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村官抗击风沙:锁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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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村官抗击风沙:锁沙-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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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长长(3)
一开始,他想的只是为家乡作贡献,并不知晓事情的另一面是,自己的亲情将会付出巨大得承受不起的代价。
  梅兰朵的好意只是使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就像微风吹动下的花瓣的摇曳那么轻。立刻就回到了初衷,还是到深圳去,不仅仅是因为那里有白诗洛。他清醒地认识到,到旗委去工作将是徒劳无益的。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只能是那架依惯性运转的庞大机器上,小小一枚螺丝。而做这样的一个零件,更合适的人太多了。
  如果不能够从曼陀北村和千千万万个曼陀北村做起,那就什么都不会从根本上发生。
  没有让梅兰朵立刻拥抱失望,听完她的话,他笑笑,说:“请帮我一个忙好吗?”请她设法找一辆越野车,带陶可到西布图草原去走一走。最好明天一早就能出发。梅兰朵像心地单纯的姑娘们在这种情况下常有的那样,眼睛一下亮得像星星,当郑舜成是认她为自己人了。快乐地笑起来,问:“什么时候回来?”
  “最好是,就把她交给你了好吗?”
  更快乐了,用格外清脆的嗓音说,“行”。
  梅兰朵很快就走了。那是个好天气的日子,黄昏时出现了绚烂的晚霞,只有在这样塞漠深处的草原上才会见到的热烈晚霞,那激情放射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落日的余晖,而是日出的序曲。望着它们,郑舜成想起曾经给白诗洛描述的塞漠情景。那个温暖南国里长大的美丽女孩眼里好奇闪动,问:“城市就在大漠中吗?”当时,他一下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不知为何,那一刻,忽然地,他想起了家乡的晚霞。
  就在那天壮丽的霞光中,刘逊朝他走来。
  刘逊是从西边来,那是乌兰布通镇所在的方向。所以满天云霞就成为衬托的背景。郑舜成望过去,看见的是一个镶着光闪闪亮边儿的身影,烁烁的镶边制造出神奇效果,吉祥、高大、激动人心。
  刘逊是来给郑舜成送党组织关系的。决定留下不走后,郑舜成就在刘逊的建议下,给白诗洛打了个电话,电话是用刘逊的手机打的。郑舜成请求白诗洛将他的党组织关系以最快速度寄过来。十分抱歉地、困难地,解释了这样做的原因。听见她顿时就不说话了。这使他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由此发现沉默原来是最好的雄辩。在白诗洛的沉默中,他渐渐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了。幸亏刘逊在一旁保持着清醒,刘逊说:“把我的地址告诉她,让她寄到我这儿来,这样快。”就照着说了。直到他结束,电话里再没传来声音。
  刘逊安慰说:“没关系,让她不要误解。我们欢迎她到塞外来,真的,她可以到咱们这里来。”不安地看看郑舜成的眼睛,迅速又将目光移开,又说:“等咱们这里的草原重新鲜花烂漫的时候。”
  郑舜成知道,刘逊心里十分十分地抱歉,比自己还强烈,因为多针对着一个人,除了他,还有白诗洛。
  还有内疚。
  这情愫,两人就不分伯仲了。内疚,为他们的草原。那是草原上男人的内疚。
  快件里装着的不只是党组织关系,还有郑舜成的大学毕业证书。这令两个面对它们的男人,于瞬间的惊喜后,深深跌进沉默。尽管白诗洛未着一字,但事情像纯净水一样明了。她在离校时,以巨星公司的名义取走郑舜成党组织关系的同时,取走了他的毕业证。
  前者是他同意的,后者是背着他的。
  良久,刘逊说:“还想等我爱人回来后跟她商量,从我们家的存折上支一万块钱,去取回你的毕业证呢。她到市里去学习了。”停顿一下,又说:“那也还是得这样,到时候把钱给你的女同学寄到深圳去。咱大男人不能让人家女孩子花钱。”

白云长长(4)
郑舜成说:“这是学校今年才实行的办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主要是前几届学生有些人毕业后,工作了却不肯主动还学校贷款。”
  刘逊点点头:“我知道。”
  郑舜成还是解释:“毕业证算是典押吧,让学生们想着自己还欠学校的费。”
  这下刘逊就没吭声了,因为已明白眼前这个人这时候说话的目的只是为了说话。
  等到觉着时候差不多够了,轻轻清了下喉咙,淡淡地说:“后天就开换届会了。第一天推荐候选人,两天后正式确定村党支部班子。”
  郑舜成微微一愣,随即像是猛然想起来,急急说:“刘书记,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后天的会我就不参加了,我准备后天一早就动身,还是到深圳去……”
  这话制造的不是一般的吃惊,但刘逊丝毫不露,只是手沉沉地,伸进衬衣口袋,摸出一支烟,沉着地点燃。他不会放弃的。等到一支烟快要抽完,努力开始了。
  话题跟前些天那个美丽月夜里的不一样,大致是这样的:
  “你读大学,只为自己找份称心如意的工作?”
