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令冯国璋率师赴汉口,荫昌即率毅军回北京。冯到汉口,进攻汉阳,不日即下。隔江炮轰武昌,一弹适中都督府,黎元洪惊而逃避,朝廷大为嘉奖,锡冯以男爵。项城恐平乱太速,又长亲贵骄矜之气,故态复萌,乃调令段祺瑞,前往代冯,授以两湖总督,节制各路军队,并授以机宜。庆王以年老气衰,力辞总理,保举袁世凯继其任,前已提及。袁要请由资政院通过,方能拜命,遂如其请,摄政王自请退位。项城入京之日,万人空巷,争看风采,所过之处,欢声雷动,外人登城观看,亦拍手欢迎。项城沿途向众挥手,以示谢意。项城就任后,立电前方段祺瑞,令统兵大员,联衔电请政府,改政体为君主立宪,其意在实行宪政,以杜亲贵预闻军政大事,可见其起初并无取清室而代之意。
当项城起用之时,日本即派伊集院彦吉氏为驻使。伊与袁在津即相处甚得,其时伊为天津总领事。迨袁晋京第二日,伊即请见,项城嘱我同见。伊即说奉政府密令;以中国时局混乱,日本政府甚为关心,此次阁下出山,必定有计划,阁下仍拥护清廷呢,或另有高见,务请密告,日本决以阁下之意旨是从,且愿援助,故特来密商,决不外泄。项城答以现在我是清朝钦派的总理大臣,怎能说不拥护清廷。至南方乱事不足平也,请谢贵国政府好意,无庸援助。日使称谢,握手而别。后以项城言行不符,遂辞职回国。其实项城答词,言外之音,已有含意,言现在言怎能不拥护,惜伊使未能领略其语意耳。此事恐外间无人知道。
项城受任总理大臣后,每有奏事;必进宫面奏。后在东华门外十字街口,遭刺客投炸弹,虽受虚惊,一马炸伤,回邸马毙。隆裕太后即传旨不必亲自进宫,可由赵秉钧代奏,遂不再入宫。前方军事,亦不前进,因民军已得到交战团资格,外国守中立,各省都响应,新军都倾向民军。各省咨议员,本是主张君主立宪,政府不能利用,激成为革命排满之中坚。处此情形之下,自然难于言战,遂奏请派员与南军言和。当各省纷纷独立之时,山东巡抚孙宝琦亦凑热闹,宣布独立,项城派人到鲁,对孙连讽带骂,勒令取消而罢,这真近乎儿戏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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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唐绍仪奉旨南下讲和
清廷一无主张,只好由袁总理办理,于是总理大臣奏请派唐绍仪、杨士琦、严修为议和代表,南下议和。严修辞不就,还派各省代表,每省一人,真是冠冕堂皇。但各省代表,只等于戏剧中之跑龙套而已。南方派伍廷芳为议和代表。会议有正式非正式之分,重要会议都是密谈,各省代表亦无从预闻,然于清室,终处于不利地位。项城方面参预密勿者,只梁士诒(燕孙)一人。梁亦善于用权谋,与袁水*融,相得益彰。唐绍仪则偏向南军,梁唐之间,密电来往,由袁主持,梁亦时参意见。袁对清室存废,尚在游移,听说策士进言,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袁意遂决,定了三部曲,首由前方统帅以兵饷两缺无法作战,电请清帝退位,改共和政体,以存元气;继以驻外公使以外论赞成改制为言,吁请改为共和政体以保和平;终于逼宫逊位。遂密电段祺瑞,联名前方将士四十余人来电吁请代奏,请清帝顺从民意逊位,改共和政体,电文甚长,措辞婉转得体,闻系徐又铮手笔。然与前电矛盾,足见废帝改制,非袁之初意。段来电后,又同样密电驻外使节,由驻俄陆征祥公使领衔,吁请退位改组政体。项城手段灵敏,立于被动地位,从没有露出不臣态度,对南示以可战之力而不用武力,俟水到渠成,自然达到目的,避免篡夺之名,而得篡夺之实,其手段可谓敏且妙矣。惟坚持成立对清优待条件,尚有不忘故主之心。又参与密勿之人,恐宫中内帑,留为后患,于是以军饷无出,前方军心动摇不能担此重任为词,奏请辞职。隆裕太后没有阅历,何能洞,总理既以军饷无出为辞,不能空言慰留,又无它法筹措,遂将慈禧太后历年积蓄之金条尽数交出,共有三十余箱,合银六百万两之谱。这批金条,都是督抚关道等所进之贿赂,每条都粘有臣某恭呈字样,余曾目睹,项城亦有进呈者,真是算无遗策,手腕之辣,名不虚传。
