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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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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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玉还抽泣着:“我知道了……爸……”
  掌柜的又说:“就一样我还得罗嗦几句,你告诉李穿石,眼下这兵荒马乱的,他说话办事儿可得掂量了再掂量,可不能再走错一步了!一句话,日后不能叫天津卫的老少爷们戳脊梁骨!这话你务必告诉他!”
  洗玉忙解释:“爸,穿石跟我都发了誓的,他绝没干过作亏心事儿啊!市政府开除他、通缉他,完全是冤枉他呀!”
  掌柜的摇头道:“你个傻孩子呀……”
  在万国公寓里,代表日本驻屯军司令部督战的小野冲张必、李际春几个便衣队的头目发起了脾气。
  小野对张必和李际春等人说:“你们可都跟我吹过牛的,便衣队训练得如狼似虎,势不可挡,怎么这头一战就如此惨败呢?”
  当着许多参谋人员,张必脸上很是挂不住,争辩道:“小野先生,我们毕竟打死、打伤他们许多人,不但俘虏了十几号保安队和警察局的人,还占领了一个派出所呀!哎,那个拿下派出所的陆小飞还在么?”
  李穿石说:“就在楼下等候指示呢。”
  张必忙吩咐人把臭劣咕叫了上来,要他向小野和诸位指挥官报告攻打派出所的战斗经过。
  张必的心情颇不痛快,在应酬了一番之后,便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对一直陪自己住在这里的薛艳卿叨咕:“妈的,老子当年在吴佩孚吴大帅手下也是个少将高参,连香椎浩平司令官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一个小小的中佐,动不动就当着那么多手下训人,他算是什么东西?!”
  整天闷在屋里酗酒度日的薛艳卿问他:“你这是骂谁呢?”
  张必说:“还能是谁?小野!”
  薛艳卿喝了口酒,撇嘴道:“小野?他当然敢当面训你了,你连身边的女人都可以乖乖地送给他去折磨,他还能瞧得起你吗?”
  就在这时,小野的电话打来了,他对张必说:“张先生,因为战事不顺利,我很烦恼,在会议上说话难免急躁了些,希望给予谅解。”
  张必赶紧说:“我完全理解,完全理解……小野先生您放心,下面的仗一定会越打越漂亮的。”
  小野说:“只要打得漂亮,我会在司令官面前为你请功的。”
  张必说:“功不功的我倒不在意,只是小野先生要提醒司令官,日后东北军一旦撤出天津,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协议。”
  小野说:“我会提醒司令官的,张必先生是市长的最佳人选。”
  张必笑起来:“还是小野先生够朋友……”
  小野说:“张必先生也很够朋友嘛……薛小姐还没睡吧?”
  张必忙说:“没,没有……您是不是又想听听艳卿唱一段了?不过这会儿她可是喝得迷迷糊糊的了。”
  小野再电话那边“嘿,嘿”笑着:“没关系,那就唱贵妃醉酒嘛……”
  放下电话,张必推开卧室门,对靠在床上的薛艳卿说:“得了,得了,宝贝,都是我不好,行不行?赶明儿我带你去租界买衣裳……”
  薛艳卿不搭理他,躲闪着身子不叫张必碰自己。
  张必说:“小野来电话了,他想听你唱一段……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为了大局,你再委屈委屈吧……”
  薛艳卿本想发作,转念,什么也没说出来,她知道,在眼下,小野的话就是圣旨,谁也不敢违抗的,她默默地起身走出房门,走进小野的房间。
  小野见她脸色沉沉的,便问:“怎么?张先生不高兴你到我这里来么?”
  也是喝了酒,薛艳卿说话的胆子比平时大了些:“他?怎么会,您们日本人是他太岁,他有几个胆子不高兴?”
  小野说一摆手:“我们已经跟中国方面谈判了,不会再打仗了。唱吧,唱吧。”
  薛艳卿说:“唱什么呀?我已经不唱戏了,您知道的。”
  小野蛮横地说:“我要你唱,你就一定要唱!”
  薛艳卿说:“得了,您就别拿我开涮了,想怎么着就直说。要不我先进去把洗澡水给您放好了?”
  小野拉住她:“今天先不上床,我就是想听你唱戏,唱段新鲜的,以往没听过的。”
  不得已,薛艳卿只得应允了,她索性泼起性子说:“新鲜的?唱反串儿新鲜。”
  小野问:“什么叫反串?”
