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了一切——忘记了弟弟,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师父,忘记了染着鲜血的记忆。唯一记得的,是脑海中最后呈现的名字——“穆音……”
无力的趴在被子里,空气中还未消散掉欢爱过后特殊的味道,感受着正在他的背上轻柔的检查伤口的手指的触感,无阳将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不敢抬起来。
确定刚刚激烈的动作没有将伤口弄裂,穆先生松了一口气。
“宝贝。”
“师……”及时的收住音,无阳闷闷了几秒:“穆音。”
“喜欢我的名字吗?”喜悦的声音凑在他的耳边:“抱着我睡好吗?”
无阳惊讶的扭过头,侧过身,看着双颊绯红的人。
“不需要和我商量的呀!”无阳眨眨眼,面前的师父此时像个孩子,无措的面对着他。
“我知道。”垂下眼睑:“我不再是你的师父,不能命令你为我做任何事了。”
不知为何,无阳笑了,伸出手拉住穆先生的手腕:“来我身边啊。”
其实,还是很任性,得到了肯定的人儿精致的脸上闪过狡黠,下一秒已然与他贴得紧紧的,还很嚣张的将人家的胳膊拉到自己背后,将被子拉盖过两个人。一双有力的手钳制住人家的腰,将脑袋寻觅到了舒服的位置不再移动。
有一瞬间,无阳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师父肯定是故意的……唉,现在,不是师父了吗?
“生日快乐,我的宝贝。”温暖的气息呵在耳边,唤回无阳的失神。无阳低头看着他,人生好像真的混乱了,他被这混乱没了顶,而造成这混乱的家伙如今正在他怀里撒娇。
“生日呵……”
“对了喔。无阳这名字不能用了。”打了个美美的呵欠,漂亮的眼睛湛着精利而慵懒的光:“宝贝,从今天起,你的名字不再是无阳,而是程昕若。”
“……”这是搞什么,把他的人生搞成一团乱麻吗?!
“程昕若!”手指在他的胸口上写着写着,一笔一划的写着。而后邪邪的凝视错愕不已的脸继续写:“而我的名字是穆音。”
无阳……哦,不,程昕若此时越来越肯定,自己被算计了。可是,为什么呢?
“好累,睡了。”微调好自己的姿势,啪的将灯管打爆,穆先生去会周公。
“灯管是要钱的……师父……”无奈,抓狂,打爆掉的灯管不好换啊。
“穆音!”
瞪着眼睛,程昕若气结的想,以后若是在一起,一定要使用老式的拉绳开关……等等,在一起……他到底在想什么!啾!
有劳
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抬起头,穆先生失神的眼打量着程昕若可爱的睡脸。
曾在无数次辗转梦回时惊醒,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寒冷和孤单紧紧拥抱。无论他是多少人津津乐道、谈及色变的杀手界谜一样的存在,依然有他摆脱不掉的梦魇!年少人轻狂,当彻底解脱掉的念头越渐疯狂的占有他的思想时,在最后的关头却让他遇上了程昕若。
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同。依然会做恶梦,依然不喜欢被接近。好在程昕若很安静,不会哭,更不会缠着他。除了夜晚他会将那小小的身体置于床上,为他解决体温略低的困扰,他是不会轻易碰触程昕若的。当然,毕竟也是他亲手捡来的娃娃,不需要置之自生自灭。
那一夜,当他再一次从不尽的恶梦中惊醒,仍是如今天漫天的星光,初上的夜寒。不同的却是一双温柔的小手,以那稚嫩的胳膊紧紧抱住他,小小的身体保护着他。凝视着那睡得极为甜美的脸蛋,莫名的安心和幸福涌上了心头,于是他习惯了将自己的身体团进程昕若的怀里,淡淡的奶香味和温暖会令他忘记没有光明的世界。
也许就是自那时起,他爱上了唯一可以接近他生命的人儿,只是那时的程昕若仅仅是个孩子。随着年纪的增长,小小的孩子变成了瘦高的少年,依然不变的安静、少语、落寞,越发的固执,对他越加的敬重——与他所期所望相形渐远。是他一手造就了程昕若,又是他发现自己并不想要如此优秀的徒弟。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想要的不是对他如父若师的徒弟,要的是可以与他此生相守的人时,他选择了退缩——一去就是数年,想淡化自己不应有的心或是淡化程昕若的敬爱。
可是……挫败,哪一方也没有改变。
“唉!”叹息出声,他讨厌程昕若长得比他高,噘着嘴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探出被子的肩膀因寒冷而微微一颤。俯视着早已习惯睡觉时不安稳的师父辗转折腾的程昕若此时正沉沉的睡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必要醒来。
俯身倾吻,只是轻轻的接触,令他无限眷恋。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万种风情,更于何人说?经年吗?已然数年了喔!好在,丁平为他照顾周全了程昕若,不论他的双手染了多少血腥多少罪孽,身心竟皆是纯洁如斯!
