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连重复了好几遍,并做了详尽的解释,他才完全听明白。尔后,她就有关新建议做了补充说明,他才会同意。
“不;我觉得这并不是很好的办法——相反地,太糟糕啦——还不如以前的计划呢。旅店里的房间既潮乎乎的,又不安全,通风也不好,到那儿去会让人受不了。要是你们坚持要搞舞会的话,还是在伦多尔斯举办好得多。我有生以来从未进过克朗旅店的房间——跟店老板也没有见过面。哦,绝对不成,那个计划太坏了。要知道,在克朗更容易着凉,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差。”
“先生,我正想说,”弗兰克·邱吉尔说,“换场地的最大好处是,能够避免大家着凉——在克朗不大容易着凉!修改计划,对佩里先生来说,可能有理由觉得遗憾,不过,别人并不这么认为。”
“先生,”伍德豪斯先生情绪非常激动地说,“如果你把佩里先生看做是那种人,那你就太荒唐了。他对我们大家都挺关心。无论谁病了,他都会随叫随到。然而,令我纳闷的是,你们竟认为克朗旅店的房间比你父亲的家更安全可靠。”
“先生,只是因为那里宽敞得很。我没必要开窗户——一晚上,一次也不用开。先生,你知道,正是由于将窗户开着,这样冷风就进来了,人也就会着凉的。”
“开着窗户!不过,弗兰克·邱吉尔先生,恐怕不会有人想在伦多尔斯把窗户打开吧。不会有人那么草率!我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也就是说,开着窗户跳舞!我相信,你父亲和威斯顿太太(那个可怜的泰勒小姐)都不准这么做。”
“啊!先生——不过有时,会有位鲁莽的年轻人悄悄地走近窗边去打开窗户。我经常碰到这样的事。”
“先生,真有此事?上帝啊!我连想都不敢想。可是,我很少到户外,可能是少见多怪吧。不过,这确实挺新鲜;或许我们该好好谈一下——这些事儿得仔细琢磨琢磨。草率行事是不行的。假如哪天早上威斯顿先生和威斯顿太太能抽空来一趟,我们可以在一起聊一聊,能不能想出更好的主意。”
“但是,先生,时间不等人啊——”
“哦,”这时,爱玛开口了,“时间很充裕。没必要那么风风火火的。爸爸,假如改到克朗旅店,那么,对马来说是合适的。要知道,离马厩不太远。”
“对,我亲爱的。这没错。并不是说詹姆斯会有什么怨言,而是应当尽量不要让马太累着。假如我能相信旅店的房间有适当的通风——话说回来,能不能相信斯托克斯太太?我表示怀疑。我对她不了解,也从未见过她。”
“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要知道威斯顿太太是负责人。”
“看,爸爸!你现在放心了吧——亲爱的威斯顿太太,她最细心,最周到。许多年前我出疹子时,佩里先生曾说过,你有印象吗?‘先生,假如是泰勒小姐把爱玛小姐裹起来,那你尽管放心就是了。!我曾多次听你这么夸奖过她!”
