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紧了牙关死死控制住,扭头望向那人,凄然冷笑:“息风将军!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伤他分毫!”
息风冷冷道:“你不如先担心自己!”
“自己?”兰芽仰头轻笑:“不过一死耳,有何惧之!”
息风融在夜色里,冷笑:“那就是你太不了解大人……死,实则是大人给予的最大恩惠。而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兰芽一颤:“你们大人,他,他要怎样?”
息风无声走过来,一把将她手臂反剪向后。尖利的疼痛让兰芽额角渗出汗来。
息风:“大人就在门外。走!”
息风毫不留情地反拎着她,纵过院墙。院内笙歌,院外天地却是夜色笼罩,一点灯火都没有。
宵禁的夜晚,天地冷寂。
只有一点孤明,是挂在一顶轿子门棂上的羊角灯笼。
那是整根粗壮的羊角制成,内里被反复扩撑千万次,将羊角撑成薄如纸张,然后在内里点了灯烛,方能让灯光丝毫不遗地都映照出来。同时,可避风扰。
兰芽定定望那明灯,只觉自己也是一柄羊角,正待被残忍扩撑千万次,才能换得最后的光明加身。
或者自己也禁不住那些折磨,中途便断了废了,直接被弃之垃圾场,从此湮灭罢。
心念俱灭,兰芽一声不吭被息风按跪在地,也不说话,只定定凝望着那盏灯。
银龙小轿,银线门帘上,暗波游弋,仿佛鱼龙舞。
宛如暗夜里倏然绽放血红妖冶的花朵,帘内传出一声:“你,不逃了?”
兰芽依旧盯着那灯笼,仿佛没听见,更懒得回话。
“不说话?”那声音竟然轻袅而笑:“那我们便都不说话,只听着罢。”
息风随即向墙内一个唿哨。
不过片刻,墙内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67还想逃吗
那惨叫声如透骨的钢钉,一根一根直直钉过来。
兰芽渐无法呼吸,死死攥住胸襟,朝轿子嘶吼:“你杀了我!”
轿帘彼端,却只有森冷笑声:“你有功时,我说赏,撤了听兰轩、修竹廊与水镜台的门禁。这是你这回有罪,那就自然当罚!——只不过,该如何罚,权柄只在我掌心,半点由不得你。我说罚你,又不是杀你,你求死亦无资格!”
墙内惨叫声高亢之后,渐次低回婉转,越发诡异!
兰芽便更是惊恸,“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情愿是酷刑,廷杖、鞭笞,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都行,千万不能是,不能是……那种折磨。
那叫她如何忍听?叫她如何活啊!
轿帘内,笑声阴怖:“……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然猜到我给他用的什么刑。不过是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儿郎,让他们逐一与他亲近罢了。”
“司夜染,你不是人,你是个妖孽!”
兰芽撕心裂肺大喊,想要扑上去,却被息风从后面狠狠按住!
“妖孽?”轿内人缓缓将这个字眼吞吐过一回,笑意更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妖孽!将你们所有人心都捏在掌心的妖孽!”
墙内惨叫声刚刚低缓了些,稍顿,却随即又是一串高亢的惨叫!
轿内人还含笑解说:“嗯,又是换了个人。”
兰芽心神俱裂,朝暗寂夜空仰头嚎哭:“我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你全都施加在我身上吧!……”
“施加在你身上,岂有这样疼?我要你记住,敢于背叛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司夜染!”兰芽怒吼,唇都撕破,涔涔流出血来:“既然不肯杀了我,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你说——”
轿帘无风而动,帘上银线刺绣的龙仿佛振须摆尾,眼珠子霍地转过来,仿佛在冷冷盯着兰芽!
“……倒也简单。我要你对天、对你死去的家人发誓,从此臣服于我,再不逃了~”
他做梦!
家门血海深仇,她岂能不报!
兰芽嘶嘶粗chuan,轿内人也不急,“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如此良宵,听得这般动听声响,倒也不倦。”
此时天地幽寂,耳际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只有那一声惨似一声的呼喊……兰芽恨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再也无法听下去,再也不忍听下去!
“司夜染,你放过他!我跟你发誓就是。我再也不逃了,不逃了!”
