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面红耳赤,偏偏要害又被人攥在掌中,动弹不得,窘迫无已。
江惜圣于男色上原素有个忌讳,但见这新科状元实在太年幼美貌,还是一团孩子气,这才起了心逗他玩玩,此时见他太过难堪,也就住了手,笑道:“果然还是个孩子,脸皮这样薄。朕也不为难你了,这就睡了罢。”
若是旁人这样对楚玄,怕不早就被他碎尸万段丢出去喂狗了,至少也会暗地被整治一番,便如江惜香一样被丢到六十四丈高的塔柱上呆一整天。但他从小历史通俗小说演义看多了,潜意识里也有些忠君思想,总觉得皇帝只要不犯了什么大错做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更何况眼下他无权无势,正要博取皇上欢心好往上爬,借着朝廷的势力去对付韩遥,自然不会得罪江惜圣。
江惜圣说是说睡了,却又不老实,磨磨蹭蹭往他身上挨,道:“楚爱卿身上好香,用的是什么香料?”
楚玄按住性子答道:“臣身上并未熏香。”
江惜圣将头埋进他脖颈间使劲嗅了嗅,奇道:“还真别说!这香气竟像是从爱卿身上发出的,非兰非麝,又不若龙涎,不类杜蘅,闻之令人心神俱怡,万忧皆忘……”
楚玄将头埋进枕头,装作睡着了,不想再理这闲到无聊的皇帝。偏偏那人浑然不觉, 还在兴致勃勃地说道:“万一楚爱卿将来告老还乡了,开个香料铺也可以发大财啊!朕正好可以省下薪俸了。”
楚玄忍不住磨牙:我告老还乡?那你还在么?
江惜圣见他总不说话,也失了兴致,自觉躺下了,那哀怨的神情让楚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夜再无话语。
长河渐落,旭日初升,正是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之时。
楚玄想到今日正是跨马游街的第一天,忙忙爬起来要穿衣裳,江惜圣阻了他道:“你今天又不是穿这件衣服,急什么。”
他拍手叫宫人把衣服送上来,楚玄展开一看,是大红撒银牡丹花的袍子,做工极其精美考究,连袍角都滚了五彩水纹金边,腰带是用无数颗七彩纷呈的小宝石镶嵌而成,连宫绦朝靴都一应备齐了。
江惜圣单手撑在桌上,含笑看着自己美丽的状元郎换上游街的服饰,楚玄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身上衣服脱也不是穿也不是,微微嗔怒道:“请陛下先转过身去。”
江惜圣就是爱看他的窘困模样,带上些薄怒轻颦益发动人,笑道:“你我都是男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玄咬牙恨恨瞪了他一眼,自己转过了身去换上华美的新装,少年单薄瘦削的身体显露了出来,从背脊到脚踝的曲线有着难以想象的美丽玲珑。
圣文帝第一次觉得,断袖分桃也不是那么令人反感的事情。
楚玄穿着最华贵的红袍,骑在金辔银鞍的白马上,向周围人群微笑着,挥着手。京城的少女在这一天彻底醉了,的确,还有比这更适合作为梦中情人的少年么,潇洒飘逸得像是天上下降到凡间来的人。
其他两位榜眼探花完全被忽略了,他们本来也许还算得上是青年才俊,但楚玄的存在掩盖了他们所有光芒。
楚玄骑在马上,心中也是难得的踌躇满志,江湖算什么,朝廷才是真正俊杰大展才华的所在,韩遥你等着吧,我终要让你后悔当初为了一个阴险卑鄙的女子而放弃了我。
这正是: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游街自辰时起,日落方归,楚玄车上载的香花鲜果足足堆了一车,仪仗官员怀里也接了一大堆要送给他的金簪玉佩。是夜圣文帝仍然大宴群臣,见了这些东西少不得又取笑了楚玄一番。
江惜圣向来喜欢热闹,酒到酣处时,命人抬了一盆开得极盛的梅花出来,道:“列位爱卿便以此赋诗,得头名者朕重重有赏。”
殿上群臣都是进士出身的,舞文弄墨都是各自所长,要在天子面前表现,都
不一会便出了十几首诗,内中也有几首写得好的,圣文帝都命人一一誊了,挂出来供众人赏玩。
卫灵虚一首写得极妙,众人俱都啧啧称赞,他写的却是:
人间春似海,寂寞爱山家。孤屿淡相倚,高枝寒更花。
未来无色相,何处着横斜。不识东风意,寻春路转差。
江惜圣兴致极高,当即便赐下金珠玉串之物赏赐。
他转眼看见楚玄但微笑不语,道:“楚爱卿是今科状元,却不要输于前次的状元,何不也来和一首?”
