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三日后攻城。”
千乘回风深望他一眼道:“多谢。”
二日深夜,天降大雪,飘飘洒洒,似这人生难测的别离。
“官场险恶,帝心难测,君须及早抽身为上。”这是千乘回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燕屏也没有哭,她和他共饮下一杯烈酒,掷杯大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楚玄也大笑,这世上终究还是有真正的山盟海誓无猜疑,有人只羡鸳鸯不羡仙,虽然不是他,但最珍视的朋友能获得幸福,岂不更令人欣慰。
若燕屏没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说不定他早在绝望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若是他没有怂恿皇帝挥师下江南,就不会迫得一对好友逃亡海外;但若不是这样,燕屏又焉能从深宫逃出,又哪能遇见千乘回风缔结连理。
一饮一啄,生离死别,皆是前定,半点由不得人。
眼看着马车越去越远,终于消失在以他的目力也无法探及的远方,他突然兴起了去连云山一探的念头。
以他之轻功,登上那绝顶也已是天边曙色初露,阵阵寒意袭来,极冷,却冷不过他体内血液。
他茫然四顾,雪地上没有丝毫足迹,无需一苇便可渡江,又怎会连踏雪无痕都做不到。这样的自己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绛雪一重重练了上去,呼吸都变得可有可无,便是将他埋在土里七昼夜,怕都不会有什么事吧?外面还是温香软玉,里面却早是血化为冰骨凝成玉,一点心如死灰。
悬崖千丈,昔时那少年便是从这里跳了下去,他并没有自己今日的奇遇,想来多半已是尸骨无存了。
楚玄这样想着,纵身跃了下去。
便是再陡峭的绝壁,也总会有可以立足的地方,虽然这对于凡人来说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他足足用了一个半时辰,方才下到崖底。令他失望的是,这里并没有相通常武侠小说说所说的那样,有着一潭池水或者一方温泉,而是寸草不生的坚硬石地,便是以他今日这样非人的体质,摔下来估计也只有死路一条,更不用说温璧了。
他想哭,却连眼泪都流不出一滴,倒不是什么欲哭无泪,而是他体内的液体都已经开始凝结了。
少年的音容笑貌清晰地浮现在眼前,那些欲说还休的脉脉无语,那甘心赴死的绝裂爱恋,只恨我明白得太晚,而你表白得太迟,而我们最后所拥有的,也不过就是那一个落在面颊上的浅吻而已。
若有来生,我定不负你。
恍惚之间似有人在背后低语,楚玄猛地转头,却只看见一株小草,色如美玉,中间一个朱红色的小花苞,风吹过草叶有异声发出,如情人温柔的呢喃。
“这是什么?”江惜圣好奇地看着那株小草,准备伸手去摸一摸那玉一样的叶子—
“不要碰它!”楚玄皱着眉头打开了他的手,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这在人间是很难养得活的,尘世之人碰它一碰就会延迟三日花期。”
切,被鄙视了,皇帝万分沮丧,讪讪垂着手哈巴狗一样跟在他身后。
楚玄极小心地把那株小草移到了玉盆里,按书上说的是要蓝田玉精制成的花盆,这短短时日之间又如何寻得到,只有在平王府中捡了一块最好的羊脂玉磨制成玉盆暂时替代。江惜圣见他注视着那株异草,竟露出温柔异常的笑意,倒似看着情人一般,不由得醋意大发,问道:“莫非它比我还要好看?”
楚玄忍无可忍道:“你还正常么?竟然连一株草的醋都吃起来了?”
“那是因为我太爱你……”
“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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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确实是要求评论字数达到五个还是六个字以上才算分;否则倒扣分;可能有亲还不知道;这里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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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无意外的话;明天晚上更新 ;时间不一定早~~
这一向不容易啊~~
天天都在苦熬;考试逼人紧~~
也许是大一太放肆惹的祸
从头翻悔~~
二十六 下江南(四)
千乘回风和燕屏已然离开,楚玄再无任何顾忌,能用上的相对先进武器都用上了,甚至还小小改良了一下弓箭,使之射程足足增加了两倍,还在箭上捆绑火药,杀伤力更为强大,取名为火箭。士卒早已将他视作天人,军中更有传言说他实乃降世谪仙,前来助圣上平定天下,士气高涨无比,兰陵也不过三日就被攻克。只是千乘世家杀手实在厉害,纵然军中已是极小心防范,还是有百十名将官被刺身亡,其中就有一名二品飞虎将军与两名三品骁骑将军,就连陈太尉也被伤到左肩,还是楚玄及时赶来才幸免于难。
三军群情激愤,攻下兰陵后要求诛尽千乘世家,楚玄顾念着千乘回风的面子,还想招降,言道若是愿意投诚朝廷则既往不咎,不料竟然无一人应声。
他再问了一句,千乘世家内有人冷笑道:“不必再多说了,千乘世家之人宁死不屈!”
