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军:民营与国有各有各的好,私企并不一定就比国有公司好。最初,我国只有中影这么一家电影公司,这么多年走来,它积累的经验比我们多,积累的资源也比我们多。我觉得这就是它的优势。当然,民营公司也有自己的优势,比如在题材的选择上更加自由,不会受政府影响。现在,电影行业里国有和民营的竞争也属于一种良性竞争,只有中影还拥有一定的垄断权。那就是对进口片的控制,这是不公平的,这就好比在竞争中,它在拥有一堆砝码的情况下,跟我们谈判。另外,它还拥有CCTV6,中国最大的一个电影频道,这些都是它的砝码。
柳传志的忍耐力(14)
苏小和:它们在靠垄断吃饭。
王中军:对,民营企业在与它竞争的时候会觉得不愉快。
苏小和:像中影这样的公司,它虽然占有一点垄断市场,可能还有一些垄断产品,但在整个市场经济的环境下,它的盈利情况怎么样?
王中军:应该不是特别好。
苏小和:对,产权不清晰的话,也就不会太好做,这是体制原因。
王中军:对。比如上影、西影、长影,它们也都是纯国有单位,但它们享受不了这个待遇,没有这个优势,因此,在竞争中,它们与民营公司处在同一个层面上,竞争力或许比民营公司还弱。为什么呢?因为它们还背负着很多政府任务,而这些任务都无法带来实质性的利益。在中国,电影市场就被三大块瓜分:超强的国有单位、一般化的国有单位与民营化单位。
苏小和:中国电影在海外市场的情况怎么样?
王中军:海外市场就好比一个饼,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正吃到它。中国一年有约400部电影,但估计只有三四部电影能够走出去,开拓所谓的海外市场。在这个方面,还是我前面讲的,中国电影走出去必须依靠强大的电影公司,如果没有超一流的传媒公司,电影是无法走出国门的。
苏小和:现在,很多电影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奖。
王中军:但我们可以看到,一般拿奖的电影都没有主流电影院愿意播放,而且我觉得,国际上的各类电影奖项都带有很明显的政治倾向性。比如,在各电影节上,越不主流的电影越容易获得奖项,越灰色、越和本国政府唱反调的电影越容易拿奖,而一部主流电影,一部对这个国家进行正面评价的电影去拿一个金棕榈奖,基本不太可能。这其实是一种很怪异的现象。
苏小和:华谊拍了不少电影,有送去参加过这类评奖吗?
王中军:有参评,但没通过。比如《鬼子来了》。那是10年前我刚入行的时候拍摄的作品,在当时对这个不太懂,但后来我发现,其实国际社会中还是有一些与我们唱反调的声音存在。这在经济危机面前可以看到,我们怎么做在他们看来似乎都不对,我们去国外进行兼并收购,他们会惊呼威胁来了,可如果我们不去做,他们又说我们没有大国风范。当然,这是由于长期的东西方对垒形成的,属于意识形态的对垒,这个界限虽越来越模糊,但依然没有完全消除。
苏小和:那《鬼子来了》算不算是一个失败的商业案例?
王中军:我不认为它是一个失败。那个时候我刚进入这个行业,华谊成立也没多久,我觉得这部电影能为华谊带来影响力就足够了。这对于当时在业界还籍籍无名的华谊来说,《鬼子来了》、《荆柯刺秦》就是两部赔本但赚影响力的电影。但我觉得很值,这笔钱就当我们向市场交付的学费,让他们知道有这么一家公司的存在。同时,一开始我们就与国内的知名导演合作,如陈凯歌、姜文、冯小刚等,因为我觉得,找一些籍籍无名的导演与演员拍一些小电影,并不能引起人们的关注,要想真正进入这个行业,与大导演合作是比较好的选择。
真正的使命是盈利
苏小和:从个人来看,就我国电影产业而言,你们这一批企业家是不是背负着某种使命或者说某种价值取向?
王中军:我觉得,振兴我国文化产业之类的话有点大,而就个人而言,真正的使命就是成功达到董事会给我的要求。
柳传志的忍耐力(15)
苏小和:也就是盈利?