爹,娘,不是孩儿不孝,实在是孩儿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遭受这样的凌迟!
“好~,好极了。”他在帘内轻轻鼓掌,言笑之间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得意。
他就知道她逃不了,他就知道她一定会屈服!
兰芽仰天,用力用力地哭,却不准自己哭出声来。
今日的耻辱她会好好记着,等来日定要百倍千倍都加诸他身!
轿帘内静了片时,等第二轮的惨叫终于止歇,他才慢条斯理地吩咐:“我也听够了。风,止吧。”
息风随即又是一声唿哨,墙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兰芽膝弯一软,整个人仆向地面。
“戏听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四个面孔遮于夜色中的轿夫无声转身,抬着银龙小轿便走。
由始至终,他竟连轿帘都没挑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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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五石攻心
回到灵济宫。
息风亲自押送兰芽回“听兰轩”,并派手下得力的锦衣郎监管。
他自己走入司夜染居住的“观鱼台”。
房中已经垂下重重帘幕,上夜的小内监初礼已经将大灯都熄了。息风隔着帘幕立在外间,沉声禀告:“回大人,看守后门的牛金已经上吊死了。”
隔着帘幕,司夜染的声音依旧毫无温度:“死了,也好。”
息风欲言又止,只能叉手施礼:“是。”
息风告退,刚走到门口,司夜染却又说:“明日你亲自到城外的安福寺去捐块地,将他葬了吧。”
息风心中一暖,“属下替牛金谢大人恩典!”
司夜染再不出声,息风深吸口气走出门去。
牛金便是后门那个看守的年老内监,因私纵了兰芽,便已获罪。以牛金资历,死后也只能葬在乱葬岗,可是这回竟然也算因祸得福,竟得大人替他在寺院捐地,便是他的造化。
走出门去,却不想正见藏花立在廊下。花色浓郁,便显得藏花的面色也极为阴沉。
息风蹙眉:“你是来伺候大人的,怎么还不进去?”
藏花目色阴暗:“大人今晚并未召我。初礼说今日是大人陪皇上服药散的日子,大人要彻夜发散药力!”
皇家笃信道教,便也有道士向皇帝进献各种药石丹散。司夜染陪皇帝一同服用的便是魏晋以来颇为风靡的五石散。虽则唐时孙思邈都曾说过此剂乃毒,呼吁世人“遇此方,即须焚之,勿久留也。”但是皇帝迷恋服用之后的若仙若死,于是宫内再度盛行。
司夜染作为皇帝近侍,每次都要陪皇帝共同服用。息风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却也无计可施。
息风蹙眉:“嘱咐初礼、初义等人小心伺候。我这便去唤太医来,候在堂下,大人若有半点不适,也好救治。”
息风说着抬步而去,却还是稍停了停,目光冻在藏花面上。
藏花面色一变:“你又待怎样?”
息风冷哼:“你这般心虚,便是不打自招——牛金是被你勒死的!”
藏花面色变了几变:“我便认了又怎样!他私纵那小贱婢去,论罪当死!”
息风眸色一冷:“可是这灵济宫里,总归要大人下令。几时大人允许你动私刑?”
“大人整日入宫陪皇上服散,并不在啊!”藏花走近几步,挑衅睨着息风的眼睛:“再说,就算我有小错,大人又岂会舍得罚我?息风,我虽排名在你后,可是大人对你对我,总归是不同的。”
“是么?”息风冷笑:“那也希望你不要恃宠生娇,做出大人不欢喜的事来。”
“不会的!”藏花双眼一冷:“我做的,都是为了大人!”
息风抬步即去。
藏花黯然立在廊下,望着窗口灯影映照出的剪影,目光痴迷。他低声呢喃:“大人,你今晚不见我,定是罚我。我不过趁着她逃跑,想要结果了她……我这么做,也都是为了大人你!”
“她是朝廷钦犯,是皇上下旨满门抄斩,大人窝藏了她,终有一日要连累大人!可是大人你为什么非要护着她,不让我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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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总有轻重
兰芽回到“听兰轩”,先去看双宝。
不出所料,那孩子又被打得满身的伤……
兰芽愧疚不已,便在榻边给双宝跪倒:“都是我连累你,是我该死。”
双宝忍着疼说:“公子别自责,大人已给我哥哥安排了官职。奴婢这点伤,值了!”
