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了动,见她固执的拽着他袖袍,便也作罢,顺手将药碗放下后,回身抱起她,将她放置在床里侧,整理好她的衣衫和双手,然后重新用被子裹好她。
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易碎的面人儿,也像在照顾不会动的木偶娃娃。
她竟然,很喜欢这样的触碰,以及,很眷恋他身上的温度。
她的手,紧拽着他的袖袍不放,琥珀般莹润的眼眸不知何时睁开了,十分迷离的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是我不好,让你等到这么晚。”温凉的手指抚过她额前的碎发,落在她鲜红如火的脸颊,他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过了明天,就再也不会了。”
浓密卷翘的长睫眨了眨,她似乎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睁着那双纯净无垢的眼睛看着他。
他微微笑了笑,反握住她小而柔软的手,身体靠近她,慢慢的融入被子里,躺在她身旁,抱她在怀里。
被窝一下子丰盈了起来,有他的温度,方才的烈火地狱,好像也被他的胸膛隔离在外了。
她缓缓眨了眨眼睛,震震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他越来越的脸庞,他的眉,他的眼,他含着浅浅笑意的唇角。
真好看。她伸手,去触碰那双漆黑明亮,仿若子夜星辰般的眼睛。
在即将碰到时,被一只手抓住了,他抓住她的手,放在他脸颊,然后放在唇边亲了亲,轻声道:“乖,只有眼珠不可以碰。”
她缓缓眨了眨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看着他漆黑眼眸中明亮的自己,模糊的听到他轻柔的声音,“乖,我在,安心睡吧。”
她浓密如蝶翼般的眼睫刷过他的肌肤,然后,闭上了眼。
她安心的睡了。
环绕着她的世界,很安稳,安稳到,哪怕一直这样沉溺下去,也无妨。
这一觉睡得很沉,待她醒来,天已大亮,身边已经无人,她靠着枕头,眼睛睁了许久,才坐起身来。
第二天了啊。
第二天了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猛地掀开被子,飞快的爬起来,穿衣洗漱,然后快步出门。
宣衡寅时便要上朝,自然起得比她早,但问题是,她睡也就罢了,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早朝都过了八百年了好吧!(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六章 前路同行
田蜜坐在槛槛的马车里,清楚的听着外面的飞短流长,无论是青州还是京都,老百姓的八卦热情总是那么高涨。
“你们知道吗?原来之前流传的国公府小姐和宣王的婚事是假的!宣王早就有了意中人,跟公孙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不是嘛,听说啊,今儿个早朝,皇帝还有意为公孙小姐指婚,想指给三皇子,咱唯一的皇子,当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以公孙的家室,她可就是妥妥的未来皇后了啊!”
“嘿,别说皇后,这事儿,还真是八字就差那么一撇!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当三皇子就是什么良配?告诉你们,就在今儿个早朝,丞相大人亲自揭发了三皇子勾结外敌内乱我军的阴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举证,人证物证俱在!”
此人说的如身临其境一般,湛湛有声的道:“你们是没看到哟,那当时,满朝轰然,皇帝急火攻心,当场就吐了一口血,拍案大骂逆子,看三皇子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寡了他,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有人就不明白了,“三皇子勾结外贼?他图什么啊?这江山不迟早是他的吗?”
顿时有人提醒他,“你忘了,那时二皇子还在呢!这两位皇子的夺位之争,可不止殃及了我们这些池鱼,连远在边境的大军,都差点断了粮草,若不是青州义举。那一关,你当那么容易过去?这之后,若非百信当家人出谋划策,你以为,当今天下,就一定是现在这个局面?”