江惜圣着恼道:“乱臣贼子,死到临头竟然还嘴硬,全部杀了便是!”
楚玄知事不可为,掩面叹息而去。
万箭如雨,从四面八方落下,带着毒蛇般的火焰,将一切尽数毁灭。
楚玄正欲上马,突然迎面一剑疾来,正刺向他胸前膻中大穴。
那持剑的却是个八九岁的幼童,眉目清秀异常,唇红齿白煞是俊俏喜人。他眼力已今非昔比,看出这幼童出剑毒辣刁钻,更难得的是那种一往无前、玉石俱焚之势,若假以时日,当又是一代顶尖高手。
楚玄轻轻巧巧转身一避,让过了他的剑刃,双指夹住剑身,淡然笑道:“你是千乘世家中人么?若要胜我,还需十年苦功。”
那幼童满怨毒愤恨之色,决然弃剑,从贴身衣服中又掏出了一把匕首,直扎向他心窝。
两人相隔极近,这童子又是猝然发难,若是别人多半是躲不过去,楚玄一招“蝶折翼”向后翻去,头和脚竟然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整个身子好似突然断成两截一样,这一刀自然刺了个空。
楚玄点了他穴道,将他带到郊外无人之处,那幼童毫无畏惧之色,痛骂道:“仙卉神剑不过狼心狗肺之辈!枉我族中之人还曾为你奔走,如今居然恩将仇报,将我满门灭族!死后定当化为厉鬼,一辈子缠定你!”
楚玄微微冷笑道:“这世上哪来的鬼?就是有,又能奈我若何?”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古籍丢给那童子,道:“若要找我报仇,先将这上面所载学了,十年之后京城见面。”
那童子毕竟只有八九岁,也不禁愕然,质问道:“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害我?”‘
“信不信由你,你便此刻将它撕了也成。”楚玄懒然道,“只愿你日后莫要后悔,这可是天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宝典,你资质勉强还过得去,若是习了上面功法十年之后或可有望和我一决高下。”
他屈指弹出一缕指风,解开了那童子身上穴道,扬鞭策马而去。
小童犹豫了再三,还是捡起了地上的古籍,他身法已甚为不错,眨眼功夫便闪入了路边丛林,再不见踪影。
十年之后,天下第一杀手幽无射悬剑金銮殿要求连城候楚玄赴十年之约,时连城侯已于四年前自尽身亡,圣文帝大怒,以为其有意挑衅,下令闭城通缉幽无射。
那就已经是另一个故事了。
“为什么放走那个童子?”江惜圣轻轻抚摩怀中的少年,“我记得你从来不是心软的人。”
楚玄闭着眼睛说:“此子命中有大造化,将来可助皇上子孙成就大业。”
“可不可以说得详细点?”江惜圣兴致勃勃地爬了起来,准备聆听“上仙”教诲。
“天机不可泄露。”
陈飞卿主动请缨带兵绕道翻越连云山从背面攻打宁安,这本也是计划之中的一步,攻下兰陵之后第三日他便带着三万军队出发了。
楚玄并没有为他饯行,甚至连出场都没有,他终于从隐含着期待变成了了然的绝望……
楚玄像天上的云,无法摸捉不染片尘,永远不会属于他,甚至不属于至高无上的帝王。他只是偶然误入人间,却引得尘世中人纷纷动心,任别人如何痴迷,他都不会在意不会怜惜。
自己对他模糊不清的暧昧感情,也该结束了,与其空费心力,还不如将抱负寄托在疆场之上,成就一番功名事业。
突然又想起了楚玄所作的那首《金缕衣》,如今早已传唱得全京城皆知。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
试问世上又有几人,能遇到自己真正爱的人又与其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