍。
　　
　　孝庄略微点头，我跟着兰兰退到康熙身后站好。
　　
　　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坐在锦榻的一端，戴着三珠朝冠三副朝珠，穿着黑底描金的彩凤长褂，旁边站着一个年龄相仿的人，不过衣领是绿色的，穿着掐腰坎肩，肩头有流苏装饰；下首凳子上坐着位穿着用很富丽的宝蓝色面料做成的宫装的女人，旗头上红色的牡丹怒放，嵌在旁边的长长地金步摇随着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晃荡着，反射着旖旎的光华，康熙也在，他正坐在锦榻的另一端和孝庄说话呢。屋子里乌压压地站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却连大声喘气的声音都听不到。
　　
　　“……给自己取了个汉人名字，叫白晋。”康熙对孝庄说。
　　
　　我忽然想起来：康熙朝有个法国人过来传教，后来因为企图干政为康熙所不喜，那绝长的《康熙微服私访记》里不是还有个大鼻子戴着清朝的大盖帽么？
　　
　　“皇上也信天主教啊？”我小声问兰兰，他咬紧牙一言不发。
　　
　　“丫头也知道这个教派？”康熙冷不丁问。
　　
　　“我——”我扫了一圈众人的反应，“知道一些。”
　　
　　“哦，说来听听。”
　　
　　“嗯，据说天主教随着罗马帝国的分裂分成东西两派，东派强调自己的正统性，称为正教，而西派则强调普世性，称为公教。白晋属于西派，也就是罗马公教，也被称为罗马天主教。”
　　
　　康熙点点头。
　　
　　“随后天主教不断发展壮大，开始染指政治，随后崛起的法兰西和意大利都被教会渗透，他们远渡重洋来到我国……”
　　
　　“你说‘被教会势力渗透’是什么意思？”康熙问。
　　
　　“就是通过教会发展信徒，控制人们的信仰，进而控制国家的政权。我好像记得法兰西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教皇就是皇帝，皇帝的权利也是通过什么元老会什么的实现的……”
　　
　　康熙默默点点头：“那你对白晋来到我国有什么看法？”
　　
　　“我——我一个丫头能有什么看法，皇上您是故意为难我吗？”
　　
　　“朕知道你一定有想法，方才是朕打断你，现在让你说，说吧！”
　　
　　“我哪有什么想法，这种伤脑筋的事自然是无所不能的皇上您来想，我的小脑袋也就只能想想晚饭吃什么了！”
　　
　　康熙笑起来，孝庄放下已经冷了的茶，往身后的软枕上靠了靠。
　　
　　“皇帝忙去吧！哀家今儿得闲，把明珠的儿子叫了过来，听说那江南是处处好风光，哀家老了，走不动了，就叫了他来给哀家讲讲，听听我大清的江山到底有多美！”
　　
　　康熙起身告退。我只好又跟着众人屈膝万福，送走康熙。
　　
　　“好俊的丫头！”孝庄看着我对兰兰说。
　　
　　“老祖宗过奖了！”兰兰赶忙说。
　　
　　孝庄果然笑了：“丫头是江南人吧？”
　　
　　我点点头：“算是吧！”
　　
　　“算是？”孝庄微笑着反问。
　　
　　我当然知道她其实是想问什么：我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他们眼里的女儿家不该知晓的事情，她要是不起疑心我才觉得奇http：//。怪呢！
　　
　　“哦，我——那个，回太皇太后，因为家父经商，我小的时候曾跟随家父的朋友在英国——在西洋岛国住过几年，只是在八岁的时候才搬回江南居住，故而说“算是江南人”。”
　　
　　兰兰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惠妃，”孝庄款款地说，纳兰惠妃正高深莫测地盯着我看，听到太皇太后叫她，有点吃惊，不过她立刻巧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