“说的是,这三皇子,也没比他那些兄弟好多少,一样凶狠残暴自私自利,这样的人要是当了皇帝。那可真是……”
“这就不劳你们操心了。还有一事。不晓得你们知道否?”这人说着,低头贼兮兮的道:“二皇子倒台那会儿不是说三皇子也受伤了吗?这伤势一直被遮掩了起来,好像见不得人似得。却原来,三皇子是真伤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以后。怕是……后继无人。”
此言一出。人群彻底呆滞了。
无后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他们都没注意到,知道得如此之多的那人,趁他们走神的功夫。脚底板抹油,溜了。
田蜜抚着车帘,看着人群中那灵活的背影,微微一笑。
这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类似的消息。
三皇子事情暴露,皇帝气得吐血……她摩擦着下颚,抬眼向远处辉煌的宫阙望去,眸光幽深而透亮。
契机,终于到了。
她放下车帘,退回坐榻。
马车照常在百信停下,她如常踏上百信光可鉴人的地板,只是,第一时间,她便发现今日大堂中安静得出奇,伙计们都显得心神不宁。
管事的迎上来,略有些踌躇的道:“姑娘,今儿个有不少伙计来后了都请假回去了,那个,我都允了……”
来了之后才请假……大而澄透的眼里滑过了然之色,田蜜若无其事的点点头,道:“无妨,能维持基本运转即可。”
说罢,她上了二楼,站在自个儿办公间的窗户前,看着底下交头接耳后,默契退散的人群。
皇城的老百姓,嗅觉真是灵敏啊,甭管会不会真发生什么,一但察觉到异常,就会明哲保身、静观其变,这一点,其他地方望尘莫及。
京都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随便谁打个招呼,消息就能传一大圈,那些朝官啊,衙门里的差役啊,军营里的兵卫啊……只要不特地交代,通常也没有保密一说。
或许这正是上位者想要的,无关人等,还是一边呆着好。
难得的,田蜜今日没做旁的事情,她只是端了杯茶,坐在窗下,看着窗外各种变化。
看似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但是,一些细枝末节,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譬如,守城人员的晃动,城内巡防人员的交替,宫中不寻常的走动……
一切发生的悄无声息。
澄透的眸子于高处纵览全局,她敛了敛眼眸,看着杯中已经尝不出味道的茶水——并非茶水淡了,而是,她实在喝了太多了,从早晨到傍晚。
期间,挺多人派人来提醒她别乱走动,譬如,舅舅、弟弟、丞相、袁华……
她闻言,只是微笑,不曾应承。
因为,这么热闹的日子,让她不乱跑,那是不可能的。
“天黑了啊……”她站起身来,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下身体后,迈着短小却镇定的步子,下了楼。
楼下已空无一人,伙计们早已下工。
爬上马车,做好后,她吩咐车夫:“去皇宫。”
“皇宫?”车夫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里面的人没再吱声,他顿时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便不再多话,马鞭一甩,驾着马车向不远处巍峨的宫廷奔去。
田蜜从马车上下来时,神圣庄严的宫门前,已立有一道欣长的身影。
暮色里,那人向她走来,步履闲适,衣袍微荡,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姿态。
他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漆黑明亮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唇含浅笑,对她道:“我们走吧。”
好像他早就知道,她一定会来,也一定会跟他走。
田蜜微微笑了笑,任他拉着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高大巍峨的宫门前,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不紧不慢的行在光洁的大道上,道路两旁,是绵延的雪地,寒风裹着雪,向两人席卷而去,高大的身影一展披风,顷刻将矮小的人纳入自己羽翼下,护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趴在温暖的胸膛,田蜜微笑,她这辈子,真的已经认准这个怀抱了,他一直说他有幸,其实她一直没说,她才有幸。
感谢这异世有他。
宫外静,宫内更是静,一路走来,只见铁甲兵卫驻守着各大殿宇。不见九曲宫阙中有任何宫人。
皇帝的寝宫灯火通明。宫女太监们都各司其职,看起来并没什么异样。
皇帝喝了汤药,身旁,衣着华丽的女子轻顺着他前胸。体贴问道:“陛下感觉如何?”