兰芽悲愤:“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他不过邀买人心!”
双宝嗫嚅:“公子……,你不要怨恨大人。责打奴婢的,并非大人。”
“那又是谁?”
双宝垂下眼帘:“是二爷。”
“是那妖精!”
兰芽记得,就是那不男不女的家伙将她劫持而来,而且一见面就恨不得剥了她的皮一样。她真不明白,她究竟有哪里得罪了那妖精!
兰芽帮双宝敷药,也顾不得害羞拉下双宝裤子。伤都在P股上,皮肉翻卷,血色淋漓。不敢隔着布,兰芽只好用手来敷药。
双宝迭声婉谢:“奴婢是残缺之人,怎么敢这般劳动公子……”
残缺之人……兰芽便又想起慕容,想起他也曾对她这般说。手便越发坚定,轻声说:“在我心里,你与旁人一般无二。甚至,你总要重过旁人去的。”
双宝自从净身,总被人看不起,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便忍不住咬着枕席,呜呜地哭了出来。
双宝睡了,兰芽却怎么都睡不着。日间种种,从心头呼啸碾过。
却明白,今夜之后她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岳兰芽,不能再宁折不弯,否则只会连累身边人。她必得学会委曲求全,学会静待时机。
翌日一大早,虎子和陈桐倚便奔进门来。门口昨晚加的锦衣郎拦阻,两方还动了拳脚。
虎子仗着一身功夫,竟是将锦衣郎打翻在地;最奇妙的当属那陈桐倚,就拎着把掉了渣的破蒲扇,竟然也闪转腾挪地没有吃什么大亏。
等息风听报,亲自来调停,他们二人才得以进了门。
兰芽这才看见,陈桐倚到底是眼圈被打了个乌紫。
她盯着陈桐倚乐,虎子却奔上来一把将她抱住,上上下下地将她看全了,“你可吓死我了!就算要逃,你也该先告诉我一声儿!有我护着你,怎么至于再被他们捉回来!”
兰芽不好意思地想要挣开,陈桐倚倒是摇着破蒲扇坏兮兮地笑:“虎子,差矣!她逃出去是为了见旁人,怎方便身边带着你?”
“谁?”虎子一怔,瞪大眼睛盯过来。
兰芽蹙眉,暗骂陈桐倚多事。
陈桐倚还是不知愁苦地摇着破扇子——“兰伢子此时一颗心,怕都系在慕容兄那里了。”
兰芽懊恼握拳:“陈兄,你别乱说!”
目光一错,却见一个蓝衫公子,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门口。
兰芽便更是心虚气短,攥紧了手背过身去:“……我们几个,总归是一处的。我不想扔下任何一个。”
陈桐倚夸张地叹了口气:“不过在兰伢子心里,慕容兄总归要重过我们去的。从前在牙行里,兰伢子看慕容的眼神、对慕容说话的语气,总归与我们不同。”
秦直碧依旧站在那里,没离开却也没说话,静静听着。
兰芽便更觉懊恼,跺脚上去掐陈桐倚:“桐桐你胡说什么!我们,总归都是男伢子,哪里来的那么多歪门道!”
打闹间,有蓝锦袍白中领的小内监手执廛尾,清净恭立于晨光里,恬淡出声:“兰公子,大人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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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要画什么
来的这个小内监,兰芽并不认识。只见身量比双宝又高些,气度更多一分娴雅雍容,便知当是年纪身份都比双宝、双寿这一辈更高一阶的。
倒是陈桐倚摇着扇子过来咬耳朵:“你认得他吗?他是司大人贴身伺候的,叫初礼。”
兰芽盯陈桐倚一眼。这家伙看似不正经,不过却的确是消息灵通的。
陈桐倚晃晃脑袋:“大人身边的四个,名以‘礼义忠信’。”
礼义忠信,呵,凭他也配!
兰芽掩住轻蔑,亲下台阶,向初礼一抱拳:“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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