其时各部门一无所事,真有万木无声待雨来之景象。惟有一事可记者,良赉臣(弼)亦清之宗室,日本士官出身,性豪爽有气节,血性男子也,时任禁卫军统领。禁卫军即御林军,为赉臣一手训练者,已成两混成旅一炮兵队。袁已将炮兵调往山西,留在京者只有一旅之众。赉臣窥袁异志已露,时局已无可为,遂造总理府请见袁,所谈何事,不得而知。自总理府出到家门口,有二人等候请见,良知有异,请客先入内,己则稍迟下车,以防意外。讵二客入内藏于垂花门(即二门)近处,迨良进二门,即掷炸弹而逸。良伤一腿,由日本军医为治,拒绝麻醉药,忍痛将一腿齐膝锯下。医生劝其用麻醉品可少受痛苦,良慷慨叹曰:国痛尚可忍,何在一腿?岂知毒已上升,锯了一腿后仍殒命,亦一豪杰之士也。有谓良与肃王宗社党有关,此亦可能。
维时新政府尚未成立,前政府仍旧维持现状,惟将尚书改称为正首领,侍郎改称为副首领,不知何人所拟,颇有山寨称呼的气息,咸觉不甚雅驯。项城此次所演戏剧式的革命可称奇妙,自从东华门遇刺以后,每有奏事,辄以赵秉钧入奏,自己每日登厅视事,不动声色,见客谈事,不改常度。唐少川在南,梁燕孙在北,密电往来,无人知道。案头常置有辞职奏折,以示随时可退之意,在外人观之,哪知其胸中有惊天动地的计划。迨上赏侯爵而不受,于是图穷而匕首见,然已大事告成,无可挽回矣。以不流血而革命,设优待以对前朝,开革命未有之先例,示东方道德之特色,以项城雄才伟略,并世无两,既倒帝制,复*侧,统一中国。假使项城能守誓言,效忠民国,则新中国之建设不难追踪欧美,迈越历朝。惜乎雄心未已,任用权谋佥壬,又想更上一层,遂使中途变志,帝制自为,惑于奉迎,不能保其令名以终,诚项城之不幸,亦为中国之不幸也,可不哀哉。附袁世凯赞成共和誓言电共和为最良国体,世界之所公认,今由帝制一跃而跻及之,实诸公累年之心血,亦民国无疆之幸福。大清皇帝既明诏辞位,业经世凯署名,则宣布为帝政之终局,即民国之始基。从此努力进行,务令达到圆满地位,永不使君主政治再行于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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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受优待条件清帝逊位
南北和议,对于优待清室条件,南方代表,不肯赞成,经项城授意北代表,非力争不可,方始让步,其要旨为待清帝以外国君主礼,民国政府岁拨四百万元为清室经费,仍用尊号,移居颐和园。议定后,由各部大臣吁请隆裕皇太后,速定大计。至此所定的三部曲完全成功。隆裕太后召开皇室会议,醇亲王载沣、庆亲王奕劻未出席,遂由隆裕太后决定,接受优待条件,通告各国,清帝逊位。于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下懿旨清帝逊位,授袁世凯以全权组织共和政府,于是有清二百六十余年之帝祚,宣告灭亡。逊位诏书,由南方拟定寄来,闻尚是南通张状元(謇)之手笔。至授袁全权组织共和政府一句,则由北方加入者。
原来此次肇祸之因,由于武昌兵变,瑞澂处置失当,继以永平秋操,载涛悉调新军赴永平,不能南下平乱,遂使事变愈演愈烈,卒召亡清之祸。瑞澂满人也,载涛亲贵也,追源祸始,二人均为亡清之罪魁。然则清之亡,实亡于满人亲贵,汉人不过因利乘便,造成时势之英雄而已。
隆裕皇太后逊位昭书前因民军起事,各省响应,九夏沸腾,生灵涂炭,特命袁世凯遣员与民军代表讨论大局,议开国会,公决政体。两月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睽隔,彼此相持,商辍于途,士露于野,徒以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人民心理,多倾向共和,南中各省,既倡议于前,北方诸将,亦主张于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姓之尊荣,拂兆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特率皇帝将统治权公