反手探到颈后,将随身的玉坠取下,细心的戴在程昕若的颈上。那枚纯白柔美的玉雕着同样柔美的一个字“穆”。
“是我的人了。我才能救你,永远救你。”绝决的微笑使他像夜晚的精灵,妖艳而纯洁。话音一落,人已离开了温暖的被。不须多时,飘渺的烟雾缠绵在夜风里,肆意妄为的身影已消失。
半夜扰人清梦不好,站在人家屋子里看人家睡觉更是不好,尤其不好的是当人家正甜蜜的抱在一起时。
丁平冷冷的瞪着面前笑得欠揍的家伙,头痛的瞥了一眼未被完全推好的窗。怀中的方晓来睡得正沉,辛苦了一天的结果是穆先生巨大的推窗声都只是让他皱皱眉而已。
“哟……扰人恩爱呐。抱歉呐!”话是这么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太可恶了。
“更深露重的,您大驾光临,原谅我有失远迎哼!”咬出牙关的字音,明明白白告诉来者他的不爽。
“看来丁管事开始讨厌我了呢。有了新欢果然不同啊。”掏出烟,未及点燃,一道寒光闪过齐齐的削掉了烟丝部分只余下烟蒂。淡漠的笑浮现,令丁平错愕的看到笑容里的安心与释怀。
可是丁平没心思跟穆先生格格缠。他看了一眼窝在他怀中睡得嚣张的方晓来,考虑着是要起身还是由着穆先生看笑话。
“请不要在这里吸烟,方晓来不喜欢你的薄荷烟。”丁平的声音裹着冷漠,不着痕迹的将方晓来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以免被刺激得吐血。
“丁管事对我的防备很强呢。”踱到丁平身畔,将身体挂在窗台上,穆先生斜斜的睨着他。
“穆先生虽然是魅惑酒吧的金主,但是这是我的房间,现在是我个人的时间,没有什么事的话,穆先生还是不要打扰……”
“方管事很可爱。”穆先生打断丁平的话:“丁平,谢谢你为我照顾程昕若。”
“吓?”听得出穆先生声音里难得的踏实和感激,反倒是吓了丁平一跳,而他的反应则令方晓来皱着眉哼了一声,更向丁平身边凑了凑。
“以后,也有劳了。”平淡的声音响起,时空仿佛后退了,亲切从容的抽着MILDSEVEN的人儿那精致的容颜对他绽出微笑,迷惑着他的心。
“什么意思!”已经不是头一次对他说“有劳了”,但每一次都任性至极,丝毫不顾他的想法,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天生是当保姆的命吗?淡然的忧伤瞬间抹上他的眼,他不禁看了一眼方晓来,即使当保姆也当不了多久了。
“就是,‘有劳了’的意思。”
“我若也这样对你说,‘以后也有劳了’,你接受吗?”丁平低吼,小心的把方晓来放到自己身上,用被子盖住他的耳朵,以免影响他的休息。既然选择不离开方晓来,他就会细心照顾到方晓来的需要。
“你对方管事,还真好。”羡慕,妒嫉,失落,悲哀,曾经这份好是只对他的,可是他任性的不要,任性的伤害,任性的逃离,他却不后悔。
“我是认真的。若是我任性的告诉你‘以后有劳了’,你是否能够做得到。”
“也许……”但没有机会了。
“若没有别的事了,请穆先生尽早回吧,很晚了……或者说太早了……我还得照顾方管事睡觉呢。”刻意的冷漠。只有托孤时才会想到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就肆意的去伤害,他丁平真的这么贱吗!