  “说实话,当初的确是为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也有学到本事将来为家乡为社会多做点儿事情的想法。”
  “你以为在大城市里得到一份工作,使自己在远离故乡的大城市里过一份城市人的生活,就是改变了命运吗?你的命运只跟你个人的祸福有关吗?”
  大学毕业生不语。
  “你学到了本事,却在家乡最需要的时候扭头而去,想一想吧!”
  “其实,报效家乡并不只有一种方法。”大学生低下头去。
  后来,大学生说出了自己真实的内心,是担心自己肩负不起这副担子,村里太复杂了,他不愿陷入复杂的矛盾斗争中。不愿伤害亲情。
  “消解信心的罪魁祸首是私心!”镇党委书记一针见血。
  “没有阳光才会畏惧迷雾!”
  “难道我们就不承担时代前进的责任?”
  句句是诤言,可惜,终于不能使青年学生的心回头。后来,月亮出来了,已经不是曾经那圆得要转起来的一轮,是一道弯牙儿了,它令站在地上举头遥望的人,忽然间像是被夜雾包围了,陷入苍茫的感伤。
  02
  采石场风光的别致,是时而会有一道沙尘柱似卡通片里被魔法咒着的海水,在半空中疯了样旋转。这里,念咒的是风,风一个呼哨,钢钎剥下的碎砂就刷地抱成一团高高耸立起来,像没有脚的鬼在山坡上呜呜地转圈儿。它们的领地里,永远码着几堆毛石墙,响着单调的打钎声,晃动着十几个采石工健壮的身影。离这些不远处,一条灰白色的山路上,停着一辆老旧的“2020”吉普车。此刻,一个壮年汉子在车上咬牙切齿忙活着。马达闹出声嘶力竭的动静,压住了打钎声和风声,车却不能发动。这使他焦躁极了,“咔”地打开车门,跳下,“砰”,在车轮上踹一脚:“妈的!啥破玩意儿,这不是存心误老子的大事吗?!”
  “要我说,李大哥,去选那破支书干啥?不如就在这儿‘占山为王’当场长!”七十二停下手里钢钎,朝这边笑嘻嘻喊一嗓子。他是在爷爷七十二岁时候所生,故而有如此名字。
  “你小子知道个屁,好好干你活儿得了!”壮汉气得咬牙,最听不得占山为王四个字,何况是此等关口。“不竞选支书,村里欠我那两万多元咋办?找谁还?”心里的牢骚本是呼啦勾起,却在这时沙尘柱旋过来,一把碎沙嗖地呛进了嘴巴,后半截话就刹了车。也不吐,就那般又钻回车里,接着胡乱鼓捣。不想猛然轰一声,车子竟发动了,于是朝前一蹿,左右晃两晃,歪歪扭扭下山去了。

白云长长(5)
进村子时,街上正大摇大摆走着赵铁柱,直到喇叭声响到耳朵旁边了,痞仔才闪身子躲,弄得开车人冒出一身热汗。“妈的你小子,不要狗命了!”头探出狠狠往泼皮脸上一啐。“哟嗬是李大场长的车呀,不看出来。”赵铁柱一扭脖子躲开飞痰,脸上的笑麦秸样堆起:“啥事儿这么忙呢?莫不成是去竞选村支书?”车子忽地慢了,又探出滚圆一颗脑袋,这回一副当真的样子:“就是。铁柱子,说真格的,你不是一直想着到我的采石场去上班?投我一票,就让你去!”“就投你老人家一票了。”赵铁柱嬉皮笑脸。“2020”突地加速,车后拖起呛呛一串土尘。冲着车影,泼皮鼓起腮帮子使劲吐口唾沫:“嘁,谁稀罕你那破石头场!”
  采石场场长在村部院子停车的声音,只有陆支书一人听见。当时村部屋子里正闹作一团。陆显堂结束演讲回到自己椅子上,掌声稀稀落落,就像春雨被干燥的泥土吸住,眨眼间不见,会议出现冷场。过了好半天,孙二娘眨巴眨巴眼睛,嘻嘻哈哈站起,粗着嗓门嚷:“大家伙儿谁想上台快点儿上哈,不然我可要上了。总得有个陪绑的嘛,咋能让陆支书唱独台戏?”
