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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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代枪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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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甄二爷没有合眼。

  第二天天麻麻亮时,他正焦虑不安打算去寻找时,骤然听到了熟悉的黄铜铃声和马蹄声由远而近。他兴奋地跳起来,钻出石洞,看见枣红马浑身被汗水浸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肚子瘪得一根绣花针也能穿过,很显然一夜没有吃草!它脚步滞重一身疲乏,慢慢跑到甄二爷的身边,跟他一番耳鬓厮磨,告诉主人它平安无事,然后扑在身后的草地上,大口大口地吃起草来。

  这一天,甄二爷提着土铳枪,搜遍了方圆几里的沟沟坎坎,未发现任何异常。晚上,当那凌厉而怪异的嚎叫声再一次响起来时,枣红马不假思索,一溜烟飞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第二天早晨回来时,照例大汗淋漓,嗷嗷待哺。

  如是者三四个晚上,甄二爷看着日渐消瘦的枣红马心疼不已。他不知道它与什么骠悍凶狠的野兽连续恶战着。甄二爷决定助他的马儿一臂之力。

  这天,他将枣红马牵到一块水草肥美的草地让它吃饱喝足,自己也将一只肥美的兔子烤得焦黄脆香全部吃了下去。末了在土铳枪里装了比平时多一倍的火药,用铁杆将铅弹捣瓷实,然后用骨头油将土铳枪的枪管内壁仔细抹了一遍,以减小铅弹出膛时的摩擦,使铅弹能够在火药强大的冲击力下顺利出膛不至于炸膛。

  黄昏时分,那嚎叫声响起枣红马循声而去时,他赶紧嘴里含了四颗铅弹,耳朵里塞了四个火泡儿——为的是能在电光火石间,能连续发射四枪—然后朝着枣红马奔去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寻觅而去。

  今晚的月光很皎洁,照得祁连山麓如同白昼。甄二爷翻过四道山梁后,隐隐约约听见了枣红马那悦耳动听的黄铜铃声,不过这铃声急遽而响亮,如同《十面埋伏》里楚霸王被困垓下。可以想像,那里正进行着一场恶战!

  甄二爷绕过一道山梁逆风爬上去。凌厉而短促的嚎叫声顺风传来,空气中还夹杂着阵阵呛人的血腥味。甄二爷心惊胆战,肚子里翻江倒海,将那兔子肉吐了个精光。紧接着他又听到了枣红马“咴咴”的嘶鸣声,便顾不得呕吐,迅速地朝上爬去。

  在山头下一片较为平坦的灌木丛中,枣红马跟那个怪物在月光下对峙着。枣红马尾巴高翘,脖子里那一溜密黑的长鬃毛根根竖起,如同一排刺向天空的钢丝!它的鼻孔张得特别大,喘着粗气,浑身的肌肉块块隆起,眼睛如同脖子上的那个铜铃儿。它低着头,盯着那怪物。甄二爷再看那怪物时,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家伙比枣红马小不了多少,同样跟马匹一样长着长长的没及脚跟的鬃毛,一身深灰色的毛皮油光闪亮,却长着一幅地地道道的狼脸,两只眼睛如同灯泡发着蓝幽幽的微光。它跳跃腾挪敏捷如豹,嘶咬攻击凶狠如熊,它躬腰低嚎,露出的长长獠牙在月光下发出白森森的寒光!

  甄二爷悄没声息地将枪抽出来,拉开扳机,扣上火泡。就在他准备一家伙就将它撩倒时,枣红马突然向那怪物发动了攻击。它低着头,猛地冲了过去。那怪物也凌空跃起,张开大口朝枣红马的脖子咬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枣红马机警地朝旁边一闪,前蹄立起,以泰山压顶之势朝那怪物的脊梁连踏带咬攻去。顷刻间,血肉横飞,怪物背上一大块皮肉被枣红马活生生扯了下来!怪物惨叫一声,被重重地摔进灌木丛中。

  占了便宜的枣红马没有趁胜追击,反而以逸待劳,调转头,将屁股对准怪物,竖着鬃毛,回昂着头,“鹿羔回头”式,紧紧盯着怪物。怪物气急败坏,翻身跃起,又朝枣红马扑来。枣红马双蹄并起,准确无误地齐齐踢在了怪物的脑门上。也就在这一刻,甄二爷扣动了扳机。

  怪物脑浆迸裂,不知是被枣红马踢碎的,还是被甄二爷的土铳枪击碎的。

  后来,甄二爷将这件事告诉父亲时,这位在祁连山麓里打了一辈子猎的老猎手惊呼道:“那是马狼!娃娃,你跟枣红马遇到它能活下来,真亏了山神爷的保佑啊!”说着,年过花甲的老猎手赶紧煨桑磕头去了。