王中军:我们毕竟只是一个企业。我觉得,对一个企业的领导人来说,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股东谋利,而这一点也最实在。而其他更宏大的使命则由你所在的地位决定,由于现在我们在中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电影公司,这就在无形中给我们带来了所谓的使命感,而这个使命感就是拍好自己的电影。前几年如果没有华谊的电影,整个中国电影市场的热闹度就会差很多,这就是使命,但这肯定不是主要的。
苏小和:这就是商业效果。在中国,我们的电影有时会张扬某一种意识形态,或者某一种理念,而不是直接了当地说我是企业,我想赚钱。
王中军:我觉得,现在这种痕迹已经越来越淡,过去那种意识形态的张扬则与前些年导演的大师情节,以及我们的教育体制有很大关系。在过去,我们的电影学院的目标就是培养大师,而不是培养商业导演,大师就应该另类,就应该与众不同,他们拍出的电影也应有所不同。可电影没有那么多不同,电影的功能就是娱乐大家,就是通过一个故事,要么让人哭,要么让人笑。一个让人从头哭到尾的电影,我觉得是一部很好的电影,一部让人紧张到头的也是好电影,所以我觉着这与我们的教育有关。
现在,新一代电影学院导演系的学生则在改变,因为人们对导演的评价改变了。原来,人们认为能拿奖的就是好导演,现在则认为有市场号召力的就是好导演,这是整个观念的改变。学校也会跟着观念走,教授在为学生树立典范的时候,也会选择那些有市场业绩的导演,这样学生也就会追随这样的路子向前发展。
成功靠的是运气
苏小和:通过观察,我发现,很多企业家的家庭都没给他带来任何商业元素,或者说商业机缘,那你们的商业头脑是从哪儿来的?
王中军:我觉得,谁的家庭都没有商业元素。在我们这一代,中国的商业已经断了几十年,我们的父母们都是工农兵,无商可言。所以对于我们这一代所谓的创业者来说,谁也没有从上一代传承什么,而我们之所以会获得成功,很大程度上我觉得是运气。历史正好将我们放在了那个地方,如王石,他正好被放在了那个时期,而最后他又选择了一个中国最赚钱的行业,房地产,严格讲也是最容易赚钱的行业。就这么回事,我觉得这是命运。如果我们将王石放到另一个地方,他或许就成为了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今天的地产大亨。在中国,我不认为我们这一代企业家具有超强的本领,只是被摆在了适当的位置上。
当然,做房地产的一般都拥有一点政府背景与银行关系,他或许就是从石油部出来的,但石油部退下来的干部做房地产的很少,他可能做石油生意去了,因为在这方面他懂,也有资源。而从事电影事业的这些文化界老板,大多数则是学美术出身,出于个人喜好,最早开一家广告公司,无本生意,然后慢慢转入电影行业。所以,我觉得经商成功的人或许在智商上比别人高一点,但没有太大区别。比如咱们与初中的同班同学比较,我们会发现,成功的可能只有两个,但这两个并不是上学的时候班级里的第一二名,一定不是。因此,我觉得这是运气,起码我们这一代是靠着运气成长起来的,正好赶上改革的好时代。 txt小说上传分享
柳传志的忍耐力(16)
苏小和:那么年轻一辈呢,他们也是靠运气成长起来的吗?