“是的,没错,佩里先生就是这样说的。我怎么会忘呢。可怜的小爱玛!你那时出疹子可真可怕;多亏了佩里先生精心治疗,你才死里逃生。他一天来四趟,连着一个星期都是如此,最初他就说情况不太糟——我们高兴坏了;但是,出疹子这种病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想,可怜的伊莎贝拉的孩子出疹子的话,一定要找佩里先生看。”
“这个时候,我父亲和威斯顿太太都在克朗旅店,”弗兰克+邱吉尔说,“正在那里计算那房子总共能容纳多少人。我让他们在那里等着,自己一个人到你们这儿来,想征求一下你的看法,希望你能去一趟,当面提提意见。他们俩都让我这么告诉你。如果你能跟我一起走一趟,那他们会感到莫大的荣幸。没有你参加,他们总觉得是件憾事。”
爱玛感到高兴的是,人家主动上门来征求意见。她离开后,伍德豪斯先生又仔细权衡了一下。爱玛和邱吉尔马不停蹄地直奔克朗旅店去了。威斯顿夫妇一直在那里等着,看到爱玛来了,并且知道她不反对,他们高兴极了。他们对房间的看法不尽相同,威斯顿太太有点儿遗憾,而他却非常满意。
“爱玛,”她说,“墙纸不太好,比我想像中的要差一些。看!有些地方脏得要命。护壁板发黄,破旧不堪。”
“我亲爱的,你太吹毛求疵了,”威斯顿先生说,“那又有什么影响呢?烛光下,你压根儿就看不出来,跟伦多尔斯一样干净。以前我们在俱乐部搞活动时,晚上谁都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时,威斯顿太太和爱玛相互会心地使了个眼色,“男人们从来就不讲究卫生。”威斯顿父子大概也在各自琢磨着,“女人们真是事儿多。”
可是,还是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两位绅士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个问题就是餐厅。当时盖舞厅时,并未考虑到晚餐,只是在隔壁加了个仅供玩牌的小活动室。该如何是好呢?这个活动室倒是能派上用途。不过,纵然他们四位不愿意玩牌,想在那里美美地吃顿晚饭,那也是太小了。当然,或许可以找到另一间较大的房间;可是那个房间在房子的那一头,去那里得走过一条又长又不好走的过道。这就麻烦了。威斯顿太太惟恐过道里的冷风会让年轻人患感冒。想到用餐时太拥挤,爱玛和威斯顿父子都觉得特别扭。
威斯顿太太提议晚餐简简单单,只在那个小房间里放一些夹肉面包之类的食品。不过,有人觉得这样太寒碜。私下里搞舞会而不让客人吃顿正式的晚餐,未免有失身份,对人家也不礼貌。威斯顿太太不敢再这样想了。于是,她只得再从长计议。她瞅了瞅那个小房间,然后对大家说道:“我看,它不一定特别小。你知道,来的人也不会太多。”这时,威斯顿先生正大步流星地穿过过道,并大声说道:“我亲爱的,你总觉得这条过道不短。其实,一点也不长。再说,楼梯那里也没有风吹来过。”
“很想知道,”威斯顿太太说,“我们的客人最喜欢什么样的招待。我们必须尽量保证让绝大部分的人感到心满意足——但愿能知道。”
“对,言之有理,”弗兰克·邱吉尔大声说,“说得非常正确。你要征求一下你的邻居们的意见。我赞同你的观点。只要能确定他们这些人中以谁为主——就拿柯尔夫妇来说吧。他们离这里很近。我去一趟,成吗?或者贝茨小姐?她住得更近些。我不知道,贝茨小姐是不是对其他的人很了解。我看,我们需要集思广益。我去看看贝茨小姐,行吗?”
“那当然好啦——要是你乐意的话,”威斯顿太太有些迟疑地说,“要是你觉得她能提出好的意见,那就把她请来吧。”
“贝茨小姐是不会讲出什么好的意见的,”爱玛插嘴说道,“除了激动和感谢,她不会告诉你任何东西。她甚至对你的提问都心不在焉。我想,请她来未必有用。”
“不过,她这人很有意思,很逗!我喜欢听贝茨小姐唠叨。你知道,我不想把她全家都请过来。”
就在这时,威斯顿先生走过来了。当他听到他的建议时,他完全支持。
“对,弗兰克,去吧。去把贝茨小姐请过来。我们赶快商量个办法吧。我想她不会反对这个安排的。在我看来,只有让她来,才能解决这个难题,而且别的人不及她。去把贝茨小姐请过来。我们未免有些吹毛求疵了。要知道,她这人能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但是,最好还是请她们两位一起来吧。请她们两位都过来。”
“先生,两位都请来!那位老妇人能——?”
“那位老妇人!不,甭问,是指那位年轻小姐!弗兰克,如果你只把姨妈请过来,那我要说你没头脑了。”
“哦!爸爸,对不起。我怎么就没想到。无疑,要是你这么想的话,那我想办法把她们一起请过来。”说完后,他撒腿就走了。
在他把那位步履轻盈、身材矮小的姨妈和她那温文尔雅、年轻貌美的外甥女请来之前,威斯顿太太好比性情温和的女人、贤惠能干的妻子,仔细地将过道又检查了一下。在她看来,过道并不像她所料想的那么坏——的确是小题大作。困难迎刃而解了。其余的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只要能想到的全都考虑到了。像那些桌椅、灯光、音乐、茶点、晚饭等等不算什么问题,或者只是算作小事,随时都可以让斯托克斯太太去处理。接到邀请的肯定都能参加。弗兰克·邱吉尔已经给恩斯科姆去过信了,要求在预定的两个星期后再住一段时间,他们不会不答应。这次舞会将会令人终身难忘。
贝茨小姐被请来后,没有反对那个计划,并说就该这么办。虽说她并没有提出什么更好的意见,可是她表示同意(这个角色不讨人嫌),大家热情地欢迎她。她说了一大堆恭维话,而且非常得体,让人听了禁不住心花怒放。在后来的半个钟头里,他们不停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有人侧耳倾听,有人提出自己的看法,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谈得很是投缘。临分手前,爱玛已经答应将首先跟他闪亮登场。她也听到威斯顿先生轻声地对威斯顿太太说:“我亲爱的,她已经接受了他的邀请。太棒啦。我知道她会接受邀请的!”