  就在甄二爷与枣红马卧倒在土坎下,思绪翩若惊鸿判断着前方会出现什么时,一只赫黄色的东西从树丛尖上飞越而过。甄二爷不假思索抬手就是一枪,那东西从半空中重重地摔了下来。甄二爷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狍鹿。那一枪正中眉心,几乎将它的脑袋击成了糨糊。

  “呀,日奶奶尕娃好枪法!”忽然有人阴声怪气在丛林边喝彩。

  随着叫声,对面的树林里忽啦啦涌出一大队衣服褴褛狼狈不堪的队伍。这些人的穿着花里胡哨,有的穿着浅灰色的褐褂,有的穿着山羊皮皮褂,有的穿着蓝士丹林长袍,而有的居然穿着大红大紫女人的对襟褂。骡马上驮着罗锅,褡裢里鼓鼓囊囊地装满了青稞炒面一类的东西,还有将四只蹄子绑在一起驮在牦牛背上的羯羊。他们好多人都背着枪,但更多的人手里攥着农家用的铁叉、铁锨什么的,仿佛是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的一群精神病患者。

  他

  们忽啦啦围住被打死的狍鹿啧啧称奇,“好枪法!好枪法!”

  “这算个球啊,”年轻的甄二爷心中说,“你们还没有见过我的好枪法哩!”

  “刚才那枪是谁打的?”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从人群后边传了过来,严厉而凶狠,似乎对刚才的枪声颇为不满。甄二爷转过头,看见一个壮汉骑在一匹“寻口丢炒面”(有一条白线从额头直达嘴唇,如讨饭的望嘴里丢炒面时不小心丢在脸上嘴上,故形象名之)的高头大马上,凶神恶煞般地从队伍后面赶了过来。他穿着一身旧军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头上歪戴着一顶瓜皮小帽。满脸的络腮胡子将嘴罩得严严实实;一双阴鸷的眼睛环视着众人。

  “这伙人是干啥的?”甄二爷不禁心生疑惑。

  “报告张司令,是这尕娃开的枪!”旁边一个人提着被打死的狍鹿对称作张司令的人说,“这娃娃好枪法,一枪就打准了狍鹿的眉心……”

  “哦!”张司令发出了一声惊叹,“你是干啥的?”

  “我是打猎的。”

  “就是在这地方打猎的?”张司令用马鞭指了一圈周围的群山问道。

  “嗯!”甄二爷点点头。

  “那么,你对这一带很熟?”

  “是的,很熟……”甄二爷很诚实地答道。

  “哈哈哈哈……”张司令畅怀大笑起来,“日奶奶尕娃,你是我们的活地图啊!”接着他指了指山坡上的羊群,

  “就地休息,宰羊煮肉……”那神态仿佛这些羊是他们家的。

  这些人顿时欢呼起来,忽啦啦的钻进羊群,挑拣肥美的羯羊宰杀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啊!”甄二爷跳起来朝张司令扑去。

  张司令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立马就有四五个人扑上来,三下五除二,就将他捆得结结实实;反绑在一棵大树上。“老子连共产党也杀得县城也攻得,就你的几只破羯羊还吃不得?”他走过来拍拍甄二爷的脸蛋,狞笑了一下,“老实听话,娃娃,不然老子抽你的肠子、剥你的皮子……”说完,朝山坡上走去。那儿,早有他的部下揭下了一幅马鞍鞯,为他准备了一处舒适的休息之地。

  甄二爷像一头拴在接链里被蚊蜢叮咬的小牛犊,不停地奔突着挣扎着,喝叫土匪们不得宰杀阿扣家的羯羊。土匪们对他的愤怒置之不理,径自宰杀烤煮。

  开饭时,一个土匪嘴里啃着一只羊腿满嘴流油地走了过来,“你当他是谁?”他用嘴努了努山坡上大口大口撕扯着羊肋巴的张司令,“他是西北*救国军第二路军司令张子龙张司令……”

  “那他不去*救国,跑到这大山里来干啥?”斟二爷已然跳不动叫不动也骂不动了,爱理不理地问。

  “妈的!你一个娃娃家懂个毬?说了你也不懂,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以后好好做我们的向导,给我们带路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咳,尕娃!你以后的日子好得油香上撒砂糖哩!”

  “呸!”甄二爷将一口唾沫吐到那家伙的脸上,“现在老子的日子就是蜂蜜里拌砂糖哩,谁稀罕你那个破日子?”