皇帝喘了会儿气。脸色灰败而阴沉。他道:“朕的身体,朕心中有数,朕只是没想到。三儿他竟然如此糊涂。”
他披着皇袍,躬身坐在床沿,双手撑着榻边,面沉如水的道:“朕龙体每况日下,本以为,打下东楚后,可以把这大好江山交于他继承,没想到,在这关头,他竟被人抓住如此把柄。”
他恨恨的一锤床,满心不甘的道:“宣衡打此胜仗,在民间威望极高。朕如今龙体欠安,三儿又身败名裂,皇室血脉已绝。他若是此时起兵造反,这满朝文武,谁又逆得了他?”
“朕本想迅速消磨他的势力,没曾想,反被他捷足先登,他果然是生了忤逆之心,朕就知道。”他握紧了拳头,双眼阴鸷,咬牙道:“当初,他父亲为救朕而死,想必那时,他就对朕怀恨在心。”
“朕派他去青州肃清吏治,他倒是做的很好,但也太好了,不仅铲除了奸妄,还把朕的人一起拔了,连带朕的女……”他及时收声,冷着脸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朕办事,他只是借朕之势,行还耕于民之实。”
“宣衡从没有死忠之心,他不像他父亲,他比他父亲更让人忌惮。他父亲虽然强大,但为人忠厚顽固,可做朕最称手的利刃。”他微眯了阴冷的眼,摇头说道:“但他不同,他**透彻,见解深刻,以他为刃,若不能得他认同,就只会反被其伤。”
皇帝自顾自的说着,眼睛转动着,兀自谋算着,并没有注意到,殿门已开,有人从外进来。
“陛下竟如此了解臣,臣不胜惶恐。”一声轻笑,由暗到明,辉煌的宫灯下,一张半暗半明的脸显露出来。
皇帝如同白日见鬼般看着缓步走来的人,他睁大了眼睛,扫视了圈四周,竟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殿内已空无一人。
他悚然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道:“你——”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是他的宫殿啊!是他日日安眠的地方。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像豆腐般薄弱,怎么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易主?
不可能的。
皇帝摇着头,他不相信,他侧头,想找身边的人求证,可他这才发现,身边竟然已经空无一人,他猛地看向那人,喝问道:“王贵妃在哪里?”
那人淡红的唇角抿着浅淡的笑,笑着对他道:“陛下不必担心,贵妃娘娘正跟内子在一起,她很安全。”
“内子?”皇帝皱着眉头,看着他问:“就是你那个心仪之人?她是谁?”
“陛下也见过。”宣衡笑容恬淡,坦然接道:“就是百信的当家人,田蜜。”
“是她,田蜜。”皇帝不自觉的提高了声音,眼睛睁大。半饷,他脸色渐回阴沉,点头道:“难怪,我就说,她怎么会对军需之事如此上心,原以为她当真心怀博大,却原来,是为了你。”
“非也。”宣衡笑着摇头,朗声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她虽是女子,却并非只懂情爱,她曾说,假如她只有一千万,那钱就是她自己的,倘若超过一千万,那钱便是大家的,因为,钱太多,也就失去了意义。”
轻飘飘的一句钱太多,简直让皇帝气结,面前这风清月白的人,难道不是来篡位的,而是来炫耀自己妻子多有钱的?况且,还不是妻子呢!(未完待续。。)
第两百六十七章 皇帝与狗
他为了钱绞尽脑汁,连自己的女人的脂粉钱都看上了,他们倒好,钱多的都没意思了!
这两人,一个兵权在握,一个富可敌国,有权又有钱,倘若天下真交到了他们手里,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得?朝野内外,根本没有能束缚他们的东西,多少帝王梦寐以求的令行禁止,他们完全有可能实现。
他牺牲所有坐稳的帝位,他不顾一切打下的东楚,他心心念念的中兴国邦,他所想所盼的一切的一切,到头来,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皇帝双眼赤红,他急喘了口气,抬起红地极不正常的脸来,用阴鸷的眸子盯着那人,咬牙一字一句的道:“宣衡,你这是要弑君吗?!”
弑君之罪非同小可,要承担天下人的谴责,以及后世数之不尽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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