  薛艳卿说:“我本来是唱青衣的,唱老旦的戏文就叫反串。”
  小野往沙发上一靠,说:“好,好,只要是你唱的,什么我都喜欢。”
  薛艳卿沉了会儿,清清嗓子唱了起来:“听一言来气上撞,大骂曹贼听端详,我今既来不思往,休把这虎口吓老娘,恨不得除却这奸党,无有利刃再在身旁。见文房四宝在桌案放,猛然一计上心房,这砚石就是他对头一样,管教奸贼丧无常……”
  

《玉碎》第二十六章(2)
见薛艳卿恨恨地唱,小野打量着她:“看你这神态,好象不是在唱戏……”
  薛艳卿端起杯子大口大口喝着水:“不像唱戏像什么?”
  小野说:“好象是要杀了谁似的。我知道,你恨我,恨得厉害,是不是?”
  薛艳卿在小野的眼里看到了凶光,脑子清醒了许多,忙掩饰道:“您瞎说什么呀?这戏文叫《徐母骂曹》,就是说一个老太太骂奸臣的,您多什么心呀?”
  小野冷冷笑着:“在你们中国人眼里,我就是个奸臣了?”
  薛艳卿脑子极好使,说:“中国人怎么看您且不说,可在你们日本国,你一准是个忠臣。”
  外边屋说起衡雅斋,本来躺在床上昏睡着的薛艳卿立刻支起耳朵听外边说话,只听见李穿石说:“为了给你们做事,我已经跟老丈人闹翻了,日后分家产肯定没我的份儿,全得便宜了陆雄飞那个家伙,我心里能服气么?”
  小野问:“你的意思是?”
  李穿石说:“我想趁这次攻打华界,带着一队人马,把我岳父一家和他的玉器古董都搬到日租界里来。可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专门下一道命令不准动衡雅斋?”
  小野立刻说:“道理很简单嘛。赵老板是你的岳父,你老婆的父亲……”
  李穿石忙说:“您可以不考虑这一点……”
  小野又说:“不止这些,陆雄飞虽然不跟我们真诚合作,我也很厌恶他,但是他的青帮弟兄还在便衣队里,在胜负还没有确定之前,还是不要招惹他的为好……”
  李穿石说:“嗨!那些青帮人马呀,都已经叫陆小飞接收了,您完全可以不用顾忌陆雄飞……”
  小野摇头:“不,不,那些人翻手为云,复手为雨,叫人琢磨不透的。还有那个陆小飞,那只不过是一条赖皮狗,他可替代不了陆雄飞的。”
  李穿石要说什么,小野制止了他,说道:“我跟陆雄飞有个口头协定,他的人马服从我的指挥,我保证衡雅斋的安全。况且,衡雅斋的赵老板送给我的玉观音毕竟救过我的命嘛。”
  李穿石有些尴尬,他说:“小野先生讲义气,我很佩服。可是赵如圭蒙骗过您,您还不知道吧?”
  小野望着李穿石:“哦?”
  李穿石:“当初叫他们去华界警察局去认刺客,当时赵如圭是完全认识郭大器的,但是他装作不认识,这才叫那小子免了一死……”
  小野意外地:“真的么?怎么当时赵老板的神态里没有一点的慌张呀?”
  李穿石:“无商不奸,他们买卖人压根就能装蒜说谎嘛。再告诉您,他叫陆雄飞送给你那件玉器古董望天吼也是假的!
  小野不相信,说:“假的?不可能!我叫我们的玉器专家鉴定过,那个望天吼的工艺完全是地地道道唐朝的,怎么会是假的呢?啊,李先生,我知道,你又在跟我玩兵法了,这一招是不是叫借刀杀人呀?”
  李穿石说:“我是听我老婆说的,还能有假?”
  小野说:“据我的情报,赵老板是个谨小慎微的生意人,我看他还不敢蒙骗我的。”
  李穿石还要说什么,小野摆摆手道:“算了,衡雅斋的主意你就放弃吧,你要知道,我们到天津来,不是抓一把就走的。我们要长期经营,长期!明白吗?像赵如圭这样很有影响的商人,我们要尽一切可能争取他与我们合作。这,就是长期经营的理念。凡是影响我们长期经营目标的,都是不可取的!”
  在里屋的薛艳卿听了李穿石和小野这番谈话,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她心里想,赵老板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的三女婿竟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若不是小野拦着,衡雅斋怕是早已经叫他抢光了。想到赵如圭往日对自己的情份儿,她琢磨一定要想法子给赵老板报个信儿。可是这里戒备森严,没张必发话儿,她根本甭打算出楼门一步。房间里电话倒是有,可是打她搬进万国公寓那天,她就发现的这儿的电话只能打内线,外线根本不通。想到这里,她发起愁来。
  再说衡雅斋这边,自老太太上了楼歇息,我跟掌柜的就一直战战兢兢地听着外边的动静,到了刚刚天黑时,外边什么地方又响起了几声枪响,掌柜的一惊,赶忙往楼上奔去,一边喊着:“快!快!快把老太太搀扶到仓库里边去!”
