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去耶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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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出走去耶鲁-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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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的安排没有进行。主席也爽快地答应,就此打住了与我的对话。右手边,那位副校长低着头在打电话,我便望向书记,等她开口。书记低头看了看稿件,又和刚放下电话的副校长对视了一眼,接着开始向老者介绍人大附中近年来取得的成果。
  我刚翻译了没几句,会议室大门再次打开,只见最初邀我执行任务的英语老师风风火火走进了屋,一路小跑来到书记和副校长身后,脸上带着那种“真不好意思”的无奈笑容。其实当时,如果我注意她的眼睛,也许会看到一种与那笑容完全不符的极度紧张。当真如此,或许在第二天灾难降临时,我还能有所准备。
  副校长看到英语老师来了,转过头悄悄对我说:“七层那头的休息室有一个来自菲利普斯安德佛学校的代表团,你去接待他们一下,聊聊天。”我心想专业人士到场,这里我也再没什么用途了,便告别诸位老师和外宾离开了会议室。
  在走廊的另一头,我找到了安坐在典雅房间里的菲利普斯众人。刚经历一番对话的我干劲十足,很快便与这些陌生来客打成了一片。他们聚精会神地听我讲述学校轶事,更乐此不疲地与我讨论中国文化、中西方文学等许多双方共同的爱好。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而他们一直在苦苦等候的“下一步日程开始的时间”也“仿佛一瞬间就到了眼前”。我和这些友好的师生话别后便折返到方才的会议室,准备询问下一步还有没有别的任务。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College Board 代表团成员已快要全部乘上电梯,书记和副校长则很礼貌地站在一旁等候客人先行进仓。副校长看到我,走过来小声说道:“刚才自顾自说得太多了。”我听罢一阵惭愧,连忙一个劲地道歉。副校长告诉我下次注意,便回头径直上了电梯。此时此刻,我还是没有产生一丝危机感。脑子里想的全是回班告诉“老公”自己碰到了大人物。
  下午也风平浪静地度过了。“老公”对我的奇遇果真感兴趣,听完故事以后还追问了几句College Board 主席先生的外貌谈吐等等。
  这一夜,我睡得很香。
  第二天,来到学校,一切照常。每次接待活动之后的第二天,那些与国外友人的邂逅、交流往往都会给人一种遥远的不真实感,而这次也不例外。毕竟身处繁忙紧张的学业当中,再妄想那些充满新鲜感和智慧的对话难免有点缘木求鱼之嫌。下第二节课的铃声如期打响,当我随着人流冲向门外,准备与大家一起体会课间操的美好时,一个刚从办公室打道回班的同学喊住了我,说年级组长找。

执意离开(4)
我一万个不解,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奔办公室而去。年级组长?记忆中,我这段时间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同样没立下什么值得嘉奖的功劳。我抱着种种疑问奔办公室而去。刚走进屋,年级组长就一言不发地示意我坐下。她也没有扯什么客套家常,看我坐好之后便开门见山直奔要害。
  “李孟元,你闯大祸了!”
  就算我最近没为社会发展作出什么积极贡献,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扣这么一顶大帽子吧?
  “怎么了,老师?”
  “怎么了?你自己想想犯了什么错误!”
  说实话,我一直鄙视这种“你自己先说”的拷问方式,摆明了就是作出一种无所不知的姿态给对方以下马威。可惜我必须承认,这战术异常有效,尽管我良知一片澄澈,听到这话也不禁心虚。
  “我不知道啊,老师。”
  “昨天你去接待外宾的时候,是不是管人家要推荐信来着?”
  说这句话时,年级组长声色俱厉,言下之意仿佛是“现在摊牌了,你也别装了”。可能
  在她看来,我接下来应该露出一副狐狸尾巴被人踩住的惶恐表情,然后在支支吾吾中坦白自己的罪行。她想必没有料到,我会在这种节骨眼上笑出声来,而且笑得那么若无其事。
  太荒唐了。
  其实在听到“要推荐信”几个字的时候,我嘴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咧开了。荒唐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这条指控很荒唐;因为一封“推荐信”,学生会被年级组长叫去单独谈话很荒唐;面前的老师那种审讯犯人的态度很荒唐……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我所认识的人大附中。
  然而,年级组长还没有说完。
  “那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要推荐信了?”