楚玄也不推辞,一挥而就,抛笔道:“成了。”
纸上写的却是: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尊。”
众人喝彩道:“真真是千古绝唱了!我们都不须再写了,免得现丑于人前。”
圣文帝眼见手下臣子如此才华,越发喜爱,自己也一时手痒了,提笔来写了两句: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人间处处栽。 ”
这两句开头不弱,群臣已赞颂之声是潮水一般滚来,江惜圣在这两句之后却是写不下去了,大觉尴尬,只急得额上汗珠都冒了出来。
楚玄走上前去,伏在他身边看了一会,突道:“圣上已将后面几句都告诉我了,臣便代为写出罢了。”
江惜圣难得有个台阶下,大喜过望,道:“正是正是,楚爱卿便请代劳了罢。”
楚玄续写道: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绝几回开。
圣文帝看了后大喜,下旨道:“新科状元楚玄才德兼备,深得朕心,今特赐下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又令工部于朱雀街处起一座状元府邸,限一月之内完工。
三日游街过后,楚玄被封翰林大学士,居翰林院学士之首,官至三品。刚晋状元便能身居如此高位,他可谓是第一人,也足可见圣文帝恩宠之浓。
楚玄和过去那个的他已经有了很大不同,他也变得有心计起来,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懂得怎样去讨比自己位高权重的人的欢心,怎样借着皇帝的器重去打击压倒那些和自己政见不同的人。渐渐的,朝廷上下都知道了这位年纪轻轻的翰林大学士是个厉害角色,轻易不敢得罪。
江惜圣一个毛病是喜欢美人,虽然从不好男风,但也总觉得殿上臣子年轻俊美看着也舒心些,而且平时又自命风雅,喜欢吟诗作赋,还曾经想过要出一本诗集发行天下,无奈文笔实在有限只得作罢。楚玄任职之初他的第一部诗作《圣文诗录》便付梓出书了,其实是许多他写了一句两句的诗词都被楚玄代为续全了,甚至有些不是他的作品也署上了圣文帝的大名,反正楚玄曾经背下了全唐诗宋词元曲,随便找些来加到皇帝的诗录里对他来说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楚玄又背地里强令所有书院都必须购买此书,放出风来说以后会试会从此书中挑拣诗句出来默写抽查,一时正是天下齐读《圣文诗录》,盛况空前。江惜圣是最好面子的人,听闻后大喜,重赏了楚玄不算,又令他兼任吏部侍郎一职,品级虽然还不如翰林大学士高,却是掌管官员升迁的要职,乃是朝中最有实权的部门,其余五部暗中多少受吏部牵制,楚玄得了这个职位,却比翰林大学士之职还要实在些。
此时朝廷中只要稍微有几分眼色的人都能看得出楚玄圣眷正浓,谁不去巴结奉承他,新起的状元府邸前当真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京中更有数不清的权贵富豪挤破脑袋都想把女儿嫁进楚玄家门,便是甘愿做小也罢了,这样少年得志的人要到哪里寻去,更难得的是这样的仪表才华,若是错过了怕是女儿一生都碰不到了。
楚玄自己心里有鬼,要他和一个女子行云雨之事那还当真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好些,每每以年纪太轻推辞。无奈大臣们热情仍然丝毫不见减,每日对他不懈余力的围追堵截,最后他不得不去求了圣文帝,天子于殿上亲口许诺待他成年之后为他指婚,这才免除了他的贞操危机。
然而最令楚玄头痛的绝对还是那位长乐小王爷,这个小王爷每天锲而不舍地跟在他后面,时时不忘来一番呕心沥血的表白,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可谓比那些大臣还难缠。
今日,天气大好,楚玄坐上轿子出门,路上没有碰到长乐王府的轿子,于是心情也和天气一样好了起来。那家伙昨天一直在他家磨到丑时,茶喝了十几杯,弄得他现在还是哈欠连天,就不信那个懒骨头还爬得起来,说不定又会不来上早朝了。
楚玄于轿中默运清心诀,一段功毕,神清气爽,不再似先前那委靡不振的模样,此时轿子正好到了御水桥边,官员到此须停轿步行。楚玄便也下了轿,同着几个大臣寒暄着走进了大殿。