  就这样一通忙活,大家又把老太太搀扶下楼来,叠玉也赶紧抱着小开岁跟随老太太躲进了仓库。
  看着汽车拐出了胡同,掌柜的和陆雄飞才回到院子里,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下来。掌柜的叹道:“老太太他们离开这儿,我这心里踏实多了……”这话还没落音呢,就听见外边“轰轰轰轰”连着响起了炮声,紧接着爆豆似的枪声也跟着响起来。
  陆雄飞赶紧跑上楼顶张望,冲掌柜的喊叫道:“妈的,又打起来了!便衣队的人马又冲出来了!日本人猛往这边开炮呢!”
  掌柜的一怔,跺脚喊了句糟糕,冲我叫:“快!快!快把汽车追回来!”
  我飞也似地冲出大门,顺着汽车走的路追过去。后面,陆雄飞也跟着追了上来,我们刚刚追出两个路口,前面就落下炮弹来,“轰”地一声炸响,爆炸出的火光刺人眼睛。吓得我慌忙爬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
  陆雄飞却不管不顾地朝前奔去,我本想也跟着陆雄飞追下去的,可是看着那爆炸的火光,小时候见到的火光冲天,房倒屋塌的情景又闪现出来,我浑身哆嗦着,
  

《玉碎》第二十六章(3)
两条腿像抽了筋似的站不起来。待炮声消停了些后,我才敢朝前面跑去。跑了没多远,就见几个迎头跑过来的几个汉子在惶惶地喊,说前边有辆汽车被炮弹炸翻了,顿时我心头就抽紧了。当跑到了下一个路口时,猛然听见小开岁的哭声和陆雄飞的喊叫声,心头一沉,再赶过去定神看去,果然见到那辆汽车冒着烟斜歪在路边。赶紧奔上前,见汽车的一个前轱辘已经被炸烂,陆雄飞一手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开岁,一手搂着已经吓得散了神的叠玉,瞅着冒烟儿的汽车发呆。
  没见璞翠的影儿,我顿时就慌了,正要喊她,就听见卡车后面传来璞翠的哭声:“老太太呀!老太太呀!您可不能死呀!”
  我赶忙绕着汽车后面,就看见老太太和那个司机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璞翠跪在老太太身边哭成个泪人。
  我忙扑上前,伸手在老太太鼻子上试了试,已经没了气儿,也禁不住地大声哭起来“奶奶呀!奶奶呀!”
  叠玉又奔了回来,扑在老太太身上哭喊着:“奶奶,您不能死呀!您不能死呀!”
  这功夫,从日租界那边飞过来的炮弹接二连三地在附近炸响,陆雄飞跑过来,扯起叠玉,一边叫喊:“炮弹又落下来了!快躲躲呀!回头再哭!回头再哭!”
  这时,两个青帮保镖拖着块门板走来,忙不迭地将老太太抬上了门板。
  陆雄飞抱着开岁,拉拽着叠玉,我搀扶着璞翠,这一伙子人跌跌撞撞地往来路上奔去。
  就在我们刚刚离开那卡车几十步远时,就听见一声轰响,地面震得乱颤,那卡车竟爆炸开来,油火“腾腾”地烧起几丈高的火苗儿,把半个天都映亮了。
  陆雄飞叫了声:“妈的,好悬!”
  我们这一伙子人失魂落魄地进了家门,一直在门口等候的掌柜的忙问:“老太太呢?老太太呢?!”
  叠玉、璞翠和我都一齐嚎哭了起来。
  掌柜的急了,一把抓住我喊:“老太太怎么了?怎么了?”
  我哭说:“奶奶……死了……”
  掌柜的劈头给了我一个巴掌:“你胡说八道!”
  陆雄飞在一边说:“老太太真的没了……”
  掌柜的园瞪着眼睛喊:“没了?!不可能!不可能!!”
  陆雄飞恨恨地吼道:“是日本人的炮弹把老太太炸死了!”
  这功夫,奔在后面的两个保镖抬着老太太进了院子,掌柜的忙扑上去,看见亲娘一脸一身的血,又拿手往鼻子前试了试,顿时呆傻了。他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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