  “真的没有,老师。”
  “那昨天和你一起开会的副校长怎么打来电话,说你主动跟对方搭讪,之后让人家写推荐信?然后人家把你支走以后,你怎么还回过头来又找到外宾,继续找人家给你写?我告诉    你,咱们人大附中已经明确过对你这种行为的态度。”
  我愣住了。那是我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完完全全地愣在原地,哑口无言。明白了,全明白了。
  我明白了当我结束与白发老者的谈话转向书记时,为何会看到她与副校长的那个对视;我明白了在电话上,副校长正在和谁说着什么;我明白了那位英语老师,为何突然会提前结束任务,赶到我们所在的会议室;我明白了为何在同楼层的另一侧,会突然多出一个无人接待的代表团。原来从那时起,我就已经被定性成一个亟须处理的隐患了。原来在我看来的“顺理成章”,在他们看来却是“不出所料”。既然主动搭话,索要推荐信那也就在情理之中。既然推荐信都要了,那赖着不走想着领赏更是可以预见。这一层又一层的恍然大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当真是晴天里一串电闪雷鸣。
  我这边打着雷,年级组长那边却意犹未尽。从她口中说出“自私自利”、“不负责任”、“假公济私”之类的字眼层出不穷,基本上全是那位副校长在电话里给我做出的评价。而且罪名还远不止这些,如“疯狂地想出国”,“不顾一切表现自己”等等都陆续粉墨登场。“你这样,学校以后再也不会给你类似的机会,因为你不值得信任”,“这件事情比较严重,还会和你的班主任再谈”。
  我是一个温顺的人,虽然感性较之理性往往更占上风,可是对待生活中的人总是平心静气,只要能正常交流便绝不争吵,只要能以礼相待就尽量克制。但话说回来,我终究还是一名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再温和的脾性也不容许我坦然面对这些极尽荒诞和不负责任的诬蔑。我静静地等着,手心的汗珠随着双手一起在颤抖。又过了一会,年级组长停顿下来。 。。

执意离开(5)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
  我努力做到平静,我很努力了。我把前一天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我的想法,我的观察,我的经历,我的不解。年级组长一次也没有打断我,只是很认真地在听。我很感激她这一点,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听我彻底说完后,她拿起了电话。
  “还是让你班主任来谈一下这件事情吧。”
  一个电话,几句对白。少顷,“秋生哥”出现在办公室门口。我一直低着头,没有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我害怕在那张年轻的面容上看到焦虑、看到失望、看到畏惧,抑或看到其他一些别的东西。我把脸埋在手中,一副听天由命的落寞姿态。
  年级组长一板一眼地描述了副校长所说的重大问题,“秋生哥”也一直安静地聆听着。讲罢原委,她停顿了一下。
  “他刚才对我说了他自己的看法,觉得他自己没有犯错误……”
  “那是因为他在心里,自己就原谅了自己!”年级组长话音未落,我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这句话,是“秋生哥”说的。他口气里没有平日课堂上面对大家的活泼,没有责备弟子时字里行间的诙谐讽刺,没有玩笑,没有无奈,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愤怒。
  听完此话,之前积攒下来的苦闷、委屈、羞耻、失望等等都再也无法圈在自己用自尊和自信围成的壁垒当中,随着手掌中一阵温热,这些感情如同决堤洪水般喷涌而出,也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失落。您太让我失望了。
  之后他说了什么我已经没心思去注意了,不过基本上就是批评与自我批评,外加用上纲上线的分析方式剖析这起事件的前因后果。其间我抬头看了“秋生哥”一次,却只看到一张眉头紧锁、锋芒毕露的面孔。我突然想起初三的时候,在年级一次体育统练开始前下起了雨,结果最先跑到楼下的十二班都以为体育统练将被取消,一大群人要么回家,要么跑到别处玩耍,殊不知年级没有做出放弃统练的决定。最后,当整个初三集合在大操场时,唯独十二班少了将近半个班的学生。为此“秋生哥”受到了很严厉的责备。次日,“秋生哥”在班里不留情面地批评了自己和缺席统练的同学。那是他第一次在我们面前落下了眼泪。而此时此刻,我仿佛在一场噩梦中重新回到了那天。
  等劈头盖脸的训斥慢慢平息下来之后,又轮到我向班主任讲述原委了。我重复着之前的话,并不时被轻嗝和哽咽打断着叙述。等说完以后,整个身体也仿佛像被掏空了一样,为自己辩解的欲望已然消失,我也不想再在这个房间忍受一波又一波折磨了。你们赢了,OK?
