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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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皎皎-薄媚·恋香衾(出版)-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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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锐已松开她,只是不依不饶地跟在她身后;
  屋里却有身着甲胄的官兵扯过她,将她搡向里间,再转过一道穿廊,已进了一间满是湿霉气息的屋子。
  居然是个四面俱没有窗户的房间,身后的门扇一关,周围立刻黑黢黢一片,除了他们自己杂乱的脚步声和若干人沉重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身后有人在肩背使力,要迫她跪下;她待要使力挣开时,双腕已被人紧紧执住,同时膝弯处被谁从横侧里伸来一脚,狠狠了踢,已疼得她屈下膝来,跪倒在地。
  她咬着牙没有痛呼出声,额上却有细细地汗珠沁出。
  隐约听得正中有一人坐着,呼吸有点急促,却很是威风地咳了一声,慢吞吞道:“掌灯。”
  凹凸不平的青砖墙壁上,有几盏油灯陆续点亮了,幽幽暗暗的光线,也仅足视物而已。
  与其说这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囚室,不如说更像一间随时预备拷打犯人的刑讯室。
  它的两壁均挂有刑具,暗黑肮脏,都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地面上虽铺墁青砖,也已脏污一片,叫人忍不住怀疑,这屋里腥臭的气味,是不是来自刑具和地面上无法清理干净的犯人的血污。
  前方乌木案几前,端正坐了一个中年官员,长脸黑髯,眉如卧蚕,紫衣金带,佩金鱼袋,正是方才命令掌灯的那位,正抚着胡须打量着可浅媚,眼神十分锐利;
  一侧又搬了两张圈椅,各坐了一名绯衣官员,佩的却是银鱼袋。
  下面又有八名从人侍立,虽是普通衙役装束,身手却是不凡,可浅媚身手高明,可被其中二人扣住臂腕,竟是动弹不得。
  大周官制,三品以上的官员许着紫色衣袍,这主座之人,显然是朝中一品或二品大员。而大理寺的最高官衔大理寺卿才不过三品官衔,却根本不配着紫衣、配金鱼袋了。
  那官员见可浅媚虽给逼得跪下,却毫无畏惧之色,一双曜石般的黑眸幽冷幽冷地盯着他,竟如蕴了原野间的点点火星,无声无息地灼向他。
  他忍不住再次干咳了一声,才打着官腔道:“下官刑部尚书刑跃文,奉旨密审可淑妃盗取兵防图一案;这两位,则是大理寺少卿谢陌谢大人和池天赐池大人,奉旨旨协理此案。淑妃,皇命在身,如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
  他口中说得客气,举止却半点不见客气。
  不过一挥手间,便有从人抓过镣铐赶上前来,再不管可浅媚如何挣扎,紧紧将她手脚缚锁住。
  霎时,她便是笼中之鸟,瓮中之鳖,插翅难飞。
  她只觉腕间踝间俱给勒得生生地疼,连呼吸都似有些不大顺畅。
  但这大约只不过是开始而已。
  她的目光从墙上的各色刑具转过,到底看到了押她前来的卓锐和陈材。
  他们立在后方不起眼的角落里,壁上的油灯盏在他们身上投下浓浓的暗影,似要将他们消融在那青黑色的脏污墙壁中。
  虽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她砰砰乱撞的心仿佛因此安定了许多。
  那是唐天霄的心腹护卫。
  如果唐天霄真的无情,也想置她于死地,那么,他们将她押送到此地后大可一走了之。
  便是对审讯不放心,也可以叫别的心腹暗中监视即可,没必要把两个最亲信的护卫都留在这里静候事态发展。
  心里几个念头转过,她深深吸了口气,虽是给逼得跪着,却挺立着肩背,乌漆漆的眼睛直直望向刑跃文:“甚么兵防图?我见都没见过,又谈什么盗取?刑大人既司刑部,却不知为何又鸠占雀巢跑到大理寺来?莫不是刑部的官儿当腻了,想换个官儿当当?”
  刑跃文的眉皱起,如同弓起身欲向前噬去的乌蚕。
  他高声道:“下官一心为国为民,又岂敢谋取一己私利?大理寺卿因丁忧返乡,一时无何适人选接替,因此皇上才钦定由下官亲审此案。何况谁不知淑妃盛宠,若非有十成证据,谁敢太岁头上动土?到时丢官事小,给淑妃一顿鞭子送去与皇嗣相聚,那才真有冤无处诉呢!”