诸全国,定为共和立宪国体,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袁世凯前经赉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内乂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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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民国改元北京起兵变
民国肇兴,与民更始,以宣统四年为*元年,宣布以后改用阳历。爆竹一声除旧,桃符万户更新,值此民国第一元旦,自应万民欢腾,共庆共和,岂知今年元旦,竟寂静无声,只有店铺换了春联,民间爆竹无声。后才知因内政部令警察总厅,晓谕人民,从今年起改用阳历,家户店铺应换春联,旧历除夕元旦不许放鞭炮等云,人民误会,以为改了政体,不许再放鞭炮,故元旦寂静无声,不若往年之热闹也。嗣后政府又定阴历元旦为春节,于是过了新年,又过旧年,称阳历新年为官家新年,阴历新年为人民新年。但乡间仍不用阳历,数千年习惯,岂一旦所能改变,况农民适当收成之后,过年为一年一度快乐之时乎。
我与仲和、衮父到总统府向总统贺年,没有仪式,往贺年者都接见,这到感觉有点*气息。后来因贺年者多,不能一一接见,改为签名。
是日开放皇城内三殿,任人游览,入内游览者并不多。警察厅用黄纸缮写隆裕太后改为共和政体之诏书,供以牌座,置于天安门外,以觇满人有无起哄,且防宗社党乘机捣乱,用意周到,但平安无事。又于是日开放社稷坛,改为中央公园,只有来今雨轩已落成,其余都未布置,任人游览三天,不收票费,游人不少。二年,隆裕太后崩驾,以人民名义,在中央公园开追悼会,政府派大员隆重奠祭,悬挂各界挽联,都是恭维颂扬之句,可见人民尚不忘故主。惟闻隆裕太后信用小德张;不知亡国恨,在宫中大兴土木,但比慈禧差得远矣。总统府暂设于外交大楼,设一秘书厅,凡新政府要罗致者,由秘书厅函约以秘书名义到府办事。约有三四十人。总统亦设一公事桌,但从未在厅办事。惟每日午膳,必与秘书同桌,进餐时可随便交谈。秘书旧人居多,新约者有张仲仁(一)、陈仲恕、叶誉虎(恭绰)、施愚、顾鳌、严璩、蔡乃煌诸人。其时孙中山先生由外国回来,即在南京由参议院选举为临时大总统。北京方面以有谁废清帝即着谁任临时大总统成约,梁燕孙与唐少川,往返电商。中山以成约在先,遂辞临时大总统由参议院选举袁世凯为临时大总统。惟将原来约法总统制改为内阁制,并须袁到南京宣誓就职,此即为袁孙不和之伏线。袁以北方尚未安靖,人心未定,宗社党时有反动之谣,暂须坐镇,不能南下为辞。南方坚持不允,且派部长五人北上迎驾。时曹锟第三镇军队,由娘子关撤回北京,以卫京师。不知哪一位策士献计,俟迎驾专使到京之后,密令一部分军队,在京兵变示威,以证实袁之不能南下。哪知兵士们得此密令,即假戏真做,趁火打劫,大肆抢掠,北京民众遭殃者甚多,专使亦不敢住在行馆,避入东交民巷六国饭店。
章仲和夫妇是日适由上海来京,余与陆闰生傍晚往车站候接,见街上兵丁,三三五五,到处*,毫无秩序。余语闰生,才宣布共和,兵士们已如此自由,没有以前守规矩,这样下去如何得了?仲和夫妇到后即寓闰生家,方进晚膳,闻毕毕拍拍之声,自远而近。家人入告,北城兵变了。饭后登楼一望,见火光四起,闻富有的亲贵宅邸,皆被放火抢劫,间歇性的枪声由远而近,我们即闭门静守,至夜半,有人大声打门,幸门尚坚固,未被打入。后由仆人出街探视,大户人家兵丁挨家打门而入,抢掠衣饰细软之物,有兵丁手带金臂环数只者,有兵丁将金手戒指穿成一串,套在颈项者,又有一人身穿皮袍几件者,亦有穿了女人的皮袄者。形形色色,奇形怪状,但没有见到弹压的军警。到天明,枪声即止,始知衮父府亦被抢掠。余步行出街,街上已不见一兵,有一二受伤的人躺在檐下,到处空箱杂物,历乱道上。至总统府,院内亦有遗弃的枪支军衣,及零星物件。入门即见着芸台(项城长子),他尚假惺惺的问道,昨夜受惊没有?军士们听说南方专使到京,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