  “老师我知道错了,您看我该怎么办吧?”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让我把事情原委交代一遍,写成检查,日后再当面向副校长道歉。
  “不要说假话,学校会和外宾核实情况,所以你就想明白,想好了,把话说清楚。”年级组长临走留下的话一直在我的耳边萦绕着。
  说真话?还是说你们想听的话?
  离开那个房间,我转移到了数学办公室。在“秋生哥”的桌子上已经放好了笔和白纸。我用袖边抹了抹眼角,毅然坐下开始书写。我把前一天做每一个举动的理由都写了个明明白白,把产生误解的可能原因一一罗列。我为自己没有及时翻译与理事会主席的对话做出了深刻反省,并将我和外宾二人间的每一句交谈又进行了详细描述。在整篇检查里,我态度诚恳、谦卑,基本上为每一个“错误”都做了自我检讨。然而只有一点,就是索要推荐信这一点,我没有承认,也绝对不可能承认。那些主观的大帽子你们硬要扣在我头上,我图着能快点完事也就不计较了,但是无论任何场合,任何时刻,我李孟元都不可能为了太平而承认这种莫须有的“罪过”。自然,为了表示诚恳态度,这句话我没往上写。在检查的最后,我恳请校方不要追究“秋生哥”的责任。这件事既非因他而成,他的失职也就无从谈起。要怪,就怪我自己爱出风头和自私自利吧。这样一个为了展示自己而不择手段的学生,必定不是在“秋生哥”的教导下才诞生的。 。。

执意离开(6)
也许是检查过了关,也许是学校真正向外宾核实了情况,总之,那天以后再也没有人找过我类似的麻烦,那所谓的“当面道歉”也就身后。而当她看见我眼窝发肿,鼻头泛红,一脸对世界不再依恋的表情时,恐怕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怎么了?”
  我把整个事情说了一遍,也是第一次把那至今挥之不去的记忆讲述给一位同龄人。我漏掉了很多细节,时不时前言不搭后语,更多时候我还是在漫无边际地咒骂,抑或声嘶力竭地自嘲。然而她听得很仔细,很耐心,很安静。可能那时她已经发觉到我虽然滔滔不绝,但更多的话都是在说给自己听。刚刚说完,整个午休也接近了尾声。“老公”一反常态地没有开玩笑,没有说“无聊”,没有说讽刺的话。她只是很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胳膊,然后低声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不过坦白说,这一番互动之后心情还真有所好转。学校不提供机会又怎样,之前那一次次出国留学的机会还不是都让我抓住后又放掉!我依然热爱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从这里我依旧能以最原始的渠道实现自己的梦想,这就足够了!
  想着这些,我昂着头从学校一路到家。推开家门,第一眼就看到了面色凝重的母亲,还带着一副在门口等候了很久的样子。我心一沉,张开口,却立刻被母亲的一个熊抱把想说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在我发出“嘎”、“嘎”声的同时,母亲在我耳边认真地说道:
  “儿子,妈相信你,妈支持你。”
  “嘎……嘎……”
  “我都听你老师说了,你做得对,不能给自己妄加罪名,听见没有?”
  “嘎……嘎……”
  两人就近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促膝而谈,聊了很久很久。母亲终究是最亲的人,她没有从“人格”、“品质”等角度分析我的所作所为,因为从一开始,她就认定自己的孩子是善良的,是正直的。进一步说,从与我17 年的朝夕相处来看,她也不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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