  他的话里话外,却在暗示在座之人,宇文贵妃落胎之事,乃是可浅媚暗中所为了。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两个官衔稍低的大理寺少卿都已露出愤愤之色。其中那位池天赐更是向刑跃文一拱手,说道:“刑大人,依下官看,盗图与龙嗣之事,一欲断我大周铁桶江山,一欲断我大周至尊龙脉,其实并无二致,尽可合二为一审理察问。”
  另一位大理寺少卿谢陌也附议道:“下官亦是这等想法。朝中无人不知,贤妃娘娘知书达礼,贤德之名扬于天下,又怎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总是妖妃祸国,陷害忠良!”
  可浅媚立时明白二人的不平之心从何而来。
  敢情他们在为屈打成招的杜贤妃喊冤叫屈了!
  想其父杜得盛虽是文官,到底两朝老臣,为相十余年,向来以贤相闻名,又肯提携后进,说门生遍天下并不为过。
  这两位却不晓得和杜家沾了怎样的亲故了。
  只有她来自遥远的北赫,除了皇帝的宠爱,再也无可凭恃。
  可看着唐天霄派来审她的都是什么人,她原本有些安定的心又开始忐忑。
  刑跃文已经接过两位大理寺少卿的话头,说道:“二位大人言之有理!下官也希望能与二位大人携手,诛除邪佞,共清君侧!”
  可浅媚眼见三人神情间一团和气,冷笑道:“三位大人倒是同仇敌忾,忠心耿耿!却不知,我一个不问政事的后宫妃嫔,怎么就成了诸君口中的邪佞?”
  刑跃文抬眉哼了一声,向下喝道:“带人犯和证人!”
  人犯竟不是从方才可浅媚经过的那道门带入。
  但闻沉重的推门声后,东侧墙壁一处竟缓缓打开了一道门,鱼贯推入数人。
  原来那里竟也有一道秘门,颜色与青砖相类,又刻意掩于灯影之下,在半昏半沉的光线时,便极难留意到了。
  可浅媚一眼瞥到当先那人,已失声唤道:“突尔察?”
  那人发头蓬乱如刺猬,一身囚服满沾鲜血,拖着沉重的镣铐向前行时,步履极是蹒跚。
  正是当日送嫁的北赫武士之一,名唤突尔察。
  可浅媚入宫之时只带了小娜和暖暖二人,连嫁妆都尽数留在宫外驿馆之中。
  随行而来的大批随从,周帝厚赐遣归北赫,因此只留下了十名武士看守可浅媚的嫁妆和行李,并听候其传召,以备不时之须。
  这十人之中的领头人物,正是突尔青、突尔察兄弟。
  “公……公主!”
  突尔察一见可浅媚也给镣铐锁着,顿时跳起身来呼吼,就要挣脱押他的衙役奔过来。
  一旁立时有光着膀子的孔武壮汉赶上前来,啪啪地连煽几个耳光,紧紧揪住他头发,一棍击在他的腿弯,将他迫得跪下身去。
  突尔察的头被两个孔武壮汉压得快要埋到地上,犹自含糊的念着几个音节。
  是北赫土语。
  旁人不懂,可浅媚却听得清晰:“嫁祸,嫁祸……是求救信,不是兵防图,不是兵防图……”
  这时,刑跃文已在说道:“前日这个突尔察忽然穿着汉人衣服悄悄离开驿馆,快马奔往北方。路过沈氏苑囿附近时,恰被见过他一面的沈公子看到,——也亏得沈公子机警,立时觉出其居心叵测,果断令人拦截下来。这一搜身可不得了,我们大周藏于皇宫内院的兵防分布图,竟然给他藏于靴筒之中!若此图落入野心勃勃的北赫人手中,到时知己知彼,长驱直入,我们大周社稷,岂不是危在旦夕?”
  可浅媚点头道:“刑大人果然忠心耿耿,与皇上一心一意!皇上要与北赫修好,北赫也远嫁公主和亲以表诚意,刑大人却开口北赫野心勃勃,闭口居心叵测。如此无视君心,到底算是一心一意,还是一意孤行?”
  刑跃文怒道:“谁不知晓皇上宅心仁厚,只想无为而治,正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从淑妃随嫁侍卫身上搜出密藏的兵防图,岂不就是明证?难道可淑妃也打算和你这位随从一样指鹿为马,当面撒谎?”
  可浅媚心内推详,必是北赫这些忠心部属见她久被太后羁系,很是不放心,因此写信回北赫求救,希望李太后出面干预。
  既是求救,自是不想引人注目,因此换了汉服出京。
  谁知冤家路窄,竟遇到了正千方百计找碴儿的沈家人。
  当面撒谎有点难,但以沈家的手眼通天,一两个时辰内找几张兵防图替换却是轻而易举。
  她问刑跃文:“刑大人指突尔察当面撒谎,难道抓人时刑大人在场,亲自搜到了密信,亲自打开了密信,亲眼看到了密信里装的是兵防图?或者,仅是听凭与我有过结的沈家一面之辞便断言是我部下当面撒谎,而不是沈家当面撒谎?”
