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相对的立场。又攸关自身的利益,心中还带着这些年来被欺骗的愤怒,众人的声讨,那真是货真价实,一点不含糊。
“我等都投钦史大人胜出,独仙子始终坚持潜大人必胜,我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让仙子如此笃定?”
“是啊,我也好奇,虽然都说仙子神机妙算。但这也能算出来。我也真是服了。”
“田姑娘都说了她是怎么识破这计谋的,仙子不妨也说说,你是怎么算到今日会有宵小作祟的?”
“其实照我看,仙子不解释也可以。反正这些年来。仙子做什么事跟我们解释过啊?不都习惯了吗?我也不要解释。只要仙子一句话:如今真相大白,那万两黄金,仙子究竟是给。还是不给?”
“是,今天就当场说清楚,胜负难断后,这赌资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一片应和声起,云子桑的衣着本就独特,如今她带着一顶长长的幂篱站在人群中,就更显得特别了,简直就是个活靶子,周围的唇枪舌剑,统统往那里去,她避无可避。
曾经众星捧月的云子桑,如今也终于尝到了孤立无援的滋味。
然而,她的脊梁却始终没有弯曲,反而更直了,撑得全身都在打颤,硬是从牙缝中溢出两个字:“田蜜……”
这两字方出,她忽然感觉自己紧得青筋暴起的拳头一凉,她一愣,侧脸,却见是卢碧茜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上前几步,站在阶梯旁,对着观礼台。
这个举动,倒着实让人意外,卢碧茜也曾是德庄的名流,众人也都识得她,却没想到在这个关头,她竟然会选择站在云子桑身旁。
难道,真如在大门前所见的那样,这两人,如今亲如姐妹了?
田蜜看着一身素白,神色平淡,眼眸黯淡无光的卢碧茜,再看了眼周围忽然间安静下来,用各种眼光打量她的人群,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嘴唇动了动,脚下意识的往前踏去。
“别去。”宣衡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在她疑惑回头时,他漆黑的眸中有暗暗流光,认真的看着她道:“相信我,别去妨碍她。”
田蜜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坚持,她眉头虽然还皱着,却还是对他点了点头,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宣衡并非冷血之人,他既然这么说,就定然有他的理由。
卢碧茜整个人虽然了无生气,但动作却十分坚定,她握住云子桑不再颤抖的手,面向着北边,施了一礼,道:“大人,现如今,既不能算钦史胜出,也不能算潜大人胜出,既然胜负都不能定夺,又依据什么来计算赌资呢?”
问住众人后,她又道:“既然赌资无法再计算,那倒不如将佣金留下,赌资还给诸位。如此,严三当家的也不算白忙活一场,我等虽然损失了一些佣金,但不用付出更大的代价,也没坏到哪里去。”
这个方法,倒是两全其美。
众人想把那万两黄金赢到手,可能性并不高,因为钦史毕竟没有获胜,他们若强要,便是在仗势欺人了,台上的大人们未必点头。
而若判他们输,那就更不行了,毕竟潜大人那不算赢。
既然这两个方法都行不通,未免遭受更大的损失,卢碧茜的方法就最保守有利了。
现在,虽说佣金不能退,但这也是行内约定熟成的,总要比血本无归好吧?给赌坊点甜头,免得他们死咬,早点拿回钱早点安心,免得夜长梦多。
至于赌坊,基于长远考虑,也没必要把事做绝,有佣金做酬劳,也不算白忙活一场。
三方权衡一番后,都没有出言拒绝。
严明神色淡然,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把那成堆的金银铜板当成自己的,他没有丝毫不舍的道:“卢小姐的提议,在下无异义。”
观礼台后的几位大人相互交换了一下意见,最后由兵马司长史拍板道:“既如此,那便按卢小姐的办法施行。”
兵马司长史话一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才刚松下,忽而听见场中的钦史大人笑着道:“看样子大会也快结束了,既然都没什么事了,诸位不妨跟本官一起,见一位来自远方的客人吧。”
来自远方的客人?众人一头雾水。
“请出来吧。”钦史悠长的嗓音,飘进场边黑黝黝的石门。
众人皱着眉头,疑惑的看向那处。
场中的石门一直是打开的,但因其地处地下,遂除了阳光能照到的地方,从外面看,甬道内完全是黑漆漆的,阴冷而鬼魅。
黑暗里,隐约有身影走来,一摇一晃,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直到他们踏入门口光影里,众人才看出来,原是两个手持长枪的兵卫,护着一个衣着普通的人,不,不应该说护,应该说压,因为那人的脑袋上,还套有一个麻袋。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有朋自远方来吗?怎么好像是犯人啊?钦史大人这是何意啊?
