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楼道里,他身上穿着男式的睡衣,睡衣有点眼熟。发丝些许凌乱,眼神迷离中有锐利。淡淡几乎嗅不到的香水味在我身畔浓郁起来。
我想到刚刚的事,又羞又怒,真想找个地缝把自己埋了。
“不要理会丁平的事,他也没多少时间了。”飞音挽起我,我则甩开他的手臂:“怎么?还跟我吃醋啊?对无阳的事情,我们不是总站在一条线上吗?你看不得他好啊?我答应你,他自由之后,我会把包他场子的钱用来包你。虽然你的跟他的场子一样贵得要死!”
我的脸像被火烧着一样,我不值得他这样做,不论是施舍还是人情,我都不配拥有……
“不用你假好心!”我甩开他再次粘上来的胳膊,恨恨的回答。但要说的还是要说清的:“尽量让无阳安全又自由,我不在乎自己……”
“我知道。”飞音的语气中带着娇气和爱怜。他不顾我再次甩开他的胳膊又粘上来。
“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但我这样反常对他来说也是很大的伤害。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受苦受难的!”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令我脸红心跳。我想到我大声表白的那句话,我知道我爱飞音,不论他是否爱我也不论他是男是女。
感动包裹着我,就算现在他结果了我的生命我也不会怪他。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虽然无阳想说,但他太现实,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从不曾说。
“走,这冷的天,还是回你屋里去比较暖和。”他拖着我,可是我不能让他回我的屋子,那里有一个……
等等,都打佯了,为什么他还会在这里?丁平同意的?
“有什么问题吗?”他盯着我,我无法正视他的眼睛、也无法回答。
“没有的话为什么不能去?”飞音仍盯着我:“这就是你对待包了你无数场子的我的方式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你觉得我宁愿用这身份示人吗?说着不介意其实还是介意。你还不如司影司风他们兄弟俩对我实在,我来时他们还会引路、送我水晶玫瑰……”
我在想,如果他不是家族的人,会是什么样。别人我说不准,但丁平这势利小人断不会对他毕恭毕敬的。
“不……不是,我不讨厌你呀!”我很爱你,可教我如何说出口。
“那好,回你的屋子!”他死拖着我回屋子,我无法对他说清,只能任他拖着走,等待打开屋门那一刻的尴尬。
“啊,你的屋子很暖和呐!”飞音的声音响着兴奋。
令我不可思议的是屋里那个人不在了,一室暖暖的浮香是我用的化妆品的味道。我松了一口气,但疑惑自我心头升起,这是怎么回事呢?人到哪里去了?
飞音坐在床边,伸手拖过我,我被他迷住了。明知他是男的,明知我们不会有在一起的可能,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想要接近他的渴望。有无阳在身边时,可以转移感情,现在没有无阳……
“说点心里话怎么样?”他对我笑,笑里有一半妖媚一半阳刚。是很怪的笑,却是最动人的笑。
我哑口无言,不知如何答话。如果在以前,我会跟他斗嘴的……这个时候,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有他的风度,即使是男扮女妆的家伙,依然无懈可击的完美。就算有人笑他,也不能否认他比女人还漂亮的事实。他曾很在意别人的眼神,现在呢……我不知道。扮了十几年的女人,但只有在这时,我才觉得出他与真正的女人有很大的差异。不论外表如何,他依然是男的。
男性的心理。
“你为什么跟我抢无阳嘛!你喜欢他?”他盯着我,目光里有火花:“是的话,麻烦哩。”
“他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关心他!有本事说我时,你也想想自己——你不也一样吗?”我心绪有些凌乱的反驳,想也没想。
“啊。这样啊。那在某一层面上来说,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对吧。无阳一定不希望你沦落至此而永无结束苦难的机会。”他的话里似乎有话,但现在的我无法弄清他的意思。
我这样看着他,有些傻气。
他好似无骨般的倚在我身上,令我脸红耳热起来。一颗心频频打鼓。
“你呀,还真蛮可爱。有时沧桑过头,有时天真无邪,有时冷酷无情,有时静若处子……”他的话硬生生顿住了,因为他说出了一个会让我神经敏感的词。
如果是别人,我会像疯了的公牛一般暴跳。可面对他,我知道他不是有心的,而且他也正是这样想的,光明正大的这样说。没有任何的讽刺或嘲笑。这可能是对我最呵捧的对待了。只有他……
“对不起,不是有意的。你骂我吧。”他啜嚅着说。
“你没有错,我骂你做什么?”我叹息了一声。这就是他口中的沧桑了吧。
“充满活力和对一切不在意的你,一个人的时候会是落寞和萧瑟的吗?”