早朝到了一半,突然听得小黄门传报长乐王爷到,江惜圣便不禁皱了皱眉头,道:“真真是胡闹,这成个甚么体统?若是不来也就算了,偏偏到了一半撞进来打搅—”
礼部尚书进言道:“这也是王爷忧心国事,请圣上见谅。”
群臣都知道圣文帝其实甚为宠爱这个弟弟,发脾气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众人看看,礼部尚书也是搭个台阶让皇帝好下台,但要说到这素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小王爷忧国忧民,却也委实太过,一时许多臣子也顾不上朝廷礼仪掩口暗笑。
江惜香却全然没注意到这些,一进来就蹿到了楚玄身边,眼睛只望着他,只差没当场口水飞流三千丈了,牛皮糖似的去不掉。楚玄不似他那样面皮厚比城墙,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脸就慢慢烧了起来,心中一时恼恨无已。
楚玄进奏时,正好说到江南官员勾结地方武林,不遵朝廷命令,突然感到臀部上被人摸了一把,又急又怒,顿时便说错了一个字。这一个字本无关紧要,以他平时之受宠,天子也断然不会责罚,不过笑笑便罢。但楚玄向来是对自己要求极严之人,容不得有一丝一毫差错,此时出了漏子,心里愧疚懊恼,少不了又把这笔帐算到了江惜香头上,再想到自己在朝廷众目暌违之下被他轻薄了去,只恨得牙都痒了。
江惜圣坐得最高,什么都看了个清楚,心中偷笑了一会,觉得这一对也实在有意思,特别是他的大学士红脸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楚玄趁着圣文帝听取别的大臣奏章时恶狠狠瞪了江惜香一眼,江惜香只觉得骨头都酥了,都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这美人一瞪也是风情万千啊!
楚玄下了朝,怒气冲天地朝殿外停的轿子走去,半途又被江惜香拦住了,笑嘻嘻地邀他去飞琼楼吃花酒。若是别人邀约,楚玄或许还去了,偏偏是他,谁知道自己杯子里会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春药。他一肚子火气,顿时便发作了出来:“长乐王爷,做人是要知道廉耻的!断袖分桃之癖,世所不齿,王爷自甘堕落,原也怪不得别人,只是在下并无龙阳之好,还望日后王爷不要来打扰!”
他这几句话说得却是极重,江惜香是真心喜欢他,不妨遭到心上人这样冷漠无情的拒绝,顿时觉得难过至极,呆呆地看着他上了轿子去得远了,眼泪都流了出来。
~~‘啊啊啊~~你们真是太不纯洁了~~居然以为还有H~~
现在还是很CJ的君臣之情的说,后面才会变质~~
人贱自有天收~~最近学会的一句当地话,大感得意~~
每日不断运用~~结果大家最后都说偶会被天收掉~~
二十三 谁知隐中情(上)
“哥哥哥哥——”少年委屈地哭泣,已经不使用尊称了,“楚玄不喜欢我,他刚刚骂我要我以后不许再去找他了……”
江惜圣笑道:“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把他赐婚给你不成?”
小王爷一轱辘爬了起来,眼睛都发亮了:“这个主意好!哥哥你明天就下旨吧!”
江惜圣几乎被自己口水呛死,半天才缓过气来道:“我说你蠢,当真是脑袋是白长了的!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身份,新甲状元,翰林大学士,许配给你天下士林还不闹翻了天去?朕怕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死去罢!”
江惜香苦恼地皱起眉头,表示不理解:“我喜欢他要娶他是我的事,为什么天下士林要闹翻天呢?”
江惜圣彻底无语,被自己这个弟弟完全打败了。小时候傻傻的还挺可爱,长大了还这么傻就未免……
“你不是喜欢过胡太尉家的四小姐胡小媚吗?”江惜圣咳嗽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恰好她这次也快回京来了,把她嫁给你好不好?”
“不好!”江惜香大声抗议,“我才不要娶她呢!”
“明明是你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