众人皆困惑的看向宣衡,眉头皱的死死地。
宣衡负手而立,笑意盈盈看着众人,轻笑道:“算是老朋友了,相信诸位一定认得。”
说着,对押送的兵卫点了点头。
兵卫将那人脑袋上的麻袋揭开,阳光一照,便听得一片尖叫——“啊——有鬼啊!”
场中,姑娘们吓得花容失色,便是汉子们,也蒙住了头。
还真是,有朋,自远方来啊,好远啊……远到另一个世界了……
要哭了都,这哪里是朋?更进一步来说,他哪里是人?他不是早已被处决的异国商人扶桑吗?这青天白日下,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对啊,青天白日——若是鬼,又怎么可能在青天白日里出现?莫非……
抱着脑袋站起身来,偷偷的,往场中瞄上一眼,钦史旁边站着的那人,有影子,有影子,就不是鬼。
这么说,扶桑没有死?扶桑,没有死?!眼瞪得溜圆。
“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场中,钦史大人轻浅一笑,笑着道:“其实,我也和你们一样好奇,本该被前府尹处死的犯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明明应该被处死的犯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隐约觉得,今天的事不简单,绝不是巧合。
今天连番的意外,早已超出他们所能承担的正常范围了,让他们的心绪也随之跌宕起伏,竟是比半辈子还精彩。
精彩到,他们都想爆出口了。
场中还算镇定的,除了当事人,便要算田蜜了,她虽然没想到扶桑没死,但他若是云子桑的人,还活着,也就不那么让人觉得奇怪了。
田蜜站在场中,秀气的眉头蹙着,看着扶桑盯着她的那双充满憎恨的眼,她的面上不是害怕,而是若有所思,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扶桑,又转向云子桑。
一直注视着扶桑的云子桑敏感地向她看来,虽看不见她面纱下的眼,但她那视线,却像扶桑一样,如针刺一般。
倘若眼神能杀人,她早死了千百次了,这两人给她的感觉,反而像她才是始作俑者一般。
田蜜处之坦然,但云子桑浑身却又开始战栗,她紧握着五指,硬生生的将目光移到扶桑身上。
扶桑看着她眼光,依旧是如此虔诚,他站在场上,真如他临行前所说的一般,他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从不担心扶桑会出卖她,她担心的是——
“啊——”但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尖叫,众人一惊,霎时往那边看去,却见一女子惊恐的瞪大眼睛,指着场中。(未完待续。。)
第两百零五章 以命相搏
场中,刚才还完好无损的扶桑,此刻嘴角渗出了暗红的鲜血,鲜血如火,出口即焚,很快便腐蚀了一大片,唇边血肉模糊。
这是?众人惊恐的瞪大眼,惶恐万分的看着他。
嘴角血肉模糊,且腐蚀范围越扩越大,扶桑却一点不在意,反而笑着,笑意狰狞。
他狰狞的看着几步之遥的田蜜,奋力的向她挪去,被两个兵卫死死地压住后,他如同猛兽般挣扎着,不能完全挣脱,便蛮横的拖着他们向前进。
他的眼睛,始终死死紧咬田蜜,田蜜素来镇定,但如此情景,前世今生都不曾经历过,她看着这番不要命的凶狠模样,已完全怔楞当场。
对自己如此之狠,狠到连命都不要,是有多恨她?