一道雷劈中我,我怎么了?为了一个梦似的事情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教飞音这小子看笑话啊!
“你在这里没有走?丁平留你的?”我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立即敏感起来。
“不要每次说到丁平就像讲仇敌似的好不好?”飞音看耍脾气的孩子一般的看我。
“你不在他手下做事,当然……你是说我做错了?我有哪里不对?世上有几个员工不骂老板?!”当然不单指普通的员工与老板的关系。
“你想得太多了吧。”他笑我,像看发脾气的小孩子的大人似的:“丁平人还是不错的。”
“你疯了吧。他对你不错,因为你给他送钱。我在他手底下,事事看他脸色,我哪敢忤逆他一丁点儿!他不会对你使脸色,可是会对我……”怪,他对我使过脸色吗?那张说不出是冷漠还是嘲讽、或是温和亦或是什么都有一点儿的苍白的脸,常常吐出几句冰冷的威胁……
“如果他坏到了家,你的骨头还剩得下吗?他早把你送给一堆堆的女人吃掉了!认清现实吧。他对你们的包庇有时严重到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他淡然的瞧着我。
“你是说……那个无情的家伙……丁平?”有可能吗?
“要不……”他睨了我一眼:“司风和司影他们怎么那么听话?穆先生——哦,我是说哥哥怎么可能托他救无阳,你怎么能躺在吧台下面不被发现?”
我真的被雷打到了,丁平……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我欣赏你说过的一句话:‘其实,我并不珍重我的生命,只是没有必要去剥夺生存的权利,至少我还能选择——活着!’。”他对我微笑:“有‘主’的感觉。”
“我想喝酒……”他举着酒瓶在我眼前晃,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又是酒?!刚刚那个如梦似真的情境还记忆犹新,就又要……
“我……不……”
“你还是不喜欢我对吧?所以连酒也不肯陪我喝。我也算是你的客人,你这么对我,我还不如走了呢。虽然天冷,又晚了,我想要收留我的地方还是有的……不要拉着我……”
我的手无意识的越拉越紧。猛然间,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来不及仔细想清,我就凭着自己身体的本能拉下他已站起来要走的身子。
那身子柔软的没有任何力道,依着我的拉扯倒在我怀里。我没有听到他生气的斥责——不知是他没发出声音还是我根本没注意——我盯着他看了一秒,便牢牢把他钳在我怀里,吻上他的唇。
冷,柔软,比花香,甜如蜜糖……
脑子里清晰的评断着这个吻,因为吻的对像是我真正爱的人。我无法关顾他的感受,也无法停止自己的疯狂……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抗拒和挣扎,也没有回应。我将在别人身上学来的吻技用在他身上,只想讨好他,呵宠他……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就算是普通人受此惊吓都应该能够挣出对方怀抱、给对方数巴掌以示愤怒并掉头摔门而去留下犯了错的人独自忏悔了呀……他还是没有反应。我这才放开他,低喘着气平静自己。
他把头埋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整个空间只有我的呼吸声渐渐不再急促。
我等着,等着他的怒火和责难……等待着……
他只是静静伏在我怀里,仿佛没有生命的瓷娃娃。我为自己的想法吓到,连忙扶起他,想看看他的脸。
他的长发垂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我无法看到他的面孔。担忧和自责一同侵袭我的意识!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会怎么想我?恨我?讨厌我?……哦,不管是什么我都认了,只要他不伤害自己!我疯狂的爱他呀!却从没跟他说过我的爱,不敢也不能……所以,我才更痛苦面对今天这种情形。
“飞音!飞音!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飞音。对不起呀,我知道说对不起不怎么管用,但是应该说的必须说清楚对不对?飞……”我焦急的摇着他的肩。
他突然抬头,微笑着,眼中有闪光的东西。把我吓到了。
“你现在很清醒对吗?”他这样问我。
我手足无措,但本能的点头。飞音的天外飞来实在会令人心脏停跳。
“嗯,那还好。”他自言自语着,又转头盯着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我是想说,想说我爱他、不想冒犯他、疼宠着他、关心他,一点也不想跟他吵嘴。却不能放下自己所有的傲跟他说清——我怕他看不起我、讨厌我、疏远我,甚至离开我!