王中军:我觉得也是靠运气。如2000年后,我国出现了一批成功的投资人,他们在资本市场上游刃有余,但我觉得,他们与企业家还不太一样。企业家与投资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他们的成长是赶上了中国的高速发展,赶上了热钱使劲往中国涌的大环境。对他们来说,融资非常容易,因为他们是金融科班出身,因为在华尔街的经验,也因为他们懂得美国的游戏规则。他们的智商比别人高吗?我不这样认为,他们或许比一般人聪明一点,但最主要的还是运气与机会。如果他们不是中国人,也是美国华尔街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我相信他们也无法取得如此大的成功。如果放在今年,让他们再试试融资10亿美元,我相信谁都无法轻易办到。
苏小和:因此也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
王中军:对,时势造英雄。我觉得,时势太重要了。如今的时代下,将军已经不存在了,这不是战争年代。人们已不会再去崇拜一个年轻的将军,而会去崇拜商人。我觉得,我们这一拨企业家都是这样,在成功的过程中运气占了第一位。当然有人可能不会承认,觉得自己的成功是通过奋斗与拼搏换来的,但我并不认为我比别人拼搏的多,在工作量上,别人上班8小时,我们有上班20小时吗?一样也是8小时,而且一般都是大学毕业后就业,不外乎有人去美国留学,但这没有本质区别。所以现在华谊兄弟将电影做得越来越好,我觉得还是因为中国的电影市场起来了。
苏小和:还是赶上了我国文化产业发展的时候了。
王中军:如果中国电影市场依然只有八亿票房,我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独占这八亿的份额,所以还是因为中国电影市场的整体情况好起来了。
苏小和:通过与其他行业的比较,电影行业中的诚信是不是要更好一点?
王中军:现在我觉得我们这个行业非常契约化,非常透明。就如我之前说的,演员片酬的透明性。当然我也不是说其他行业就不契约化,只是我对他们没有太多了解。
苏小和:那在这个行业,有没有比较多的压应收款的现象?
王中军:我觉得,这应该是合理的。对于应收款来说,压是行业规矩,既然你在这个行业里,你就必须接受这样的付款方式。比如电视剧,它有18个月的周期,不是说一播完,电视台就会付款,这一规矩你在做这个产品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因此,任何时候都是我们适应市场,市场是什么样的,我们就应该变成什么样的,一个人是改变不了市场的。比如电影票房分帐,在美国,电影上映第一周票房的80%由片方所有,大家知道,电影票房在第一周产生的利益最大,如果一部电影的所有票房为两亿,那第一周就会占去一个亿,这对片方的帮助最大。可中国不是这个规矩,是整部电影票房的40%归片方,但我们不能因此说,我就不拍电影了。我觉得,既然我们生活在这个地方,我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就像刚才说的中国电影的管制与审批,可哪个国家没有审批呢?只是中国的审批尺度比他们严。如果要抱怨,我觉得可以考虑不干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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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宏的底线(1)
李彦宏,山西阳泉人,1968年出生,百度公司创始人、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曾经获得 “CCTV2005中国经济年度人物”、“IT十大风云人物”、 “全球最佳商业领袖” 、“中国最具影响商界领袖”等荣誉称号。
作为一家新技术公司,李彦宏和他的百度本可以跳出官商结合的牢笼,做出一家真正的现代企业。事实上,在公司治理结构的层面,李彦宏的确做到了产权清晰,在资本运营的层面,更是做到了绝对开放。这种在中国经营、在美国上市的高科技企业,看上去完全符合现代企业制度的种种要求。
但中国的事情总是比一般的制度设计要更复杂、更隐晦。李彦宏的问题显然不在企业制度设计,而在于更加抽象的信息自由流动。几乎可以肯定地认为,如果中国市场不能实现信息的自由流动,那么百度将永远只是一家小富即安的公司。如此,在信息流动的层面,百度终于必须要和政府达成一致性,否则,他甚至连小富即安都实现不了。
GOOGLE风暴骤起的前几天,我刚刚和李彦宏先生有过一次聊天,大约40分钟之内。我问得尖锐,他答得规矩,以至于我中途开玩笑地说,咱们不要那么外交辞令,放松一点才好。
GOOGLE事件之后,好多人都以为,作为中国本土最大的竞争对手,李彦宏应该会及时出位、抢占市场,但是,一直到今天为止,李彦宏和他的百度,似乎安静得让人不习惯。GOOGLE事件刚开始闹腾的时候,有年轻的百度员工如孙云丰雀跃出来,骂GOOGLE市侩,结果被李彦宏一巴掌拍了回去,孙的博客文章删除,网络上被转载的稿子,则动用所有的公关手段,能删除的尽量删除,要把影响降到最低限度。
事实