“我知道您正在照顾方管事。”没有离开的意思,穆先生想多看看丁平,多年来真心假意的伤害,而今将死之时却发现错过了太多,又是怎生的感慨。
“何况,丁平只是个价码合适连自己都会卖掉的人,跟高贵的穆先生在这种情境下交谈,有失您的身份啊。”
“方管事,也出价了吗?呵呵,天天‘包’着您的场。或者您‘包’了方管事。”穆先生还是觉得自己皮痒欠揍,看丁平不爽他挺开心的。
“这么多年的讽刺调侃还不够吗?”耐性已失,丁平不爽的冷哼。
“这才像你。冷傲、任性、固执。”
“感谢穆先生如此了解我……”话音被吞进温润的唇,丁平愤怒的挥开穆先生欺近的身体,瞪着那妖精似邪魅的脸,抬手擦着自己的唇。
“我不想听到你用这样的语调说话。”穆先生定定的盯着他:“我宁可听到你骂我,怪我,怨我。”
微笑,狐狸似的眼睛眯成了细细的缝,丁平摇摇头:“没有必要了。”
在那微笑中,穆先生恍然大悟,倾身贴近丁平,细细打量了数秒:“宝贝,早安。”
余音仍在,人已渺渺。
抿着唇,舌尖舔过干燥细嫩的皮肤,丁平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程昕若……呵,穆先生叫无阳作“程昕若”了吗?
审判
车水马龙的市中心有着一幢虽不起眼但古雅的建筑。这里曾是某个教会遗留下来的教堂,而今则被买下来布置成了花草荫荫的民居的样子。冬季的寒冷凋碧了叶,余下数棵矮矮的松和冬青环绕着小楼。
在宁谧的小楼里,此时正流动着不安和不详。
接到了消息便赶过来的丁平此时垂着头,等待着老板的驾临。一侧背对着他跷腿坐着的少爷令他颇觉得不安——少爷不理集团的事务很多年了,为何这次会突兀的出现在这里,还把自己也招过来。
隐隐约约,想到了发生在念恩校园里的事情,应该与那件事有关系。可是即使是有关系也无须他丁平甚至是少爷出面,要杀谁还不是老板的一句话啊。
突然,他闻到MILDSEVEN的味道,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少爷的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正在没有风的空气中扶摇直上,混进阳光里。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进房间,看到老板进门,丁平原本恭敬的身体更是弯了几度:“魅惑酒吧管事丁平恭迎先生。”
“嗯。”颇为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老板已经坐下了:“把……把那个谁给我带过来。”
两侧的保镖立即身手敏捷的跑到另一扇门边,那门后向来连通着将死之人的囚室,不知道这一回,是谁。丁平暗自盘算着,自己酒吧里没有人被逮过来啊。
说是带过来,但其实是很客气的,两个保镖已进行了例行的搜身,没有加诸于枷锁,而仅仅跟着被审者,缓缓的踱过来。
缓缓的……那脚步令丁平颇为震惊,但他不敢回头,而当那身影停定在自己身畔时,他看到了数个小时前才光临过他的房间的人……穆先生。
阳光下的穆先生保持着微笑,从容、淡然、潇洒……好像现在是人家请他来喝酒一样。
“那个那个谁……”带着无尽的焦躁的声音指向穆先生:“该死的,你就不能少给我添麻烦吗?”
“给先生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啊。”穆先生俏皮的声音似是要将老板气死。
“连个日本商人都摆不平,我真怀疑你的名声是不是剽窃来的!”
“先生您的健忘症又犯了吗?”
“那个那个谁……”
“先生,你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还是怎么的?”瞄了一眼丁平,他继续说:“想必这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我叫什么的吧。”
“是吗?丁管事也知道吗?”
“先生,您看您啊,都不了解自己的下属。亏了咱们丁管事对您忠心不二,将魅惑酒吧打理得这么好,连自己都能为您标价出售!唉,真不值啊。”
又提到标价出售,丁平捏捏拳头。
“你跟我扯那么远干什么!”老板真的头痛了:“既然你不愿意回去而执意呆在集团里,就应该知道咱们的规矩,少爷也跟你说过了,任务失败了……”
“一条命而已。买断那个日本商人,以后不准任何人伤害他。不是吗?我亲爱的先生。”
“花穆音,你给我老实点!”啊啊啊,怎么会这么头痛:“若不是你身为花家少爷,你当我会这么为难吗!”
“先生说过,我是您集团的人,我违了集团的规矩,就理应接受处罚。”穆先生平静的接上老板的话:“杀森泽梅幸的任务是我的,而我没有完成,我把我的性命交给你处置。就这么简单。这个道理从我进入集团起就懂得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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