所以,我不能说,一点也不能说。
我不了解他的个性,虽不是全部。我怕他为我的表白而苦恼,我更怕会令他的生活不安,最怕的是他会逃离我的身畔!爱他,只是我的事,没有他参与的必要性……
“你喜欢我吗?”他盯着我,想在我的眼神中看到他想要的答案,语气娇柔而刁钻。
我几乎要窒息,甚至感觉到心脏停跳了好几秒。沉默,我的脑里是一片空白!我要怎么回答?
也许我的回答是呼之欲出的,但我在意的是他听到之后的反应。哪个回答会让他留在我身边,即使还像白天那时的关系一样……好难啊!
更何况,我不知道他所谓的“喜欢”是代表什么?朋友的投缘、对他的欣赏、兄弟的手足情……或者是……爱情?
我不知道。我无法在这些等量的关系中取舍,给出一个他所想的意向的答案!好难,若我拥有读心术多好啊,就不必如此为难了!
“我……”垂下眼睑,我舒缓了一下,终于避重就轻的回答:“喜欢是分很多种的。”
我要他给我明示他的“喜欢”概念!顿时我觉得轻松了许多,许多……
小心的看他一眼,我不知道他在生气还是在思索。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略比刚刚冷漠。
“从来没有……”他的声音低低的,我只听到这四个字。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那些话对我来说一定很重要,可是我却听不到!我觉得自己的回答还是很蠢!
“……我好羡慕哥哥啊,他活这一辈子唯一没亏待的就是自己……”飞音的笑脸很灿烂,灿烂得令我害怕。
“只要他对无阳好,就行。”他吐出一句令我莫明其妙的话。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他盯着我:“明天还要去银行领哥哥的东西,把他的遗嘱交给指定的人。”
“指定的人 ?'炫书…'”我疑惑了。
“花向群。”他吐出一个名字,倒在我床上:“好累,我睡,不要打扰。”
“飞音……”我看着他背对着我,拉过我的被子盖上,心里漾满了说不出的感觉,久久……
我不了解穆先生,在我眼里他是个怪老头,早该死掉了!哪有师父会丢下救了自己、受了伤奄奄一息的徒弟跑个无影无踪,打着徒弟的主意,还说得出即使无阳死也要死在他手中的话?!无阳偏偏就护着他,什么埋怨都没有。
我也不了解飞音,他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却在应该细微处谨慎小心。对人普遍的好,就连丁平这种难缠的家伙他也不曾为之皱过眉。又不曾对谁随便的格外好,无阳除外,但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也许我跟无阳的感情令他不安才更与我抢无阳吧。其实,真的没必要。
至于无阳,他除了对他那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弟弟挖心掏肝的好之外,没有见他对谁有过热情和主动。虽然对我比对别人更好更知心一些,也不过尔尔。平时是冰或水,只有对他的弟弟才会沸腾。
我睁着眼,身边空空如也。
丁平刚刚告诉我,我的出场被取消了。他的气色有些差,瘦得只剩下一包骨头,越加显得冷酷奸诈。
我曾在他的话缝儿里听出一点什么,也许以前他和我做过相同的工作——牛郎,但也不一定,他也没明说他的过去呀。六年,毕竟是不可逾越的。
刚到魅惑酒吧时,我刚够15岁,在它的地上部分做着小弟的工作。丁平负责的是“地下酒吧”——就是有牛郎服务的场子,要价比地上部分高而工作时间晚地上部分数个小时。很难见丁平一回,我只听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