  那家伙恼羞成怒,跳过来抽了甄二爷一个耳光,“妈妈的X,脬蛋大的个娃娃,你以为你有日天的本事?弄死你还不跟宰只鸡儿还容易?鸡儿剁了头还蹦跶一阵子哩,掐了你的头你连半个屁都放不出来……”说着,他顺脚踏折了一根西番柳,劈头盖脸地打来。这种祁连山麓河滩上的西番柳柔软坚韧,极富弹性。那家伙左右开弓,犹如钢鞭,直打得甄二爷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眼冒金花不辨东南西北。

  “李宝儿李排长,甭打了,打死一个绑下的娃娃谁也不说你是英雄好汉!”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挡住了那人的抽打。他穿一件山羊皮皮褂,皮褂有几处被撕烂了,露出青灰色的山羊毛以及黝黑的皮肤。下身穿一件自家织的褐裤,被山里的荆棘、鞭麻刷得浅白,裤管处多处散开,飘散如鎏苏。脚上套一双“挖泥”皮鞋(将牛皮熏制成的简易船形皮鞋,脚背处凹下,走起路来极易带泥,故名之)驼背罗圈腿,脸上沟壑丛生写满沧桑。

  李排长瞪了中年人一眼,悻悻地扔了柳条,蹲在一旁啃他的羊腿去了。

  “

  日奶奶九天保你懂个球,”张司令刚才一边啃羊肋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李排长抽打甄二爷,这时节吃饱了喝足了便悠然踱了过来,“这尕娃是四个牙的尕‘咆拉’(小公牛),不调教调教,能驾到犁地的格子里吗?”据说,这“日奶奶”是西北军政长官马步芳的口头禅,他每话必先“日奶奶”,于是,在其军队里军官士兵们一个个咬着半生不熟的甘肃河州方言争相效尤,一时间,马步芳的军队里“日奶奶”蔚然成风。

  “对着哩,对着哩!”九天保一脸的诚惶诚恐。

  “尕娃,”张司令转过身来,用马鞭点着甄二爷的额头,这回他没“日奶奶”,“牛大有个拨牛的法,你乖乖地跟着本司令,听本司令的使唤,我不会亏待你。不然老子会给你这个尕牛犊扎个鼻圈儿哩!”

  “我要放羊哩,怎么能跟你走?”

  “哈哈哈……”土匪们开怀大笑起来,“牛羊全部被我们征用了,你还放什么羊啊?”

  “说的也对呀,这些牛羊他不给我们放谁放啊?”有人阴声怪气地说。

  “报告司令,”一个在山岗上放哨的土匪慌慌张张地跑来报告,“那边山沟里有烟!”

  土匪们一听这话,立即如惊弓之鸟慌乱起来,跳起来纷纷去抓山坡上吃草的战马。

  “慌个球?”张司令故作镇静地喊道,“仔细去查看查看,查看清楚了再来报告!”一会儿那人回来报告说:“山沟里有一顶藏民的黑牛毛帐房,烟是从那儿出来的……”

  “我说呢,日奶奶!”张司令长长舒了一口气,骂骂咧咧地上了马,招呼土匪们,“走,看看去!”

  这时日近中午。甄二爷知道,这烟是卓玛为他准备午饭而在“它不卡”里燃烧起来的牛粪烟。

  “那儿没有帐房,没有帐房啊!”甄二爷声嘶力哑地喊道。

  从冷龙湾那儿升起了大团大团的乌云。乌云翻滚着积聚着膨胀着,向整个天空弥漫开来,天地一时间变得灰暗起来。

  听到纷乱而急遽的马蹄声,卓玛和母亲从帐房里钻了出来,赶紧去吼挡拴在木桩上的那三只大藏獒。

  土匪们忽啦啦地围住了帐房。张司令“吁”地一声勒住了马,两眼立即紧勾勾地盯在卓玛粉嘟嘟的脸蛋上,仿一只

  嗜血的蜢子叮在了牦牛犊儿的背上。

  扎西阿卡也从帐房里走了出来,他一手转着“麻尼轮”,一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远道而来的尊贵的客人们啊,请你们走下雄鹰一样矫健的骏马,走进我家破旧的帐房,拌一碗酥油炒面喝一碗滚烫的奶茶吧!”

  “日奶奶,”张司令跳下马,“老子刚刚吃过羊肉,现在要吃吃这个心疼的尕阿切哩!”说着老鹰扑小鸡般地朝尕

  木措扑去。

  卓码惊叫着,望扎西阿卡的身后躲去。

  那三只藏獒奔突着撕咬着,三根柏木桩摇摇欲断。土匪们大呼小叫着纷纷举起枪射击,那三只忠诚的藏獒在一阵惨叫声中倒在血泊中。土匪们嚎叫着扑向卓玛的母亲。

  扎西阿卡似乎刚刚醒悟过来,转身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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