  刑跃文见她居然辩得有理有据,有攻有守,全然不似传言中的卤莽天真,倒也略略惊讶。
  他冷笑道:“这个么……下官自然也多方查过。”
  他挥手,喝道:“带证人!”
 
  几名衣着各异的男女被扯到堂前跪下。
  一个小厮道:“小人是驿馆小厮,平时见那些人喝酒吃肉,唱难听的歌,说听不懂的话,不像好人,也便多留了点心眼。那日见有人过来求见他们,穿着普通,派头却不小,不像寻常百姓,便悄悄跟上去,亲眼看到那人将一叠字纸塞到察尔青的手里,低低说了两句什么话,又匆匆走回去了。那两天院子里很安静,一入夜就关了门,一群人不知在商议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到刑大人拿着字纸过来询问时小人才想起,那正是那天那人给察尔青的字纸。”
  可浅媚点头道:“小哥好眼力,比猫头鹰还厉害。人家暗地里传的一叠纸片,隔了那许久还能认出来。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血气方刚看了春宫图,才这么着过目不忘!”
  又有一小太监低了头答道:“奴婢小福,是乾元殿洒扫太监。因淑妃娘娘常伴着皇上终日住在乾元殿,奴婢这些做粗活的,自是不敢随意惊扰,只敢插空儿去收拾一下。大约在十多天前,看着皇上和淑妃娘娘都在内殿休息,连靳公公都在庑房里倒在竹榻睡着了,奴婢便去东头暖阁里打扫,谁知却见淑妃娘娘在那里橱柜里快手快脚不知正在翻着什么,奴婢不敢惊扰,忙退了出来。后来一想,那些柜子里放的都是上呈御览的机密之物,平时都锁着,钥匙只靳公公那里有,怎么淑妃也能打开?”
  可浅媚叹道:“许是我在梦游,连我自己都不晓得的事,却被个没见过的小太监说的头头是道。见过我梦游的,这小太监还算是第一个,何必叫小福?改名大福得了!”
  那不知该叫小福还是大福的小太监低了头不敢抬起,却继续道:“奴婢不敢声张,只去庑房找靳公公,可叫了许多声,又推搡了许久,也不见靳公公醒来,正想着要不要叫人去时,看到淑妃娘娘走了过来,忙闪到一边桌边下藏着,偷偷从缝隙看时,就见着淑妃娘娘拿个不知什么东西,扣到靳公公腰间,才匆匆走往正殿方向去了。奴婢再爬出来留心一瞧,靳公公刚给挂在腰间的,是一串钥匙。说也奇怪,淑妃娘娘一走,本来怎么也叫不醒的靳公公打着呵欠好像快醒过来了。奴婢想着自己人微言轻,不敢管这些事儿,便悄悄地走了出去。如果不是刑大人说事关重大,奴婢也不敢说出来。”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刑跃文捋着须髯说道,“可淑妃以迷香迷倒靳公公,偷了钥匙前去盗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万万没想到天道昭昭,竟给个小太监落入眼底吧?”
  可浅媚明知这些人早已好通天陷阱,懒懒问:“还有吗?论起富贵尊荣,这天底下除了皇上,谁能给予我更多?我又为何要叛了皇上?不知又为此给我编排了什么证据、证人?”
  见可浅媚还是这么不经意般懒洋洋,刑跃文倒是背上有点汗意了。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密室实在太过闷热了。
  他提起一旁的茶盏,喝了半盏,才说道:“可淑妃别说旁人编排你,难不成人人都编排你?现便有定北王所部将士指认出你根本不是可烛公主,而是北赫眼线!前来大周,分明居心不良!”
  那厢证人之中,便有个满身甲胄的武将走出,身后还跟了两名亲兵。
  他向刑跃文略一行礼,说道:“末将姓陈,乃定北王帐下参将。两年前便有北赫高手潜入定北王府,意图盗取兵防机密。我们发现得及时,截杀其中三位,但还是另有一男一女逃去,追之不及。那女子年纪极轻,擅用一条长鞭,容色极是清丽,令人过目不忘。因此刑大人拿来可淑妃画像时,末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当日逃逸而去的北赫女子。后来我们查出,这批人根本就是北赫培养出的密探,随时预备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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