  葛老欢一下咧开大嘴巴:“你上台就跟大伙儿说说你和巴图老哥的事儿吧。想当年,你们俩一个说蒙古话,一个说汉话,咋过的洞房之夜?”
  满屋爆笑。
  就在这哄哄声中,老支书听见对手的到来。脸色变了。
  这已是二变。头次是在早晨,一进门,猛不丁看见屋角落默默坐着郑舜成。准确说当时是倒吸了口凉气。这奶娃儿不是走了吗?又变卦了?心一下绷成要断的弦。幸而耳朵旁边伸来一只热熏熏的嘴巴,狠狠地小声说:“他来也只能是当个观众,他的党组织关系不在村里,根本就没有竞选参与权。”心这才松了些。见郑舜成礼貌地跟自己打招呼,又松了些。及至看到刘逊进来,一眼瞥见郑舜成时脸上明显的吃惊,就彻底松了。却没想到紧接着递来的一个纸袋子,又刷地把松变回紧。是郑舜成的党组织关系,说要转进村党支部。好在何安的声音又画外音般响起,打着哈哈说:“这是外甥要投舅舅一票呢。”不管是不是这样,来到面前的东西都是不能拒绝的。陆显堂心里忽地泛起一团苦涩,想,还真不能没有这个何安呢!
  随即若无其事满屋子忙碌起来,为镇里的干部们斟茶,给村里的党员和村民代表散烟。茶是派二楞专门到旗城买回的龙井,烟是自己平常绝对舍不得享受的红河。
  一支递到手上的香烟令葛老欢受宠若惊,卑微地接过,贪婪地吸几口,讨好地一笑,脸色一沉,佯装生气地:“陆支书干得好好的,又选啥呀?真是!”眼角环扫会议室,“要我说,别脱裤子放屁费那个事了,就陆支书干了”!
  等又一支香烟递上,就眼睛瞄着主席台上的干部们,把声音放开:“让我说,咱北村再挑出陆显堂这样的村支书,难了!选啥了,就他干了!”
  在前边摆弄会标的何安扭过头,大着嗓子呼应:“我给陆支书提个意见,陆支书干工作太不要命了,刚五十出头儿头发就掉了快一半儿,为咱曼陀北村日夜操劳……”
  孙二娘放下手里茶杯也凑起热闹:“我也给陆支书提个意见,陆支书的肚子太大,走道儿一扭一扭地,像个老娘门儿!”
  ……
  开会了。刘逊讲话。听见说今天到会的所有党员都有新一届村党支部委员会候选人竞选权这一句,陆显堂和何安就知道刚才的情节刘逊是看见了的。就嗖地碰了下眼神。何安假咳一声,说:“郑舜成同志得例外——他的党组织关系这刚刚才交来,还不能生效。再者说,竞选人的底细,总得是村里人心中有数才行。郑舜成这一晃整四年没在家了,他在大学里咋样?正儿八经毕业了吗?能拿出让家乡心里踏实的证明吗?”

白云长长(6)
整个会场摇了一摇。郑舜成没拿到毕业证书是差不多人人知道的。
  本来该看郑舜成,人们的目光却刷地射向刘逊。只见刘逊悠悠端茶杯喝起水来。倒是郑舜成那儿有了动静,眼珠儿又都刷地转过。所有人惊讶地看到郑舜成从又一个纸袋子里往外取一个大红的东西。
  毕业证!
  后来人们说,那天郑舜成所以能赢,就是因为这个细节。大学毕业文凭,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在曼陀北村人众眼前。这东西有法力,使整个集体一下子跌进迷信。
  刘逊头从茶杯上抬起来了。
  问把郑舜成的名字落进村党员花名册了吗?让落上。一落上他就名副其实是曼陀北村党支部的党员了。“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简化办事程序,这是我们一贯的方针,今天,就充分体现这一点。”
  然后,讲了一篇话,大致意思是,“双推一选”就是为的充分体现党内外群众的意志,真正做到公开、公正、平等、择优。告诉说在场各位都有机会发言,请大家树立“北村发展,人人有责”的意识,积极为搞好曼陀北村的建设献计献策。
  话音落下老大一会儿,会场才动了一下。到底还是陆显堂第一个站起来,走上了演讲台。
  以一个饱经忧患的掌舵人口吻,说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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