第十二章
要让爱玛对即将举办的舞会感到心满意足,还有一件事需办妥,那就是日期要选在弗兰克·邱吉尔被允许在萨里逗留的这段日子里。要知道,虽说威斯顿先生信心十足,但她还是觉得,弗兰克·邱吉尔在这里呆够两周后,邱吉尔夫妇有可能不会允许他再逗留一天。然而,这样选日期虽然是有问题的。首先,他们需要时间做准备工作,为此至少得花两个星期的时间,不仅如此,制订计划还需几天时间,也不是说一切都稳操胜券,很有可能徒劳无益——她认为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恩斯科姆宽宏大量——纵然听说的并不是这样,而实际上的确如此。弗兰克·邱吉尔想多呆一段时间,很显然他们知道这个消息后心里很不快,不过他们还是满足了他的愿望。一切都非常顺利。然而,一个烦心事过去后,另一件又接踵而至。现在爱玛认为舞会一定能如期举办,但是又出现了新的烦心事。令她恼怒的是,奈特利先生对舞会很不热心。要么因为他本人对跳舞一窍不通,要么因为事先没跟他商量此事。他好像对舞会一点都不感兴趣,而且目前绝不会引起他任何好奇心,即便是将来他也不会迷恋上的。爱玛主动跟他讲了这方面的情况,而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很好。假如威斯顿先生和威斯顿太太觉得,为了一时的欢乐和舒服而值得这么兴师动众,那么,我也只能赞成了。我只想说一句,那就是他们不必邀请我参加。哦!对了,我非参加不可;我拒绝不了;我将尽量不犯糊涂,不过我倒很想坐在家中,翻一翻威廉·拉金斯一周的账目;说心里话,我宁愿呆在家里。看着别人跳舞而觉得快活!实话说,我不会跳舞——也从来不看别人跳——我不知道有谁想看。我想,优雅的舞姿就好比高尚的品德,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站在一旁观望的人往往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爱玛认为这是冲着她说的,禁不住发起火来。可是,他这么漠不关心,这么大动肝火,也并非在讨好简·菲尔费克斯。他不赞成举办舞会,并非受简·菲尔费克斯的潜移默化,要知道,她对舞会相当痴迷。舞会使她更加活泼起来,她禁不住脱口而出:“哦!伍德豪斯小姐;但愿舞会能如期举行,千万别出什么问题而耽误了。万一出问题,那太遗憾了!我坦言,我正期盼着这一时刻的到来。”
这么说,他宁愿呆在家里跟威廉·拉金斯在一起,并非为了恭维简·菲尔费克斯。不是的!她认为,威斯顿太太的猜疑完全是无中生有。他对她同情、友好,甚至有好感——可是谈不上是什么爱情。
唉!也没有时间跟奈特利先生争吵了。只好过了两天舒服的日子,一切就烟消云散了。邱吉尔先生给他的外甥写了封信,让他马上赶回去。邱吉尔太太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必须要他回来。据邱吉尔先生讲,两天前她给弗兰克·邱吉尔写信时就已经觉得很难受;可是,她总是不愿连累别人,宁可自己忍受痛苦,因此她没有提到这件事。然而,眼下她的确病得厉害,不得不催他马上回来。
威斯顿太太马上给爱玛写了张便笺,叙述了其中的主要情况。他要动身回恩斯科姆,这是千真万确的。虽说他没为舅妈感到担心,可以说心中对她还有些反感,可他还是必须马上赶回去。他知道其中缘由;要是她生病的话,一定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