她知道他的目标是她,可是,腿脚突然都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狠吸了口喉间的鲜血,猛地向她面上喷出。
污血喷洒,直冲那娇小的姑娘而去,以命博命。
在场之人瞪大眼,惊恐的站起了身,满是担忧的望去。
场中那糯米团子般的姑娘,面对如此疯狂的犯人,已然吓呆了,呆呆的看着对方,连躲避都不会了。
“小心——”警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她的眼里,只能看到那摊血。
大而澄澈的眸子大睁着,她眨也不眨的看到一瓢鲜血后,那人蹒跚跌倒的身影。
污血渐近,只是在那之前。眼前有手臂挥过,腰间一紧,身体轻了轻,又沉沉落下。
落地后,她迟钝的移了移视线,一打眼,便看到宣衡的肩膀上,有滩暗红的鲜血,鲜血所沾染的地方,竟然如同着火般冒出了青烟。迅速腐化着他的衣裳。
“快脱下来!”尖叫大的惊人。她面色一变,两三下从他怀里挣扎出,伸手就要扯那被污了的衣裳。
“别动。”双手轻而易举的被一只大手制住,宣衡的声音平稳。面容也平稳。牢牢抑制住她后。另一只手绕过自己的脖颈,凭着感觉,直接将那一大片衣裳撕下。
“撕拉”一声。薄薄的布料下面,血肉在冒泡、翻滚、腐烂,伴着“兹兹”烤肉声。
见此情景,场中不少人已捂嘴侧脸,不忍直视。
田蜜则瞪大了眼,试图从他的禁锢中抽出自己的手来,无果后,急切的瞪他,想要开口说话,竟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急得她呼吸都粗了起来。
宣衡这个混蛋,又不顾她的意愿行事,新仇旧恨,这笔账一定要跟他算!!!
可是……眼眶一热,真的快哭了。
宣衡肩后血肉模糊,脊背紧绷着,生生挺着,面上却仍含着笑,笑意一如既往的浅淡,环住她腰的手轻拍了拍她后背,温声哄道:“乖,一会儿就好了。习武之人,难免磕磕绊绊,不碍事的。”
这是什么话?习武之人不是人吗?又不是金刚不坏之声,不会受伤啊?
田蜜急得跺脚,瞪着他,说不出话,嘴唇抿得死死的。
“你看,已经没有再扩散了。”声线平稳,搭在她柔软肩膀上的下颚抬了起来,他动了动肩胛骨,温声道:“没事,别担心。”
说着,他直起身来,推她站稳,随后一脚踩过地上碎裂的衣块,顺手接过兵卫递来的外袍,往身上一披,快步向蜷在地上抽提的扶桑走去,头也不回的沉声唤道:“医师。”
这扶桑当真是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这一口要真喷到了她脸上……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漆黑的眸子暗了暗,他在快断气的扶桑面前蹲下,避过污血,伸手就捏住他咽喉,往上一提,冷声问:“扶桑,究竟是谁在指使你?”
被如此吊着,扶桑更加难受了,明明身影高大,在此映衬下,却像是一只别人伸手便能捏死的蚂蚁。
然而即便形容如此狼狈,扶桑回视的目光也十分阴冷,他在笑,且在此桎梏下,他仍在使劲的鼓动喉咙,努力凝聚污血,奋力的想喷出来。
如此冥顽不灵,便是宣衡也拿他没办法,他皱了皱眉,收手丢下他,站起身来,看着他。
宣衡一松手,扶桑便直接瘫软在了地上,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仍旧在挣扎着,但这一次不是意图攻击人,而是费力的扭动着身子,努力抬眼,眨也不眨的看着某处,直至闭上。
那眼神,平和中带着担忧,与将才的癫狂判若两人。
好似看了最后这一眼,此生便足矣了般。
宣衡随之看去,那目光的终端,是云子桑。
云子桑看着扶桑闭目断气,她好像也断气了般,呼吸喘不上来,唯有气嗝不断往上冲,她不停打嗝,踉跄着倒退几步,扶着案几跌坐下,紧咬着唇,全身冷得发颤。
即便卢碧茜拥着她,烈日当头,她也感觉不到丝毫温暖。
扶桑死了,为她而死。
扶桑这个蠢蛋,他这条命是她救的,没有她的允许,他竟敢擅自去死!便是说出来又何妨?大声的说一切都是她指使的,又何妨?何妨!他们这群贱民,可敢动她一根毫毛?
这群贱民,简直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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